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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恐失神,楼主夫人红袍兜帽已然滑落,唇齿微颤下,发出轻微碰撞之声,望着被长尾贯穿胸膛,红袍身形被渐抬起的夫君,目中惊恐陡升,不知是惊恐之下不曾眨眼,还是因夫君惨状而悲,眼眸之中,早满晶莹。
再观慕容岳,张开口中盛满血沫,堵在喉间,就连先前的“咯咯”之声,都已发不出了,唯有血沫灌喉的“咕噜”闷响,随着梼杌之尾,抬起己身而渐声弱,手中猩红再无发握牢。
“当啷——”
随着象征慕容风凌亲传弟子的猩红长剑坠落于地,梼杌那张人面猪獠透过黑暗,浮现长尾之后,许是常年投喂,都不曾有今日捕捉猎物快感,凶兽鼻翼疾速缩放,似在贪婪嗅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味。
眼见夫君性命只在旦夕,时至此时,楼中夫人似才被夫君掌中猩红长剑坠地之声唤回心神,此刻的她再不是高高在上的金鸡楼主夫人,也不再是慕容风凌的亲传弟子,只是一介女流,短短一日间,连遭丧子、丧夫打击的普通女子,神智终也在连番打击下,彻底崩溃。
黑暗中,祭坛上,唯闻一声厉喝后,持剑跃起的衣袂之声...
梼杌之尾,贯穿慕容岳胸膛之景,同样落于祭坛边三人眼中,亦与楼主夫人一般,被震慑当场,不过少年一路行来,所见可怖之景甚多,终是最先回过神来,担心惊扰了凶兽,压低声线,轻声呼唤身旁两人。
“薛大哥...姬兄...”
在少年轻声呼唤下,姬夜与薛虎抽回思绪,正欲回应少年,却闻祭坛之上,惨呼之声再起。
寻声而望,正见那乱了心智的楼主夫人,已与夫君落得同样下场,猩红长剑,断作两截,被梼杌长尾贯穿传胸膛,惨呼之声,正出自她口...
梼杌捕得猎物,已是迫不及待,送入血盆大口,嚼食血肉之声,再传而出,慕容谷首山,掌金鸡之巅的夫妇二人,就这么丧命凶兽之口。
生食血肉之景,直让祭坛之上的三人头皮发麻,莫说姬夜、薛虎,便是青衫少年,也感双腿微微打颤,侧目一旁,不忍再看。
“快走!”
少年蹙眉成川,口中疾呼,薛虎臂弯一紧,将面色惨白的姬夜扶牢,转身随行。
可梼杌吞下两人,仍意犹未尽,在少年三人动身之时,姬夜断臂之处,又发出浓烈血腥气味,梼杌顿嗅此味,匍匐慵懒立转,起身一瞬,俯首弓腰,俨然一副扑猎之姿,扇动鼻翼,顺猎物血腥气味探去,终在祭坛重重血腥味中,觅得最为新鲜血液味道之所在。
昂首甩头,云雾渐起,待得消散之时,祭坛之上再无梼杌庞大身躯之影。
薛虎虽是力大,可终归不似顾萧,能以轻功跃下祭坛,顺着祭坛石阶,大踏步行下,至少年身旁,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只见先行一步的顾兄弟已是抽剑在手,挡在身前。
抬眸望去,前方一片黑暗,并未瞧见有何危险,可偏偏身前顾兄弟却如紧绷的弓弦,正欲开口发问,却见顾兄弟身形已动,拖拽自己与姬夜疾跃离开。
腾空之际,耳中却闻腥臭扑鼻,目光稍移,便望见一张血盆大口,忽然显现,扑咬而至,恶兽利齿,险而又险与自己二人,错身而过,若非顾兄弟及时将自己二人拽离,恐怕现在两人已丧命凶兽之口。
心神未定,劲风又至,惊诧回眸,见凶兽锐甲已至身前,大惊之下,忙与呼唤带离自己的少年...
薛虎哪里知晓,眼前一切都已被少年察觉,自领悟“境”后,感知再进一步,行下祭坛之时,就已敏锐察觉周遭云雾已在向祭坛之上无声聚拢,自然想到自己器人一击被梼杌一击而败,那梼杌施展的便是此能。
拽离两人之际,心中已在思忖应对之法,没想到梼杌已然现身,心中暗骂:“先前与它这招相交,蓄力颇久,此番却如此之快...”
眼见锐甲就要将自己三人一分为二,生死时刻,立生急治,顾萧运足内力,将手边两人抛出的同时,也借二人之力,向下疾坠而去。
猎物分头逃离,梼杌没想到到了嘴边的食物还能飞走,怎愿善罢甘休,撅天鼻一嗅,已不再管坠向地面的少年,而冲着薛虎二人扑去...
少年身形疾坠,本以为自己薛大哥二人先行逃离,这梼杌会追自己,只要将其引开,等到薛大哥他们逃入裂隙,自己再设法逃离,可没想到梼杌竟舍近求远,不顾自己,追向两人。
心思再转,直至目光瞧见姬夜断臂,虽暂时止血,可身上血腥气味甚浓,梼杌全赖敏锐耳鼻,尤喜活物,尤其是内力深厚的习武之人。
想出这凶兽为何追着薛大哥二人,顾萧身形也已落下,双足点地而起,不过却非追寻而上,反是云纵而起,直登祭坛。
立足同时,先断袖口,随即将先前为姬夜疗伤时所剩止血散,尽数撒于衣袖之上,药尽剑出,寒光一闪,断月剑刃尽染殷红,少年毅然挥剑割开手腕,轻功跃动,将鲜血不住洒落祭坛之上...
同时抬眸,望向已然消散于云雾之中,不见身形的梼杌,散出浑身内力,朗声开口:“畜生,你不是更喜习武之人血肉为食吗,大餐在此,快快来罢...”
少年之声,蕴器人境巅峰内力,传入洞穴,不仅引来回声阵阵,更将洞中本就历尽岁月洗磨的欲碎之石,尽数震散,一时间,落石之声不绝于耳...
果不出少年所料,回声将起,云雾流转之速,立式快上三分,汇聚祭坛之下,勾勒出凶兽轮廓,血口再现,獠牙尽显,似被少年愠怒之声所吸,更似被蕴含器人境内力的鲜血所引,人面高扬起,冲高高祭坛之上,割开手腕的少年一声怒吼,四足微屈,足下山石似也承受不住梼杌庞大身躯重压,显出道道纹裂。
弹地而起,爆裂声携山石之屑,四溅开来...
须臾间,凶兽已登祭坛之上,此刻即便没有敏锐嗅觉,也能闻到少年手腕间新鲜的血液味道,梼杌辨得猎物所在,撒开四蹄,疾奔而去。
见梼杌已然中计,薛大哥二人暂时安全,顾萧心神稍松,但戒备不减,手腕搅动,以沾满止血散的断裂衣袖裹住手腕伤口,而后运功屏息,凝神静待。
本冲美餐而来得梼杌,才奔寥寥数步,鼻腔之中,新鲜血液之味瞬消,不明之下,止住狂奔之势,探头嗅来,可传入鼻腔的,却是十丈祭坛,处处血腥之味,先前新鲜的血腥味道,似已消失不见。
望见此景,屏息的少年嘴角,方显一丝笑意,梼杌中计,此刻已是“眼瞎耳聋,鼻不可闻”,正是自己脱身之时。
又遭戏耍,不过梼杌早长了记性,似也察觉此乃猎物躲避追捕之法,与山中猛兽捕食一般,猎物有脱逃之法,猎手更有追捕妙招...猪獠血口张开,声传洞窟,不过却非怒喝,而是一种低吟之声。
本以为自己之法已然奏效的少年,正欲屏息运功,趁着梼杌失了目标之际,悄然离去,却不料才动身形,祭坛之上如无头苍蝇的梼杌,竟开口发出与先前怒吼截然不同之声。
这声音,初闻之下,并不觉有何厉害之处,但片刻后,却令少年耳中如被万针扎穿,疼痛不止,而后痛感瞬延至五脏六腑,饶是意志坚定之人,此时也不得不运功,方能抵挡这低吟之声。
可少年一路坎坷入谷,所承受的也非常人所遇之事,自然也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咬牙锁眉之时,心中已知凶兽所为为何,只要此刻自己承受不住痛苦,以内力抵挡它口中低吟之声,立时便会暴露自己所在。
识破梼杌捕猎之法,少年尽力忍住钻心之痛,勉力定住心神,向着祭坛边沿,踏步行去,与此同时,星眸目光,紧锁梼杌低吟身姿,满带戒备而行...
低吟声浪之下,少年每每行出一步,都承受着万分痛苦,可却不敢提起丝毫内力,生怕暴露了自己,行出十余步后,身上青衫已被汗水浸透,那双星目之中,也已满布血丝。
不过望向梼杌依旧不曾发现自己的模样,心神皮肉之苦,总算没有白吃,抬手拭去汗珠,稍稍调整,咬牙继续向前祭坛石阶行去。
眼见距梼杌只有十步之遥,少年准备咬紧牙关,一口气行过凶兽,只要下了祭坛,自己再运内力,施展轻功,即便它发现,也为时晚矣。
正当少年要依心中推测而行时,却瞧见梼杌双耳向自己立身方向动了动,心中戒备顿生,此前这凶兽捕猎,以气息感知内力,辨别方位,双耳只有在确信了猎物所在,才会有如此之象。
“我明明已屏息掩住内力涌动,手腕伤口,也以止血散遮掩血腥气味,为何梼杌双耳会动...”少年不由止步,目光紧锁十步开外的凶兽,暗自思忖,心底忽地灵光一闪。
想起自己当年在无归山中,误闯一处幽暗洞窟,生活其中的蝙蝠也如这梼杌一般,常年生活在幽暗中,目不视物,可被自己惊扰之下,四散飞起,却不曾撞到崎岖洞穴...自己曾好奇请教师父,得闻蝙蝠能发出尖锐之声,耳中则以此声之回声,辨别障碍与猎物所在...
眼前凶兽梼杌这低吟之声,与无归山洞窟中蝙蝠尖锐之声的功效,有异曲同工之妙...
少年忽地明白过来,梼杌在发出低吟之声时,就已发现了自己所在,而后种种无法寻得自己的姿态,皆是伪装,为的正是令自己放松警惕,放心靠近它。
堪堪识破梼杌之计,抬眸之际,梼杌之人面猪獠已缓缓扭向自己一侧。
“糟!”
少年心中暗呼,再不屏息遮掩内力,身形疾跃后退...
好不容易将猎物引至身前,梼杌又怎能令其轻易逃脱,口中低吟声势不止,反是尖锐更盛,先前穿透金鸡楼主夫妇胸膛的锋利之长尾,携未干血渍,冲少年裹挟而来。
如是少年与梼杌距离尚远,以踏雪七寻之速,或能来得及避开此一击,可少年毕竟在先前交手中受伤不轻,此番距凶兽只有十步之遥,且梼杌低吟扰心更如在身上压下千钧重担,哪里还能逃出梼杌长尾索命一击。
眼见少年一如金鸡楼主夫妇一般,命丧梼杌之尾时,一道雪白身影,悄然出现在祭坛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