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他在她这里已经没有了偏爱,所以再也不敢有恃无恐。
最明显的表现在于,陆子宴学会了患得患失。
从前的回忆告诉他,她必定还是爱自己的,那样深刻的爱意,不可能一夕之间顿消。
可近段时间,在这个姑娘身上,他已经再难寻到那些浓情爱意。
沉默几息,他退让道:“你不喜欢鸣剑跟随,那我挑选几个有武力的婢女送来好不好?”
“用不着,”指尖被缓缓啄吻,谢晚凝忍了又忍,直到实在无法忍受,微微蜷起手指:“京城安全的很,除了你以外,没有人会夜闯宣平侯府,也没有人会让我有危险。”
听出她话语里的怒意,陆子宴安静的看她一会,问:“真不要?你那两个婢女弱不禁风,真遇到点什么事,护不住你。”
听他提起婢女,谢晚凝顿时想到了尔霞。
那个在梦里被他收为妾氏的尔霞,她早就做了决定。
既然他们纷纷选择背弃她也要在一起,那她当然得成全他们的感情。
谢晚凝垂下眼,道:“我也送个礼物给你,你要吗?”
陆子宴眸光骤亮,握住她的手下意识用力:“要!”
“那好,”谢晚凝借机抽回手,淡淡道:“尔霞这些天都在东边耳房住,你将人喊醒了就带走吧,跟她说,无需来同我辞别。”
室内寂静几息。
陆子宴似乎很是不解:“……什么意思?”
谢晚凝道:“尔霞你是见过的,模样生的不错,今年已经十八……”
“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陆子宴急声打断,难以置信道:“你要送女人给我?”
“……那是我的贴身婢女,她对你有意,我便想成全她的心思,”谢晚凝承认的坦然,道:“你也不吃亏,她虽是婢女,但比起寻常小官之家的女儿也不差。”
“她对我有意,你便想成全她的心思?”陆子宴恶狠狠的瞪着她,喘息声粗重,努力克制住翻江倒海的怒意,咬牙道:“晚晚真是个心善的姑娘,不如也成全一下我的心思?”
说着,他气急而笑:“正好我心里慌的很,你这么善解人意,就把自己送给我,安安我的心如何?”
“陆子宴,你别胡来!”
夜明珠提供的光源并不亮,昏暗的室内,谢晚凝却能瞧见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眼眸里翻涌而起的浓郁暗色,她急忙道:“你不想收就不收,我只是将她的心思告诉你,并没有逼你一定要带走她。”
陆子宴抿着唇,深吸口气,勉强稳住情绪,俯身逼近她,一字一句道:“除了你以外,我没想过要其他人,你若是有给我送人的心思,不如就把自己送给我。”
“……”谢晚凝哑然,她往后躲了躲,后颈又被他握住,动弹不得。
陆子宴定定的看着她许久,念头疯起的瞬间,真的很想动手做点什么,可他最终什么也没做,缓缓将人松开。
“存心想气我?”他神情冷凝,声线却平静:“你是存心想气我也没关系,只要你离裴钰清远点,无论你想出什么法子都行,我任打任罚。”
话头一转,又落到了裴钰清身上。
谢晚凝怔了怔,就听他又道:“别再跟那老男人单独相处。”
想到她夸赞那老男人的话,陆子宴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唇角扯了个冰冷的笑:“他能有我好看?”
“……”谢晚凝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这种酸味十足的话,竟然是出自他的口。
无言沉默了会,她抽了抽自己的手,僵硬道:“你该离开了。”
陆子宴低低嗯了声,他停顿了很久,始终握着她的手舍不得放开,最后抬眼看她:“你每三日给我写封信好不好?我派人来取。”
谢晚凝单手抱着膝,同他对视,一口回绝:“我不想写。”
为什么不想写,两人都心知肚明。
这几年里,她给他所有信件都没有收到过回信。
再炙热的感情,始终得不到回应时,总会冷的。
“对不起…”陆子宴轻轻揉捏她的手心,想了想,还是解释道:“你的那些信,我都有看。”
至于为什么没有回件。
理由很简单,她说的没错。
因为他笃定她无论如何都会在原地等他,所以,根本不愿意为了她多费一份心思。
人或许就是这样,忽视的永远都是身边最亲近的人,只有等到快要失去了,才能知道什么最珍贵。
细想这两年,他都不知道让这个姑娘受了多少委屈……
陆子宴无奈的笑了声,终于愿意将她的手松开,人却凑近了些,看着她道:“你的确不该这么轻易原谅我。”
谢晚凝赶紧把手收回来,攥着寝被往后缩了缩,一言不发。
“这回,换我给你写信,你不理会我好不好?”他想了想,又道:“你父母兄长,对我有些误会,不好光明正大给你传信,我让云锦给你送信,等我从云州回来,再上门负荆请罪,求得他们原谅。”
云锦是他豢养的一只大雕,谢晚凝见过很多次,她轻轻颔首,算是同意了,又催促道:“你快点走。”
这是有多不情愿他在这儿。
陆子宴心里泛起苦意,静静的看她许久,道:“那我走了,记得你答应我的话,不许食言。”
他深夜来访,为的就是求一个承诺。
他不奢求她现在能毫无芥蒂原谅他,只要她愿意等他回来,不再理会旁的男人就行。
这副你不答应,我就不走的架势让谢晚凝心底冷笑。
她垂下眼,唇角扯了个笑,嗯了声,应道:“好。”
陆子宴闻言,心神大定,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肩,道:“等我从云州回来,我会取得你父母的应允,再次将你许婚给我。”
谢晚凝不置可否。
她没有应答,陆子宴也不生气,深深的看着她许久,似乎已经将她的模样刻在脑子里,方才转身离开。
压迫感十足的男人一离开,谢晚凝呼吸声都大了些,等了许久,确定人真的已经走了,她才捂着胸口急急喘气。
“陆子宴!”
昏暗的室内,她的声音痛恨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