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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金陵城内招魂声沸腾之时,中部分院内同样厮杀正盛。
布设在外围阵地此刻已经全部被明鬼武士团攻陷,残存的卫队成员退守进了长老会驻地,一处黑顶灰墙的庞大圆形建筑之中。
体型庞大的远攻型墨甲们在百丈外成虎蹲之势,脚踝处弹出金属支脚死死钉入地面,形如炮口的双臂高高举起,根本不需要什么瞄准,火焰和炮弹不断倾泻而出。
浓烈的黑烟滚滚而起,接连不断的爆炸声音中,中院长老会所在建筑发出凄厉的哀鸣,外墙被削的干干净净,露出其内镶嵌钢铁夹层,在轰击下变形扭曲。
隐忍多年的明鬼武士团不动则已,一动便如山火倾袭。
大量的墨序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被第一时间俘获控制,没有了甲主契约限制的明鬼顺利让中院内大部分的防御设施陷入了瘫痪,在短时间内就十分顺利的攻到了位于中院核心区域的长老会前。
起义至此形势一片大好,可暂时借用青兕身体的龙宗远眺着被炮火淹没的长老会,目光却是异常凝重。
“刘仙州、墨孤煌,你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嗖!嗖!嗖!
破空的呼啸声尖锐刺耳,又是一轮暴烈的齐射,长老会正大门在火光中像是突然膨胀了起来,接着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被炸碎的钢铁碎片四面横飞,大门彻底坍塌。
躲藏其中的卫队护卫被爆炸的余威掀翻在地,发出痛苦不堪的哀嚎,就连在外围伺机待发的近战型墨甲们也被这声巨响炸愣在原地。
在余音回响的短暂时间内,无论是人还是甲,竟没人做出任何反应,大家都像雕塑一样僵在原地,似乎灵魂都被炸出了体外。
“冲!”
尽管心中疑窦丛生,但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龙宗不再犹豫,翻身跃上一具体型足有三丈的庞大墨甲,站在肩甲之上,振臂高呼。
经过特殊放大之后的呼喊声宛如一道惊起的怒潮,将悬浮在战场上空的灵魂全部拽回了地面,回过神来的近战墨甲群几乎同时而动,提剑捉刀,狂奔冲出。
湿漉漉的地面在钢铁脚掌的锤击下不断颤动,墨甲锋阵向前以迅雷之势推进,转瞬间便已经冲进坍塌的缺口,和顶盔掼甲的中院墨序展开一场入肉入骨的惨烈厮杀。
铮!
长刀铮鸣着斩进一副肩甲,鳌虎怒声嘶吼,双手抓着刀柄奋力横扫,刃口撕破甲片和血肉,半边残躯高高抛起,湛蓝的电光和白色的鲜血刚刚冲上天空。
身为四品墨甲近战墨甲的鳌虎在战场中纵横游龙,力大势沉的战刀撞进敌群肆意挥砍,身前竟无一合之敌。
“刘仙州刘仙州.”
自语声回荡在脑海之中,浑身浴血的鳌虎抬眼环伺,终于在嘈杂的战场中扫到了那张让自己刻骨铭心、永生难忘的脸。
“你在这!”
鳌虎血红的械眼中发出兴奋的笑声,脚下一踏,霎时冲出。就在这时,一道寒光从斜刺里冲撞而来,仓促间来不及躲闪的鳌虎只能选择就地一滚,堪堪让过一把直奔自己头颅的直刃长刀。
滚身站起的鳌虎回头看去,只见一名身着白色铠甲的墨序正冷冷盯着自己,手中一把狭长的直刀寒光凛然。
身为长老会直属机动卫队成员,鳌虎自然认识这拦路的一人一甲,人名王野,甲名暴雪。
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双方同时而动。
王野腿部的甲片喷出道道肉眼可见的湍急气流,爆发出的速度快的惊人,直刀撩斩鳌虎胸口。
鳌虎双手持刀力劈而下,可在刀刃碰撞的瞬间,一股沛然巨力翻涌而上,竟将他的双脚抬离地面,身形不受控制掀入半空。
铮!
直刀追身而至,鳌虎左臂甲片铿锵作响,一面泛着幽光的臂盾在须臾间组合而出,挡在身前。
一声闷响,鳌虎的身形从半空被劈落,落地位置的钢铁地面被砸出不小的坑洼。
没等他再次起身,头顶枪声立时炸响,王野双肩兽口喷出一道炽热的弹流,直奔鳌虎。
鳌虎侧身连续翻滚闪避,抓住弹流鞭扫的间隙绞身跃起,同时臂盾延展张开遮蔽半身,双脚弯曲发力,如一枚炮弹升空。
铛!
一声尖锐刺鸣,鳌虎手中长刀被硬生生劈断,被王野拧身甩腿再次抽落地面。
王野甲胄后背焰流狂涌,直追落地的鳌虎,双持修长直刀如同一杆长枪狠狠贯下。
生死一线,仰面朝天的鳌虎只能以空手强夺白刃,十指死死抓住坠落的刀尖!
“哼。”
王野口中发出一声冷哼,双腿分叉虎立,身形向下倾压,狂暴的力量灌注如直刀之中,一根根切断挡路的械指。
鳌虎眼眸猩红瘆人,浑身关节发出咔咔爆响,却依旧阻挡不了刀尖慢慢迫近。
眼看鳌虎即将被刺穿头颅,一股凶猛的恶风突然吹到。
悚然一惊的王野仓促横刀,就被来人一拳直接砸在刀背之上,连人带刀一起轰飞出去。
而捡回一条命的鳌虎也终于看清楚救自己的人是谁。
天阙武夫,沈笠。
没有任何对话,就在沈笠准备伸手将鳌虎拉起的瞬间,鳌虎的甲躯突然暴散开来,如同一团乌云笼罩向沈笠的身体,竟直接将沈笠原本着身的那具墨甲撵走,自己覆身而上。
“宰了这个王八蛋,再帮我杀了刘仙州,以后我鳌虎就跟你混!”
“行啊。”
沈笠咧嘴一笑,抬眼看向那道雪白的身影,眼中战意昂扬。
王野也在同时感应到了对方挑衅的目光,毫不退避凝目看去。
两人眼神在空中一撞,彼此身上的杀机纠缠激荡,四周正在交战的人甲只感觉一阵莫名的悸动,下意识往旁边退开。
原本混乱至极的战场此时以沈笠和王野为起止点,两人中间出现一条无人的空旷地带。
赤手空拳的沈笠迈开脚步,一丈之后急如风雨,三丈之后迅如雷霆,转瞬间身形已经冲到王野面前。
选择以逸待劳的王野神情谨慎,在沈笠近身的瞬间举刀就砍。可下一刻他只觉眼前一花,对手的身影竟莫名消失不见,尽管名为暴雪的明鬼瞬间提醒他人在左侧,但一记势大力沉的重拳已经落在侧腰位置。
砰!
王野的身体猛然向下一佝,眼中瞳孔溃散,早已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肺腑的他,却在此刻感觉到一股强烈到无法忍受的剧痛。
还没等他从痛苦中缓解过来,沈笠的身影又在另一侧闪现而出,又是一拳直奔腹部。
砰!砰!砰!
空气炸沸的声音响个不停,沦为拳靶的王野左右摇晃,一处处骇人的凹陷布满全身。
哗啦啦.
王野双眼瞪圆,口鼻间乳白色的鲜血直涌而出,身上的墨甲崩裂解体,手中的直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此刻他恍然大悟,原来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搏杀,而是一场单方面的虐杀。
“死了,刘仙州死了!”
就在这时,一声兴奋至极的呼喊声突然响起。
沈笠鬼魅般游走的身影猛然站定,朝着声音来处看去。
早已经断气的王野终于不用可怜的在拳风来回摇晃,噗通一声仰天倒地。
“死了?”
鳌虎脱口惊呼,瞬间脱离沈笠的身体快步冲了过去。
“中院长老刘仙州已死!中院长老刘仙州已死!”
鳌虎终于看清楚,正在放声高呼的墨甲赫然正是自己的兄弟金兽。而被他举在空中的人头,就是自己先前在人群中锁定的刘仙州!
“真死了”
鳌虎怔在原地,下一刻情不自禁高举双手,放声怒道:“刘仙州已死!!”
吼声如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了所有人的喉咙,原本杀声震天的战场倏忽一静。
正在浴血搏杀的人和甲皆是一惊,下意识回望声音的源头。在看清的金兽手中提着的那颗头颅后,刹那间悲喜立现,手臂被喷成赤色的墨甲们欢欣鼓舞,人类则是如丧考妣,战意瞬间瓦解。
“真的死了吗?我们这就赢了吗?”
龙宗站在欢腾的甲群外围,明明胜利已经在眼前,可他的眼眸中看不到半点笑意。
无他,因为整个过程实在太顺利,顺利到让龙宗根本不敢相信。
从起义爆发开始,他们除了在进攻长老院的时候,遭遇到长老院直属卫队的抵抗之外,就再没有遇见其他的阻力。
兼爱所因为鳌虎他们突然袭击而覆灭,自然不用再说。可是非公院呢?节葬所呢?那么多课题组呢?
这些机构龙宗一个都没遇见,整個中院的中坚力量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算抛开这些不提,刘仙州也是实打实的墨三先驱,是能够在整个墨序中开创一门全新技术法门的强悍人物,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被杀死?
更别说从头到尾就没有现身过的墨孤煌、彭泽、舒叶.他们又藏在什么地方?会在什么时候现身?
念及至此,彻骨的寒意笼罩龙宗的脑海。
“老前辈,有些时候不要把事情想的太复杂,赢了就是赢了。”
有笑声在耳边响起,沉思的龙宗转头看去,就看见沈笠站在自己身边,咧嘴笑道:“再说了,你们又不是在孤军奋战。”
“什么意思?”龙宗疑惑不解。
沈笠笑而不语,只是朝着长老会大门的方向挑了挑下颌。
龙宗回头看去,赫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从门口缓缓走进。
“墨孤煌?!”
龙宗心头顿时一沉,正要怒吼提醒还沉寂在喜悦之中的明鬼们,就听见身旁的沈笠笑着开口。
“老前辈,你之前肯定还在想为什么我大哥答应了帮你们杀人,却从头到尾都没出现吧?这可不是他不讲信用,而是这点事我这个当小弟的就能办好了。”
沈笠拍着龙宗肩膀,笑道:“给您老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天阙五柱之一,姓赵名梦泽,阴阳三梦主。”
话音刚落,孤身埋头而行的墨孤煌突然抬头,对着龙宗微微一笑。
一瞬间,大量信息犹如醍醐灌顶一般冲入脑海,龙宗顷刻间明白了一切。
“你们天阙为什么要帮我们?”
龙宗沉吟片刻,转头看向沈笠问道。
“当年背叛我们的是墨序的工匠,不是你们游侠。大家这么多年的兄弟,伱们有难难道我们不该帮手?”
“那你们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来?”
沈笠脸上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意缓缓散去,正色道:“因为我们也是才看到那股代表希望的薪火啊”
就在两人交谈间,在场的所有人和甲都注意到了那道孤身走入的身影。
沸腾的欢笑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是人声的惊呼、刀剑的震吟、枪炮的蓄能、甲片的抖动各种声响混杂一团,其后都是一根根刚刚放松,又再次紧绷的心弦。
墨孤煌脚步站定,迎着无数双眼睛,朗声开口。
“我是中院院长墨孤煌,多年以来,中院长老刘仙州为一己私欲,肆意迫害压榨与我们人类工匠并肩携手的明鬼游侠,导致出现今天这样兄弟阋墙,同室操戈的惨剧。如今罪魁祸首已经伏法.”
“刘仙州,你已经死了。”
中院的某个隐秘之处,刘仙州看着坐在眼前之人,脸色铁青一片。
“现在你就是一个没有价值的替身,是茅山炮制的一头黄巾力士,这场博弈你已经输了。”
刘仙州脸色跑马灯般变幻不定,狞声问道:“周渊,你们天阙到底想干什么?!”
名为周渊的男人看起约莫四十岁左右,剑眉星目,一身如雪白袍,闻言轻笑道:“我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替当年与我们门派武序并肩而战的墨序游侠报仇。”
“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你还是留着骗三岁小孩子吧。”
刘仙州不屑道:“你们是想将这群造反的明鬼墨甲收入天阙吧?倒是打得一手好主意。但是周渊我提醒你一句,三教绝对不会容忍你们这么做,只要天阙敢再染指明鬼,等待你们的就是一次彻底的剿杀!”
“可我们现在已经插手了,你看到有人跳出来了吗?”
周渊摇头笑道:“一个都没有,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们谁都不愿意为了一个给张峰岳当狗的墨序中部分院而招惹我们。”
“天下分武已经过去了,现在的众矢之的已经不再是武序,而是儒序。不过这一点你应该是没看懂,要不然你和墨孤煌两个蠢货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内斗争权,所以啊”
周渊轻蔑笑道:“是铁匠就该好好打铁,别去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当你们把吃饭的家伙放下,改学儒序玩弄人心的时候,就注定你们会输的很惨。”
刘仙州冷声道:“我还没输,这里是中院,是我的地盘.”
“你还有什么依仗?是白天帮你研究技术,晚上让你研究技术的舒叶?还是在你和墨孤煌中间举棋不定的墙头草彭泽?你要是觉得能靠这两个货色翻盘。”
周渊抬头做出一个‘请’的动作:“你大可以试试,我给你这个机会。”
听到对方轻描淡写将自己的底牌一张张揭开,刘仙州顿时瞠目结舌,继而恼羞成怒,愤然骂道:“你们这群无胆匪类,在苏策死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敢露头?现在跑来为明鬼出头,你们有什么资格?!”
“这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
周渊的声音冷的似乎能够凝成冰渣:“这笔账天阙迟早会跟他们算清楚。”
“天阙?”
刘仙州嗤笑一声:“你不过就是一个寄人篱下的纵横三罢了,真拿自己当门派武序的人?还想跟张峰岳算账?周渊你先自己小心狡兔死,走狗烹啊!”
“我周渊当自己当成什么人,用不着跟你这么一个蠢货解释。我现在给你一条路走,为天阙服务百年,我们可以留你一条命。”
“这种条件你觉得我可能会答应吗?”
刘仙州冷冷一笑,嘴上却话锋一转:“除非.”
“不答应,那你就死吧。”
话音落在,刘仙州浑身筋肉突然如同蛇蟒般颤抖扭动,皮肤荡起一层层肉眼可见的涟漪,筋骨互磨的声音噼啪炸裂,如同平地点了一串炮仗。
刘仙州嘴巴长大,却被膨胀的舌头塞满了整个口腔,滴落的涎水打湿胸口的衣衫。
顷刻间,他的躯干整个吹气般胀大了起来,条条青筋血管贲张似蚯蚓般外扩裸露在体表,就在即将爆裂的瞬间,又突然向内收缩,紧贴着刘仙州的骨骼。
“你们这群工匠鸠占鹊巢的时间太长了,已经让你们忘了谁才是真正的墨序。如果没有游侠打下的基础,三教九流中早就没了你们的名字。”
周渊站起身来,迈步从刘仙州的身旁走过。
“这是舒叶专门从农序买来为你准备的基因溶毒,你每上她一次,你身上的毒就重一分。互相算计,一窝蛇鼠,你们中部分院当真是举目皆愚,无人清醒啊。”
“舒叶.”
呆立如雕塑的刘仙州,一身收缩的血肉突然如蜡溶解,争先恐后的逃离他的身体,花花绿绿的污秽液体在地面上流淌开来,眨眼间只留下一具空空如也的械躯,轰的一声彻底崩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