伍定远低头不语,齐润翔心中大恸,面上老泪纵横,眼泪和着鲜血,洒上伍定远衣衫。伍定远抱住齐润翔,沉声道:“齐师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齐润翔先是露出痛恨至极的神色,跟着往伍定远身上望去,脸上忽地露出一丝笑容,道:“老天保佑,还好东西没有丢…伍捕头…你…你…”伍定远奇道:“什么东西没丢,齐师傅,你把话说清楚点!”齐润翔握住伍定远的手,拼出最后一口气,道:“去…去找王…王…把周…周…给送了…”他大喊一声,猛地叫道:“替我…我报仇!”一口气接不上来,头一偏,便自死去。伍定远连连大叫:“齐师傅!齐师傅!”齐润翔却一动不动。伍定远探他心脉,早已停了跳动。伍定远心下寻思:“糟了!这下齐润翔已死,这案子要如何查下去?”他回思齐润翔的遗言,什么东西没丢,什么王王周周的,没有半句话搞得清楚。此时众官差已然赶到内院,众人见了惨绝人寰的现场,人人面色沉重,良久无人说话。众人察看尸首,各种死因都有,有的是被重物震死,有的遭长剑砍杀,足见行凶者人数众多,各人清点尸首,却少了齐伯川一人,伍定远心头一喜,暗道:“看来齐伯川武功高强,逃过一劫,只要找到了他,这案子就不难破了。”当下吩咐手下将数十具尸身运回衙门。一名官差问道:“伍爷,厅里那十八具灵柩要如何处置?”伍定远长叹一声,道:“都带回去了。”是夜衙门内阴风惨惨,众官差面色惨澹,黄济禀告道:“伍捕头,我已详细验过尸身,燕陵镖局满门老小都是昨夜给杀的。只有齐润翔靠着内功精湛,拖到今早才断气。”伍定远脸色惨然,骂道:“这些禽兽不如的人,连小小孩童也不放过,若是被我拿到,不把他们碎尸万段,绝不甘休!”黄济又道:“齐润翔身上的伤处极多,手臂上也像昨日那十八名镖师一般,有着奇怪的血洞。”伍定远点头道:“下手的本就是同一批人,他们先杀一十八名镖师,后杀燕陵镖局满门老小,使得手法自当如出一彻。”黄济道:“有些人的死因与那十八名镖师相同,有些却大大不同,下手之人绝非一人,但这些人所使的招式与用劲的法门,却大致相仿,想来应是同一门派所为。”伍定远重重地在桌上敲了一记,怒道:“这群人无法无天!到底为的是什么?为的是什么?”黄济忽道:“伍捕头,听说昨夜衙门很不平静,官差们都说在你房中见了鬼影子,可真有此事?”伍定远猛被点醒,恍然大悟,一时嘿嘿冷笑,说道:“这倒提醒我了,昨夜有一人闯入衙门,把我房间翻得乱七八糟,想来就是杀害燕陵镖局的同一批人。”黄济惊道:“照这个时辰推算,那群人才刚刚干下血案,便又跑到衙门来捣乱!这…这简直是太无王法了!”伍定远脑中灵光一闪,赫然想道,“齐润翔说东西没丢!好啊!原来这帮贼子昨晚跑到我房里,是为了搜东西来的!”他不怒反笑,沉声道:“好一群奸贼,我看这帮禽兽昨晚干下灭门惨案后,仍旧找不到他们所要的东西,这才疑心到我头上,跑来衙门里搜东搜西。”黄济倒抽一口冷气,颤声道,“世间竟有这等狂妄匪徒。”伍定远哼了一声,道:“这些歹徒杀人放火,定是为了什么宝贝,看来咱们若要破案,非先查出这趟镖走的是什么东西,否则便算穷年累月,也不知伊于胡底。”黄济听了这话,连连称是。伍定远细细推算,那时齐润翔拼着一口气,对他说了一句“东西没丢”,看来只要这群歹徒定会大张旗鼓,四下寻找齐伯川的下落,自己这方人马定要抢先一步,否则这案子定然没救。他心念一动,想道:“齐润翔那时交代遗言,要我去找什么王,什么周的,或许其中另有线索。”伍定远当下召集官差,吩咐众人动用所有相熟的江湖人士,只要有人查知齐伯川的下落,重重有赏,另外遇上姓王姓周的江湖人物,要格外留意。人人昼夜不分,忙得不可交开,伍定远自己坐镇衙门,汇整各方线报。到得第三日上,知府陆清正召见伍定远。这知府大人到任凉州不过一年,却已开革不少旧吏,为官清廉,御下却极严厉。伍定远与历任知府并不相熟,辖下又发生如此重大公案,自己却毫无斩获,心下不禁惶恐。进了知府书房,只见陆清正低头阅读自己送来的卷宗,里头详述燕陵镖局血案的来龙去脉,伍定远侍立一旁,过了良久,知府陆清正才抬起头来,对伍定远道:“坐下来说话。”伍定远躬身谢过,方一坐定,便见知府面色不善,他情知不妙,心中暗暗叫苦,果听得陆清正说道:“伍捕头,这案子发生至今,已有数日了吧!”伍定远硬着头皮道:“是,至今已有三日。”陆清正双眉一轩,说道:“怎么你这几日都在衙门里,不见你出门缉凶?你已知凶手是什么人了吗?”语气严峻,已有责怪的意思。伍定远道:“属下这三天都在筹画缉凶事宜,只是时机不到,不便打草惊蛇。”他不便对知府言明自己尚无头续,毫无破案把握,便以此回话。陆清正一听之下,登时大怒,喝道:“你身为公门中人,辖下出了三起命案,死了八十三条人命,你还说不便打草惊蛇?你怎么办事的!”伍定远慌忙站起,惶恐地道:“大人教训的是,属下知罪了。”陆清正哼了一声,说道:“你卷宗里提到劫镖,究竟这干匪徒要找的是什么东西?”伍定远道:“属下也不知情,想来应是非常要紧的事物。”陆清正哼了一声,道:“你从燕陵镖局中搜查到的东西,可已编策入库?”伍定远道:“是,属下已然一一登册。”陆清正面色稍平,微微颔首,道:“快将册子交上!”伍定远命人取来录本,交与知府。陆清正快速翻阅而过,问道:“所有物品都在册上么?”伍定远应道:“都在册上了!”谁知陆清正忽地怒气勃发,重重地在桌上拍了一记。伍定远惊道:“大人为何生这么大的气?”陆清正厉声道:“大胆伍定远!你贪赃枉法,私藏充公财物,该当何罪!”伍定远大惊失色,跪倒在地,忙道:“大人明鉴,属下向来清廉,办案公正,从不敢作有愧良心之事!”陆清正重重哼了一声,道:“来人,都给我抬上来了!”几名亲兵立时抬出三只大箱子,都是齐润翔送来的衣物。陆清正冷笑道:“这是什么?”伍定远额头冷汗流下,颤声道:“这是燕陵镖局送来的衣物,下官不能私用,就吩咐下属们收好。不敢有愧职守。”陆清正点了点头,道:“起来说话,我只是试试你。”伍定远诚惶诚恐的站起,只听陆清正清了清喉咙,说道:“日后只要你查获任何有关燕陵镖局的物事,都需向本官会报。”伍定远不敢多言,只有连声答应,躬身辞出。陆清正忽道:“且慢!”伍定远听他又有吩咐,忙停下脚步,道:“大人有何吩咐?”陆清正道:“你若找到齐伯川,立刻将他押来见我。”伍定远见他如此重视本案,竟是要亲自介入审讯,只得道:“属下遵命。”出了知府官邸,伍定远全身已被冷汗浸湿,历任捕头谁不巧立名目,勒索商家?只有自己从不做这种事,除非人家真心诚意的送些小玩意儿,伍定远这才敢收,想不到仍被狠狠的刮了一顿。他摸摸腰上的玉带,只感忿忿不平。又过了两日,案情仍无发展,知府每日派人询问案情,时加责备。伍定远深感疲困,黄济向来渊博,知他已入朝不保夕的危境,便向他建言,说道:“伍捕头,你何不到白龙寺去走一遭?”伍定远一拍大腿,喜道:“照啊!我怎么没想到白龙寺的止观老和尚?”白龙寺虽是佛寺,但寺中的住持止观出身五台山,乃是武林一脉,佛法渊深,武功修为亦是不弱,向他打探江湖之事,最是对症不过。只是止观和尚为人慈和,生性喜欢清静,伍定远不愿众多官差打扰他,便只一人孤身前往,也好表示对止观大师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