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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怪木兄弟剑法绝伦,愚兄一时技痒罢了!」陈庆泽敛去笑容,似仍有意要切磋一番。
顾萧哪能看不出陈大哥心思,可眼下既已从红袍口中知晓了慕容谷中大致情形,急于动身赶路,于是话锋一转,将话题错开:「陈大哥...不知梦、叶两位大哥...」
听得少年此问,陈庆泽身后,正安抚惊魂未定叶夫人的两位夫人,暗自羞愧,陈夫人稍定心神,正欲开口,却被夫君抢先。
瞧见夫君目光之中,带着几分笑意望来,意味深长瞥来,而后收回目光再转向少年:「木兄弟放心,我那两位兄弟,不过是贪杯而已,想来不用多久,便能醒酒...再者说了,夫人与两位弟妹手艺,莫说美酒佳肴,便是喂给他们穿肠毒药,他们也不会皱眉的。」
「如此便好...此人死在我手,可会给大哥与嫂嫂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少年放下心来,侧目望向一旁红袍尸身,略显忧心。
「木兄弟放心,我兄弟三人,虽非绝顶高手,可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吗,莫说这些虾兵蟹将,便是慕容风凌亲至,我三人也不惧他...」陈庆泽豪迈顿显,笑得极为洒脱,不待少年开口,继续说道。
「入慕容谷前,我兄弟三人何尝不是想遍寻天下高手,一尝登顶凌绝榜之滋味...」陈庆泽口中说着,目光已转向身侧面带羞愧的妻子,豪迈之声顿转无限温柔。
「直至入谷,我兄弟得遇良人,忽觉得什么凌绝榜,什么天下第一,这些似已不重要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听得夫君此言,陈夫人不由抬首侧目,美眸之中已有晶莹闪动,双唇蠕动片刻,终化为满是爱意的嗔怒之言:「你这嘴...尽会说这些好听的,也不知当年是谁,闯入谷中之时,一口一个‘某兄弟三人,欲寻慕容谷主一战!」
从适才惊魂中抽回思绪的叶夫人,此刻也听到了姐姐、姐夫二人之言,直爽性子顿显,起身接过话来:「姐姐说的是,还遇什么良人,若不是我家夫君阻拦,姐夫差点当场将姐姐毙命掌下,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忘了!」
「三妹!」温婉的梦夫人见叶夫人恢复了性子,暗松口气时,又恐她胡言乱语,忙出言阻道。
果然是三个女子一台戏,陈夫人掩唇而笑,顾萧瞧陈大哥吃瘪的样子,以是强忍笑意,陈庆泽在旁连连擦拭着脑门,许是想转移话题,亦或是担心面前这个与自己意气相投的少年,干咳几声,定下心思开口问道。
「木兄弟,真的要闯谷吗?」陈庆泽之问,令一旁三女暂止谈笑,同望少年。
竹林之中,暖光浮动,将青衫身影映亮,以至几人不曾瞧清少年面上神情几何,不过却瞧见他回首望向远矗三山,决然之声传来。
「远山长,云山乱,心山忆相逢!」
少年语气虽缓,心意却决,陈庆泽不由一滞,似从少年笔直身影上,瞧出了当年那手持长箫挑战天下英雄的年轻身影,适才忧心而蹙的眉头忽地舒展,洒脱笑容重现面庞。
「原来如此...看来想再留兄弟几日,也不可能了?」
「还请大哥恕罪。」
伸手入怀,陈庆泽取出小小酒囊,弹开酒囊瓶塞,丢向少年:「少学我那三弟文绉绉的,陪兄喝一盏,快快赶路去罢。」
接下酒囊,仰首而饮,直至火辣酒意灌满胸腹,少年方才停下畅饮之姿,俯首之时,面上已然酒意上涌,蕴显微红,手掌一扬,酒囊飞向笑容满面的汉子,抱拳行礼。
「诸位保重!」
陈庆泽将酒囊中余下烈酒一饮而尽,望着少年远去背影轻声开口。
「兄弟保重!」
少年并不回首,只抬手轻挥,再作别时,已然远去林中。
望向那逐渐远去的年轻背影,不知是感叹时光荏苒,还是在说与当年的自己,陈庆泽兀自驻足,轻声自言。
「须知少日拏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谁人不是少年轻狂,在岁月洗摩下,逐渐慵懒懈怠...正当伤感之际,却听身旁叶夫人直爽之声传入耳中。
「姐姐!姐夫他说...他说他的志气,是风流...」
陈庆泽大惊回首,望向身旁叶夫人,抬起手掌,颤抖着指着,喃喃道:「你...你可莫要乱说...」
话音未落,只觉耳朵已经被一只柔腻手掌微拧,耳旁温柔之声响起:「倒没瞧出来,你还生性风流。」
曾凭手中长箫挑战天下英雄的汉子,不由苦笑转身,冲着爱妻作揖道:「娘子冤枉小生了,这...这都是三妹她...她听错了...」
「莫学三弟那文绉绉的样子!」陈夫人竟也学起适才夫君与少年交谈时那一本正经的模样。
片刻沉默,忽相视而笑,林中暖光更柔,陈庆泽拉起妻子手来,动身返回望乡坡,回身之际,回首望去,早已不见青衫背影,只得在心中暗自希望少年早早完成心中之事,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穹顶之下,「日月」轮转,就连时辰都比谷外要快上些许,顾萧告别陈大哥几人,独自踏上深入慕容谷之路,自从望向坡竹海行出之时,就觉眼前之景在缓缓改变。
先前望乡坡内,一片绿意盎然,溪水潺潺,水光潋滟,自打出了涌泉竹海,似已踏入荒凉之地,便是先前春意暖身的微风,也在不知不觉中渐劲,吹得少年不由蹙眉,微眯双目,方不会被劲风卷起的风沙迷住双眼,不过身上青衫却在劲风急掠下,猎猎作响。
不知行了多久,少年回首凝视,已再望不见望乡坡之景,只得回身收回目光,向前眺望,欲寻一处落脚之地暂歇,但映入眼帘的,皆是一片开阔,哪有什么驻足之处。
取下腰间竹筒,打开塞口,灌入一口泉水,泉水之中的清澈顿时稍稍拂去少年一路行来的满身风沙....
俯仰饮水之际,不知是泉水清凉,还是水中清澈让少年余光一瞥,在漫天风沙之中瞧见一处阴影,许是先前风沙遮掩不曾望见,此时风沙稍弱,便露出些许。
忙放低竹筒,凝目细瞧,远处阴影,似是巨石,少年星眸微亮,忙运轻功,向着那处纵身跃去...
虽伤势还未痊愈,不过触境之后,少年身形竟比先前未曾受伤之时,还要快上三分,数息之后,就已近了远观阴影之地,确如心中推测,出现少年身前的,乃是一巨石,其上斑驳痕迹,皆是劲风日月侵蚀所致。
尚未近前,就听得兵刃之声,从巨石后传出,少年眸中显出戒备之色,并未贸然查探,而是放缓身形,悄然靠近,贴近巨石时,听得更为真切,那兵刃声下,还传来隐隐怒骂、呵斥之声。
「你这哑狗...果真不愿放过我们...」
「兄弟们,既已至此,早就抱着必死之心了,与其在此地每日承受折磨,还不如趁此机会,试上一试,只要闯过了金鸡楼,便能...跟他拼了!」
风沙之故,顾萧听得并不真切,但咒骂之言,甚是恶毒,而被骂之人,似真如辱骂言语中的「哑狗」一般,并未开口说出只言片语,好奇之下,正欲再细听之时,却被巨石之后的兵刃交叠并劲风之声遮掩,抬首望向眼前巨石,稍稍估算一番,不作犹豫,点地风卷身形而起,纵跃间已然攀上巨石顶端。
掩住身形,向下望去,所见之景,直让顾萧心神一震,巨石之下,一名红袍之人手中长剑纷飞,与一群人站作一团,让顾
萧惊诧的,并非这红袍人手中所使的,竟是与竹林中被自己与陈大哥所杀的红袍人手中相同的猩红长剑,而是与这红袍酣战的对手。
黑衣劲衫,如此熟悉,不是旁人,正是那尺千刃手下的墨门叛徒所着衣饰。
几是一瞬,顾萧几乎已是压制不住激动之心,墨门叛徒在此,那霖儿、李叔众人,说不定也在附近,目光扫去,欲在这些人群中找到熟悉的身影。
可映入眼帘的,只有荒凉之地,那碧衣倩影与李叔如枪般笔直身形,毫无踪影。
「啊——」
蹙眉苦思,正寻人之时,顾萧耳中传来阵阵惨呼,忙收敛心思,望向战团,那红袍手中猩红长剑如同索命之镰,已在不住收割着墨门叛徒们的性命。
按理说,这些墨门叛徒武境不弱,且人数众多,围攻红袍一人,即便武境有差,无法占得上风,也不至于落败得如此之快,可只在少年暗中思索的短短时辰,红袍就已掠走八九条性命。
剩余众人,似对同伴丧命毫不在意,只稍迟疑,已是纷纷跃离战圈,将红袍围于当中,其中一人,收剑之时,高抬之手,猛然挥落,一众墨门叛徒,袖中暗器,齐齐射向红袍身影。
红袍不言,只是兜帽之下的冰冷双眸扫过激射而来的暗器之时,身形骤消,就连匿身巨石之上观望一切的少年,都只看见红袍如雾显现,下方惨呼之声就已接二连三传来。
暗道不好,顾萧本打算等那红袍将这些墨门叛徒斩杀只余寥寥几人时,自己在动手救人,如此一来,或许能从他们口中问出霖儿等人下落。
竟没想到,下方这二十余登堂境的墨门叛徒,在红袍的器人合一面前,如此不堪一击,来不及思虑许多,当即手按剑匣,动身跃下巨石救人。
恰也此时,器人合一招式已尽,红雾散尽,红袍手中猩红长剑已满是鲜血,围拢身侧的墨门叛徒已尽横尸当场。
眼见无救,顾萧忙俯身缩头,重掩身形,藏与巨石之上,只待片刻后,听得下方再无动静,便尝试着伸头探查下方情形。
但当探出头,目光落在巨石下方时,却见那红袍手持猩红长剑,面向巨石,兜帽遮面,阴冷目光直射自己匿身之处。..
从此人目光,顿知他早已发现了自己藏身巨石之上,既已被发现,干脆不再遮掩,从巨石一跃而下。
红袍目光紧锁自上而落的青衫身影,直至落定,方才撩起红袍,缓缓擦拭着猩红长剑上的鲜血,向少年缓步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