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的皇后或严厉或随和,不同情境下有不同的状态,可她今日对青墨这一笑,倒是让青墨有些胆颤心惊。皇后的善意对待一定没有好事,要么有所图,要么有所计谋。青墨稍稍稳了稳神,也回应一个淡淡的笑意,坐了起来,“虽说凌秋园距离承乾宫较远,但我走几步也就到了,皇后娘娘若是觉得乏闷了,随时可差人去凌秋园找我,我定会过来陪娘娘说话解闷。”话音刚落,未等皇后回应,青墨接着道,“噢……看我多嘴,这个简单的道理无需我告诉娘娘,娘娘本也该明白,不然今日我又怎会出现在这里呢?”她用这样朦胧的说辞告诉着皇后,我已知晓千式离是你派去找我的,既然我已到这来,那便无需拐弯抹角,有话直说,也省去了彼此浪费的时间。皇后更是显得一切成竹在胸,毕竟是皇后,即便最近发生了许多措手不及的事情,她也没有意志消沉或是被打败,反而显得更加斗志昂扬。青墨心中微微担忧,像是原先做好的一切准备瞬间被推翻,原本在千式离那里得到的消息是“母后最近不太好”,有了这句话的支撑后,青墨才敢提前行事,到这里来与皇后谈条件的。可如今却是被皇后打了个措手不及,看来自己还是太掉以轻心了些,怎能想到这竟也是皇后的暗暗一招。青墨深深吸了口气,不动神色。狄芙的一壶茶端了上来,放于桌上,先给青墨倒了一杯,“侧妃娘娘,这茶是上好的清明雨前,您尝尝。”青墨盯着那茶壶口认真看,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生怕皇后在这茶壶上动了手脚,万一正巧是倒给她的那一杯下了毒呢?可能动作神情太过明显,皇后也看出些什么来,她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先端起自己面前一杯一饮而尽,“这茶如今已经断产,我这里还留有一些存活,能喝便早点尝尝吧,这味道只会越来越少,未来某一天可能也就消失了。”话说到这,青墨有些许的心虚,方才似乎是自己太小心眼了吧……她也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这茶的味道的确非同一般,醇香沁脾,不浓不淡刚刚好,只是很少的一口,足以让唇齿都留下那种味道。“娘娘宫中的东西都是上等的,果然极好。”青墨发自真心的感慨了一句。“最近慕希怎么样了?身体可有好些?”皇后猝不及防的问了那么一句,话题转的太快太突然,让青墨一下子愣住。没有一点准备果然不能和皇后斗,即便是做了完全的准备,仍旧可能在某个掉以轻心的瞬间被皇后突然袭击。比如此刻,先用一壶茶吹散了你的注意力,然后立马进宫,一个问题完全打掉你所有的防线,脑子里瞬间突如其来的懵然根本想不出谎言的说辞。青墨心跳的很快,和皇后正面交锋已经不止一次,但今日看来,最近接连的挑战对她而言似乎成了修炼功力的法宝,她变得愈发难以对付了。“慕希妹妹还好,有言太医的照料,身子恢复的很快,只是这心里的伤……恐怕药物与时日都不会疗伤的最好的办法,需要的是人心的抚慰啊。”青墨回答的不卑不亢,既为慕希说了话,也不算是踩中皇后的雷,一切恰到好处。“生孩子本就是女人一生中最大的劫难,太医说了不算,她自己说了也不算,一切都是命,熬得过去便诞下龙种飞黄腾达,熬不过去可能母子双亡,慕希只是小产,好在身子无大碍边就是万幸,她自己应该想开一些,这种劫数往后不会少。”皇后一番话让青墨心里充满了怒气,方才的伪装眼下再也无法继续了,语气也不再和善,“娘娘这话我听不太懂,女人生子的确不由太医说了算,恐怕是由权位说了算吧,位分越高,那个孩子便也越安全,位分低贱的便活该女子双亡?只要有位分,若是能做到后宫之首,生个孩子又算得上什么,哪怕是何时生子,或早或晚都可操纵,娘娘说是不是这样?”她正是在针对皇后,之前听戚子风扬说过,千式离便是早产,而且是人为的早产,只为争得大皇子殿下的称号,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将戚子风扬踩在了脚下,如今竟然从皇后口中说出这样不堪的话来,青墨怎能不生气!皇后抬头看向青墨,不理她方才那番话,只缓缓道,“你入宫已快两年,难道你仍旧觉得这宫中的一切都单纯如白纸吗?但凡踏入宫门,便再没有什么单纯可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何况是后宫之中争权夺利的地方,有皇上的宠爱尚且不够,若膝下没有一子做筹码,如何生存?”青墨盯着她的眼睛,从那一双柔美的眼神中看出阴暗无比的狠毒,而青墨眼中的怒火也更甚了几分,“有了孩子做筹码后,就可一生平稳吗?恐怕无人敢对龙种下手,便对他们的母亲下手了吧。”话已说到这样的份上,皇后当然听得出青墨是在针对她,其实就算不说这番话,皇后也明白青墨今日来这的意图。“那又怎样?人人都要保住自己,手段也是一种逼不得已。”皇后淡淡道。青墨一愣,怎会想到这个皇后竟然如此厚颜无耻,她猛地站起,背过身去不愿在面对皇后,此刻她的心更加坚定,对皇后这种心狠手辣的女人,完全没有必要留有任何一点的同情心,完全没有必要!耳边的空气寂静的可怕,青墨听得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她知道这样的冲动实在容易坏事,始终还没有修炼到毫无波澜的境界,努力平静了许久后才回头,看到皇后一脸悠闲的喝着茶,她的神情已经说明一切,几个大字仿佛就写在脸上,“和我斗,你恐怕还嫩点。”越是这样便越是激发出青墨的好胜心,她迅速调整状态转过身来,看着皇后时的表情非常冷,“娘娘如今做到皇后的位置上,可也是因为扫尽天下众敌,踩着她们的尸体上来的?”皇后嘴角有一丝苦涩,很快便化作一种洒脱,“我入宫已近二十五年,青墨,你是第一个敢于我说这种话的女人。”她用了女人二字,似乎将青墨与自己划为同一阵营,而非一个晚辈。这样的划分让青墨更加有了进宫的欲望,她上前一步,看着皇后,“娘娘,你恐怕早已猜透我的心,我与你一样,入宫后的目的便是朝着那个后宫之主去的,自然无需拐弯抹角,咱们有着相同的野心,何须彼此隐瞒?”皇后也站起身来,嘴角的一抹笑意如春水流转,温柔极了,“后宫之主?你以为这个位置有那么容易吗,在这位置上所受的苦楚与孤单,无人会懂?”“可若不是为那个位置去的,入宫还有何盼头?”青墨的话语开始慢慢带上了诱导性,终于将主导权握在了自己手中,不再被皇后牵着走。果然,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你这是何意?即便做一个普通妃子,能得到皇上的宠爱,仍旧是好的,式离最爱的人不就是你吗?即便只是侧妃,你得到的也丝毫不必慕希差。”青墨慢悠悠绕着桌子走了半圈,道:“那娘娘为何不满足与自己的身份,甚至不惜冒着生命危险让千式离先出生成为大皇子呢?”皇后这下彻底被吓住,一来是因为青墨知晓她动手脚先生子之事,二来……青墨这番话中的深意是……她连自己入宫的背景甚至入宫后的心境都了解了?“做母亲的心你不会懂。”皇后把最为关键的重点遮了回去,轻描淡写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青墨立即步步紧逼,“那做妻子的心呢?娘娘又是什么样的?曾经抛下了真正的爱情入宫来服侍一个完全没有感情的男人,娘娘心中有着万分的不甘心吧?这种不甘心该如何消解,除了不停的往上爬,除了不停的阴谋诡计争斗出一个外表看来光鲜的人生外,还能怎么办?”“胡说八道!”皇后严厉一句,狠狠一巴掌趴在桌上,“谁给你的权力来这和我说这些话,青墨,你是太子妃,我是皇后,该有的规矩礼节希望你不要忘!”很显然,此刻的皇后有些急了,而且还有些怕。青墨丝毫不放松,继续道,“我本以为经历过这一切的皇后娘娘可以了解我的心,我才到这来和您说上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没想到娘娘还是如此冷漠,既然这样,那我也就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必要,这就告辞吧,以后无论千式离怎样……我也都不会再管了。”“站住!”皇后发觉不对劲,立马叫住她,“这是和千式离有何关系?”青墨停住脚步,淡定的转身,昂着头,神色中的那种气势已是无人能及,也毫无畏惧,“娘娘嫁给皇上并非是因为爱情却又是因为爱情,同样,我入宫来成为皇子妃太子侧妃,也并非是为了爱情,却同样……是为了爱情,这些……娘娘应该都懂吧,有过切身体验,便明白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