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面对病夫长老用的居然是晚辈，显然比对待有死要尊重许多。
病夫有些不解的看了他片刻，“太子，老夫不明白你在想些什么，但皇庭颓弱，太子当明哲以保身。”
太子转回身，请病夫一同走远了些，才微微一笑，声音变得很低，却很稳定：“老师，你相信我。”
这一次，他用的称呼是老师。
病夫看着眼前面色虽苍白，却已然有着皇道威严的太子，最终点点头：“好……为师一直相信你，玄功即将大成啊，超越老夫指日可待。”
太子并没有什么动作，声音却很尊敬：“都是老师成全。”
“还是靠你自己的悟性，记得，人世苦难如百般疾病，历经百病缠身，方得宝体大成，方得心韧如山，以病入道。”
太子认真点头：“此道乃师尊因百病缠身而独创，举世都没人想到，有人会效仿，有人会传承。但弟子以为，师尊此道乃通天大道，不但合人伦，更合乎世道，如今之大周，和我这病秧子何其类似……”
病夫满意的点点头：“此道，老夫终究格局小了些，更适合于你，老夫只盼有朝一日，你能解自身百病，更能医治这世道人间。”
太子郑重拱手施礼：“弟子，谨记教诲。”
病夫道：“有死从未吃过如此大亏，断不会善罢甘休，你要小心。”
太子淡淡一笑：“圣地开始激进，总要有人来杀杀其锐气，此番嬴无双很不错。”
病夫却显得有些担忧：“此女，气象不凡，背后有最强西秦，更有江凡这等盖世奇才臂助，将来必成大周心头巨患，太子不得不防。”
太子眼睛微微眯起，越发显得和江凡相像。
“弟子心中有数……”
“你心里有点数没？”女帝坐在床榻边瞅着那嬉皮笑脸的混账剑眉耸动。
“有数，有数。”岱城外，大帐中江凡半身靠在床头嘿嘿笑着。
“有数？我看你是飘了，独自一人居然敢擅入岱城，你真以为，没人想、没人敢弄死你？”女帝有点愠怒道。
“很多人想，很多人敢，但……”江凡苦笑：“人都有失算的时候，我哪能想到，伪装成这样子还能被捅咕出来。”
“是谁。”
江凡摇摇头：“这件事，让我自己来解决吧。”
女帝看看他：“也对，好好想想如何对待你那老丈人。”
江凡顿时惊了：“你……这都知道？”
女帝冷笑：“此去太白山，必过寿阳城，以你这心性，可能不去探望那奶牛？何况奶牛还怀上牛犊子！”
“呃……”江凡翻了个白眼，讪讪。
“但这也不能说明就是魏王……”
女帝哼了声：“难道不能说明他最有可能？”
“道理何在？”
“道理？你秘密出行，行踪只可能暴露给最相信的人。”
江凡苦笑：“有道理……可是，你怀疑她吗？”
女帝看看他：“这同样是你自己的事，怀疑她，还是怀疑她身边人，你比我有数。”
江凡重重叹口气，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女帝看他心情复杂，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算了，不说这个，生了没？”
江凡一愣，下一刻却满脸愁容：“还怀着呢……”
女帝有点懵：“这个……我虽然没经验，但十个月好像够了吧。”
江凡苦笑点头：“正常人都这样啊，可是她那肚子，跟三四个月差不多少，我都怀疑是不是正常。”
女帝也大为蹙眉：“这事儿你自己想办法，我帮不上忙。”
江凡叹口气：“不过还好，气色，身体都不错，只能走着看了。”
女帝道：“他在寿阳不安全。”
江凡道：“放心，我已经做好安排。”
“那便好。说正事，来岱城，到底想做什么。”女帝转而道。
江凡回过神，“两个原因，一，的确是顺路，想打探下泰岳风向。二……”他犹豫一番，终于道：“我想找机会见见太子。”
女帝眉峰一动：“为了推恩策？”
江凡点点头：“你总是这么英明。”
女帝摇摇头：“你说过，他推行的不是时候，故此皇庭必有变故。”
“我想知道这变故。”
女帝却忽然凝视着他：“不……你关心的，是他！”
江凡瞬间愣住。
女帝一挥手，一道光晕闪过，整座大帐顿时被阵法隔音。
将一个酒葫芦抛给他，女帝缓缓开口。
“昔年途径极乐，一本小册子忽然流传，此后，大学士曾静有意无意试探于你，后，你登泰岳，见姬宗熠，然那似乎对你很了解的增大学士巧合失踪。不久，沉湎于妻离子散一直病体沉疴，完全无心朝政的太子……忽然起身监国……”
她轻轻说着，江凡却震惊的手中葫芦都快拿不稳。
“……太子监国，出手不凡，推恩策震惊天下，但这手笔……”
女帝看着他，凤目深沉：“在你没承认之前，我就知道，这等妙想天开的手段，只能出自于你。”
江凡听着，手指颤抖，轻轻打开葫芦喝了两口，却没有插话。
女帝继续道：“自你出世，临江阁、太白居、极乐城、皇庭魔帅皆在明暗相助……你可知，这些地方，皆与大周密切相关。但你太小了，这些臂助自然有前人安排，那么……他们为什么助你？”
女帝似是在发问，却好像又没有。
江凡胸膛起伏，面色变幻不停。
女帝凑近他，认真观察着他的五官：“今日见到太子……”
她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正是极乐城那本，女帝轻轻摇晃着：“如记载所言，你们……真的很像，很像。”
江凡呆呆的看着她，许久，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
“所以呢……”
女帝缓缓站起身，眼神变得凌厉如剑：“所以……大周皇太孙殿下，汝来我西秦，意欲何为？！”
一言出口，大帐霜雪漫天。
这一刻的女帝，正如她第一次在茅屋中苏醒，眼里迸发刀光剑影，无尽杀伐。
江凡呆呆看着她，竟然没有言语。
大帐中，气氛低沉压抑如山，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你动了杀心？”
女帝凝视他：“不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