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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员外盛怒中没留神,等瞿寅走远了,才想起来这回来瞿家的是锦衣卫,带队又是圣上最看重的大侄子,前代长公主留下的独子,现在的平南郡王尤乾陵。
平南郡王承袭了长公主和驸马的才貌,却在圣上的纵容之下,长出了一副一言不合就翻脸的脾气。
瞿寅是个没心没肺少爷,若是冲撞了这尊凶神,尸骨无存是小事,连累整个瞿家那就完了。
可等他想要把人叫来的时候,瞿寅早没了人影,他只得慌里慌张地让管家赶紧去寻人。
瞿寅出了中堂,被京郊外的凉风一吹,整个人一阵哆嗦,莫名打了个激灵,突然清醒了一点。
这宅子虽在京郊,却远不比他在盛京内住的宽敞亮堂,锦衣卫又不许他们点多余的灯。现下四周都是黑灯瞎火,凉风习习,吹得人毛骨悚然。
家里刚死了人啊。瞿寅后知后觉地长出了一点怕的念头,可现在回头去找亲爹陪自己去,显得自己太窝囊。
瞿寅四下看了一圈,锦衣卫到处走动,能看到影影绰绰,偶尔有说话声,他却不敢叫人家。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探头探脑,终于在轻纱似的月光下,发现了个比较亲切的人影。
对方身形纤细,走得轻盈,光看人影就是个好看的姑娘。
“哎,你!”瞿寅拉着嗓子喊。
正往他这边来的人一顿,停在了原地,紧张短促地问了一句。
“谁?”
声音轻细,调子有些硬,不过确实是个姑娘。瞿寅觉得应该是宅邸里照顾他那病弱嫂子的侍女。
瞿寅走近一步,小侍女往后退了一步。虽然看不清,但隐约能感觉到这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
他那位嫂子出身官家,生父在户部供职,对于他们这种地位低下的商贾人家来说,这门亲事是高攀。
他嫂子倒是性格很好,温柔爱笑,待他也好。可惜嫂子带来的侍女,却清高得很。
他抬头挺胸,决定先声夺人地重咳了声:“你家少爷,认不出了?”
侍女沉默了片刻,道:“我家少爷死了,你是哪来的流氓尽胡说八道。快点离开,不然我喊人了。”
“呸呸呸,少爷我还活得好好的。”瞿寅喝道:“我是你家少爷的亲弟弟。我哥死了,这家以后就是我当家做主,你说话最好注意点,否则日后我把你赶出去。”
好在侍女很识趣,立刻改了话,调子听着都软了两分,说:“原来是二少爷。二少爷想出门吗?可哪都有京城来的官爷拦路,说是谁都不能出去。”
瞿寅确实很想出门,这宅子太阴森了,让人不舒服。
他轻咳了声,说:“京城的官爷没我好使,你随我一同去前厅,本少爷让你看看,这个家谁当家做主。”
瞿寅当即双手往后背一放,迈着二八步往前率先走了。
侍女充耳不闻瞿寅那句‘你随我一同去前厅’,自己往灵堂那边走。
没走两步被回头的瞿寅拉住。
“哎,别去那边。我哥尸体不在那,就我爹在那发脾气。你去了保准挨骂,指不定还会挨打。”
“不……”侍女口中拒绝的话没说完,瞿寅不耐烦地上来拽着她走出了中堂大院。
布置简陋的灵堂内溢出一点模糊的光线,落在侍女那张姣好的侧脸……以及那件和早先笑偶身上的罩衣一模一样的披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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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前厅站了三个人。
除了老妈子元硕之外,还有另一个和他穿着一模一样之人,直挺挺地站在堂下。
尤乾陵这会换了个躺椅,仰躺在上头一边看递上来的帖子一边喃喃地说:“瞿家次子有些生猛啊,前几次跟人鬼混被人仙人跳骗走了瞿家三家铺子?”
元硕感慨道:“瞿老员外没撕了他,果真是父爱如山。”
尤乾陵嘲弄地笑说:“能动手说明还想救。”
“是,老员外放话要他自己补被骗走的损失,否则这个家他别想待着了。”底下人直截了当地接话,“和瞿寅关系不错的人最近都在躲他,只因他见面第一句话就是借钱。”
偌大盛京奇人奇事层出不穷,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至多当个茶余饭后的笑话听过就算。
“张朝,还带了个什么重要的线索?”尤乾陵问。
张朝立刻接了话,平铺直叙地报账:“瞿青癔症前,去盛京和瞿老员外吵起来,瞿寅站在了瞿青这边。瞿青后又和瞿寅吃过饭才离开盛京。瞿寅还专门给邹氏送了衣服首饰。时辰地点我都记下来了,相关的问话也都记录在上面。”
说着,他将帖子随意地递给元硕。
元硕接过来看了几眼。
“所以瞿青忽得癔症,接触过他的瞿寅也有嫌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说到这他忽然又补了一句。
“下仙人跳的人查过了吗?和祭天台那边有无关联之处。”
张朝立刻道:“查了。这些人是惯犯,专门坑蒙拐骗盛京当中那些家中有财没什么背景爱招摇的公子哥儿。不过,这回瞿寅主动找上他们的,平时他也不大上进,老员外让干啥他都不爱做,最近瞿青擢升卫队长了,老员外借此骂他不争气。他一气之下就被下套了。”
尤乾陵幸灾乐祸。
“人财两失。”
元硕:“所以说这人啊,贪不得。既有牵扯,瞿寅在盛京那边的事还需要深挖一些。”
尤乾陵沉吟道:“还有祭天台那边。瞿青的事,我不信他们那头真的一点问题都没。张朝,外面的人手由你调度,给本王盯死了。”
张朝领命立刻走了。
元硕询问:“瞿寅需要问话吗?”
尤乾陵:“不用。先放放。人在自家宅子里,平时天各一方不好施展,现在人都到齐了,总会有些小动作。”
元硕正要闭眼夸主子英明。忽然想起来后院还关着个诱饵。
他一顿,当下多嘴问了一句:“您该不会是给店主报恩创造机会吧。”
尤乾陵抬头,似乎想起了点什么:“你不提我都忘了这回事。盯着点那个嘴碎管家。免得他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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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紧赶慢赶,在瞿寅进前院之时,将人给喊住了。
“哎哟,我的二少爷啊,老员外说您两句,您怎么真往恶鬼凶神那头跑啊。”
瞿寅跟瞿青走动,平时全拜这位管家在中间穿针引线,对他比对自己亲爹客气多了,闻言道:“以前我就觉得这宅子太邪门,要不是为了我哥我都不爱来。现在我哥出事了,我是一天都待不住,赶紧把丧事办完了,早点回京去啊。”
管家将他扯回来,仔细地前厅那边多看了两眼,回头一眼撞上了跟在瞿寅身后的人,吓了一跳。
“嚯,怎还有个人。一点都不出声。喊人都不会吗?”
那姑娘不大高兴。
“少爷都没让我喊,你算哪根葱?”
“我……”管家一时间被她理直气壮地梗住了,觉得这股气来得有点眼熟便问,“哎你……哪来的?”
月光照耀下,管家看得出来这姑娘长得相当标致。
他在这宅子里从没见过这么标致的气质姑娘,于是狐疑地看看二少,心想该不会这祖宗偷摸从盛京带过来的吧。
人能在家里人出事的时候随身带个姑娘吗?
太不像话!
“二少爷,平时你不着调就算了,现在大少爷刚出事,你怎么能……”
瞿寅苦着脸捂住耳朵,一副我不听的无赖样。
管家见他这样,扭头道:“我去找员外!”
瞿寅伸手。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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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声尖细的惊叫声划破了瞿宅静寂的夜空。前一刻还在一旁看戏的姑娘,忽然把拔腿就往叫声传来的方向跑。
瞿寅被她跑走带起来的风带着往前追了上去。
“哎,等等我啊!”
管家落在了最后。
“哎,二少爷,我话还没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