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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你是知道的,翊儿还小,朝中之事我又不甚明白。先帝猝然崩世,独留下我跟翊儿在这水深火热之中。要不是定安侯府力挽狂澜,鼎力辅佐翊儿登基,恐怕我们母子早就……”
苏媚虽已为当朝太后,可毕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人前自是凤仪万千。可在她这青梅竹马,曾有婚约的表哥裴坼面前,仿佛又恢复成往昔那胆怯娇柔的少女。
不过毕竟已为人妇,较之从前更添了一丝妇人的韵媚,眉眼间带着淡淡无奈的哀愁,更引人怜惜。
“太后,安王此次回京虽名为述职,本意却在阻臣提议水师兵改之事。太后切记,无论安王如何巧言令色,万请陛下与太后坚守定安水师扩建之决心。”裴坼的声音低沉,自是带着不容置疑坚定。
江阮宁伏在窗下听得清楚。
这个裴坼竟然在国舅府私会太后,企图借皇室之手,助他兴造他定安侯所率之军。
定安侯府在上京本已是权势滔天,只手遮天的存在,却仍不满足,贪婪之火,竟欲吞噬更多。
江阮宁暗暗咬牙,朝中就是因为有了这些佞臣弄权,贪婪无度,罔顾民生,才有这世间一桩桩不得昭雪的冤案惨案。
“表哥,此处只你我二人。便不要一口一个太后了好么?难道表哥想听媚儿称表哥为定安侯吗?”
苏媚的嗓音稍稍一转,刚才的愁绪减淡,多了一丝娇憨亲近之意。
“你我君臣,本该如此。”裴坼的声音沉稳,带了几分淡然。
“表哥你……”
苏媚的声音一顿,带了一些酸楚的又道:“你还在怪我吗?怪我当初选了先帝,可你是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是爹爹他……”
苏媚哽咽的抽噎起来。
面对曾经以为能够共度一生的女子落泪,饶是铁血冷心,不预涉身男女之情的裴坼,亦是难以无动于衷。
“好了,媚儿。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从未怨怪过你。你如今身居太后之尊,应好生照看教导陛下。陛下年幼,很容易被有心之人诱向歧途,你今日本不该出宫邀我到此。”裴坼略带感叹地道。
苏媚停下凝噎,撒娇责问道:
“可我几次请表哥去我宫中叙话,表哥都推脱不肯前来。这一次若不是哥哥摆宴,恐怕媚儿此生都不能得见表哥的面了呢。”
“朝堂上,也是时常相见不是吗?”裴坼理所当然的回道。
“那不一样。”苏媚急得直跺脚,倒真像情急之下的小女儿情态,继续说:
“媚儿要的是,是这般的,只有你跟我二人。”
江阮宁听得耳朵都发酸了,心道这个男人还真是会勾搭,欲擒故纵的计策玩得炉火纯青。
“外臣无事不可随意踏足后宫,这是我大昭立国之初便有的铁律。臣与太后虽是表亲,亦不可轻视宫规。”裴坼耐心的解释。
装模作样。
江阮宁忍不住,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偷听到这儿,江阮宁开始好奇这位少寡太后到底姿容如何。明明已经这般刻意亲近勾引,这裴坼却还耐得住。
稍稍欠身,凑近窗户缝隙。
还以为太后至尊,定然穿戴得宝髻瑶簪,金披玉挂。
没想到却是一身素白雅致的罗裙,乌云秀发并未盘起,而是做寻常未出嫁的女儿状。
柔柔弱弱,袅袅娉婷。
只看侧影便知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苏媚掩袖轻泣,面有哀色的柔声又道:“听闻表哥新得了两位美人,想来新人定是胜过旧人的,也难怪表哥不愿再与媚儿相见。”
站在她面前的裴坼眉峰一蹙,很是不喜她这样的说辞。
却又不便出声训斥,只得隐忍下,才说:“太后还请慎言。若是无事,臣便先行告退了。也请太后为了自身和陛下,早些回宫吧。”
裴坼躬身而退,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苏媚却疾步上前,一把抱住了男人的窄腰。
“表哥你别走,难道你又要像当年一样,丢下媚儿不管了吗?”苏媚哭得梨花带雨,一双纤纤玉臂紧紧抱住他不肯放松。
裴坼慌了一瞬,当即想要去掰开她的手,却又觉不妥。
只能僵硬地站在那儿,身姿挺拔,冷冷地道:“太后请自重,放手。”
“我不,我不要什么自重,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表哥你。我……”
苏媚话未说完,忽然一阵摇摇欲坠,软倒了下来。
好在裴坼先一步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儿,及时回身一把抱住了她。
“媚儿……太后你怎么了?”
裴坼一时焦急,忘了尊卑,只觉得苏媚面色潮红,单薄的身子微微发烫。
苏媚攀住他的脖子,眉眼含春地看着他,低声软语:“表哥,我好想你,媚儿自从入宫,没有一日不在思念表哥。媚儿……”
苏媚虚软地送上红润的双唇,裴坼此时也已经感觉到自身的不妥,但他内力深厚,只稍作调息,很快便将那股子燥意压了下去。
江阮宁也察觉到有一股子异香在室内飘散而出,果断屏息,脚下却不小心弄出一丝响动。
“谁?”裴坼猛然间警觉,声音低沉而锐利,仿佛寒风中的利刃,江阮宁心头一凛,瞬间反应,扭身向楼下滑去。
她一身青色衣衫,动作极轻,衣袂堪堪掠过楼阁外壁丝毫声响也无,仿佛一只盈盈而过的青雁。
无声的在竹林中几个闪身,便再也瞧不见身影。
裴坼立于窗前,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一寸一寸搜寻。
可除了书楼下那奉命留守的太监,并无他人。
江阮宁凭着记忆找到回去宴席的路,正巧前面有两名送酒的婢子。江阮宁随在她们身后走了一段,发现她们的身量虽瘦,步伐细碎,但足下的声响却要比自己重一些。
江阮宁心思稍转慢下脚步,稍作踌躇转身钻进了一旁的假山。
右苑内热闹非常。
饮酒过后的女眷们,脸上的矜持渐褪,取而代之的是无拘无束的欢声笑语,如同春日里清脆的莺啼,此起彼伏。
江阮宁低垂着眉眼,脚步匆匆地回到江馥身边,福嬷立即出声责道:“阮姨娘这是去了何处?夫人可是担心了好一会儿。”
江阮宁低声歉然道:“回夫人,阮宁不过是去如厕,可这国舅府太大了,阮宁竟一时迷了路。好不容易才跟着几个婢女姐姐找回来的。”
“还婢女姐姐,也就你能称呼那些下人为姐姐,果真是上不得台面。”先她一步回来的江妼轻嗤一声,嘲讽道。
江阮宁也不恼,抬头看向江妼,柔声道:“妹妹说得对,我日后定好生跟妹妹学习,不再给夫人丢脸。”
江妼听了这话,想到先前二人的谈话,脸刷地红了。
江馥也不预在这事上训责江阮宁,只淡淡地说:“没事就好,毕竟不是咱们侯府,无事莫要乱闯,以免犯了人家的忌讳。”
“是。”江阮宁乖顺地应声。
心里却道:就是不知道我坏了你丈夫跟别的女人的好事,算不算犯忌讳。
不过于我而言,确实有点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