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何夫子是真震惊了。他知道皇子去上书房之前,也不可能是大字不识的文盲。何夫子也晓得娘娘暗地里较劲,可能会给儿子提前启蒙,皇帝也是个藏不住好事的性子,他经常跟大臣故作矜持地炫耀儿子求知若渴,经常缠着他问文章的内容。结果两位皇子都很让他惊喜。因为还没看他们做过文章,聪颖与否暂时看不出来,但从写的字和背的书来看,绝对是坐得住也勤勉的,没有先生不喜欢用功的学生。他在课堂上很绷得住,没过多的夸奖二人,怕因骄生惰,回去却跟夫人大力夸赞了两位皇子。「皇子勤奋不是很正常?」他夫人纳闷之余,调侃道:「须溜拍马得到正主儿跟前说,跟我说有什么用。」「儿女出息看运道,愚昧懒散的王爷以前不也常有?康德王就有听到读书声就犯头疼的毛病,原本我是不想进宫的,现在倒有几分意思。」何夫子没说的是,历朝历代,岂又少了不学无术的昏君?这话大逆不道,也有违他忠君之道,所以将后半句咽了下去。给皇子当先生并非好差事,不仅罚不得学生,还要小心别得罪学生,就连只配给皇子代为受过的伴读,有一部份家世也是他得罪不起的……一天下来,他所剩无几的头发开始摇摇欲坠,怕是都保不住了。「那大皇子跟二皇子,你更看好哪一位?」「我不过上了一日课,又岂能给学生排前后,这话你莫要再说了,你一说我心里就会想,对他们不公平。」「可我就想知道嘛,夫君。」被夫人一番歪缠撒娇,何夫子抵抗不住,只好道:「光论相貌仪表的话,大皇子更加英俊些。」-----------------这头何夫子对妻子「盛赞」大皇子美貌,那头小团子散学了就迫不及待回去碧华宫,刚到附近,就碰上了皇帝的步辇。皇帝招手把崽崽唤过来,谢昭便迈着小短腿欢快地飞奔过去,被一把捞起来:「怎么这么着急,连仪态也顾不上了。」「父皇,上书房真好玩!」说完,谢昭自个儿就不好意思起来:「儿子没有玩物丧志,只是平常都只有二弟陪我,二弟也不能日日来碧华宫……和同窗一起读书研究学问的感觉真好。」皇帝听罢笑了,故意说:「朕倒怕把你累着,想叫夫子早些散学,好想你回来休息。」「儿子不用休息,巴不得整日待在上书房里。」「皇子可不能整日待在上书房,你以后还有骑射课,君子六艺都得精通。」「儿子要学的东西这么多!」皇帝反问他怕了么?谢昭摇头,小脸上满是欣喜期待:「儿子不怕辛苦,只怕辜负了父皇的期待。」姜娴的十月胎教,让谢昭把学习和娘胎里温暖幸福的安全感连结起来,同时,他也不怕闲着,因为父皇同样在梦里陪伴过他,教他欣赏四季变换,品茶观花。「只要你不做出不孝不悌,有违天伦的事,就谈不上让朕失望。你是朕的儿子,学了是为懂做人的礼仪和道理,哪怕不学,日后朕也封你为王,保你一世富贵无忧。」姜娴带着宫女太监和陈贵人出来迎圣驾的时候,就听到了皇帝此番宠子无度的发言--朕的好大儿,生来就是有皇位继承的,哪怕是领低保,领的也是王爷的低保。闻言,在父皇步辇上的谢昭觑一眼母亲,有点惴惴不安。「皇上来得正好,臣妾让后厨煲了火腿鲜笋汤,火候正好呢。」「怕是你早早给昭儿熬着的,朕倒沾他光了。」「皇上要来,碧华宫是蓬荜生辉,等下御膳房的大厨就过来给臣妾小厨房里的汤调味一番,算是给它开光,那就成了臣妾和昭儿沾皇上的光了。」「朕说不过你,进去吧。」外面飘荡着雪花,整座皇宫仿佛跟着安静了下来。下雪的古城格外漂亮,皇帝见状就叫梁遇寅拿壶好酒来温着赏雪,见儿子好奇地盯着自己看,不由笑了:「温好了让你尝一点儿。」「谢父皇赏赐!」谢昭答得极快,生怕父皇反悔。皇帝转过头去:「娴儿你不阻止朕?他还这么小。」「不能脱离份量谈酒醉,沾沾嘴唇尝个味儿醉不了,要多了臣妾肯定要开口劝。」姜娴深知不可能把儿女当成温室里的花朵来养,要是在席间有人给昭儿劝酒,哪怕只有一小杯,她也是不准的,可是亲爹娘环绕,给好奇心旺盛的小朋友尝个味,知道酒是辣的苦的,她何必紧张。何况,姜娴清楚皇上他就是想作一下,没人充当那个阻拦他的角色,那他自己就晓得分寸了。「娴儿太会拿捏朕。」只一个眼神交汇,皇上就知道娴儿将他看得透透的,不禁讪讪然。姜娴仰眸望他,眼底只余信任:「有昭儿的父皇在,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无论如何,皇上只要参与到育儿来,她都会表现出百分百的信任,不会打击他的积极性。这一条原则她执行得很好,皇上也在和昭儿的相处中培养出了负责任的父爱。当梁遇寅将温得正好的酒奉上,谢昭盯着那晶莹暖黄的酒看,想起无数赞誉美酒的文章,觉得那大抵就是传说中的琼浆玉液。皇上拿来小勺子,舀了极浅的一层,浅得兴许要用滴来计量,见状,谢昭扁嘴:「父皇真吝啬!」「朕吝啬,你先喝一囗,能咽下去再谈。」谢昭迫不及待地叼住勺子。下一秒,他就瞪圆一双狗狗眼,瞳孔地震。怎会如此!!!在他想象中,酒是比牛乳、酸梅汤、乌梅浆、熟水等等饮料更加好喝百倍的东西。提及酒,那该是一饮解千愁的神物,不料他却只品到了苦和辣。小孩天生对此心生退意,谢昭却有点不服输:「可能是儿子没品真切,父皇再给儿子一口吧!」「再多娴儿该恼我了,等你再长大一点,朕就带你去制作御酒的酒窖。」显然,谢昭对皇帝画饼的抗性没有他亲娘高。听到父皇许下承诺,他立刻高兴地答应了,也不再对酒执着下去。「昭儿倒是随了你的洒脱。」「皇上此言差矣,我扪心自问,实在算不上洒脱。」姜娴道。她利欲熏心,对目标执拗得不择手段,如果换作对酒好奇的是她,定是费百般心思也必须寻根究底,她反问:「是随了皇上的潇洒才对吧?」「朕也扪心自问,朕不是洒脱,只是朕看中的东西都垂手可得。」「……」跟天二代没法聊,很容易把天聊死。不久,膳食也跟着传了上来。因为大皇子爱吃鱼,姜娴对吃食不挑,以前点菜时想着陈贵人的喜好,如今就多想想昭儿的,桌上就有两道带鱼的菜,一道松鼠鳜鱼,一道旋切鱼烩,谢昭吃了觉得美味非常,便示意宫女夹一些给母妃尝尝。不料,姜娴尝了一口,眉头便紧紧皱起,难得地说了句:「今儿的鱼吃着格外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