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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觉——”
楼封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特么要是没事儿,老子今天就去崖城跟你同归于尽!!!”
“这不是你先嫌弃的吗!”
季觉震惊,从听筒里听到的乐子已经够多了,不再逗他:“帮个忙,帮我联系一下你老——”
“做梦!”
楼封勃然大怒,不等他说完,当即断然拒绝:“不可能,我就知道你贼心不死,还惦记我姑姑……等等,你特么说啥!”
“我说……”
季觉无可奈何的叹气,深吸了一口气,近乎呐喊:“帮我联系一下你老师!!!”
于是,又一阵尴尬的死寂。
直到楼封杀死了过去那个丢人的自己,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再度开口,声音依然颤抖:“找老师什么事儿?”
“帮忙签个名。”
“签名做……”
楼封的话,说了半截,忽然卡壳了。
好像忽然想起来了什么。
电话里良久的沉默。
不知究竟是错愕还是羡慕,他问:“这么快?”
“我也想这么问,可我委实没这个胆子。”季觉耸肩:“只能请你帮忙了。”
“我知道了。”
楼封没再说纠结什么,只是最后说道:“老师那里我去说,地址等一下发给我,今天之内会送到你那里的。”
电话挂断了。
滴滴的声音传来,令季觉也好久没反应过来。
今天?
估算一下潮城和崖城的距离,这年头野外交通的难度,恐怕得专门派人坐当天起落的飞空艇才行……
到底是楼家,送个签名都这么奢侈。
第二个签名就此轻松解决。
然后,又一个问题来了……
老师,孔大师,三个签名现在就有俩了,还剩下一个,去哪儿找呢?主要是前面就有俩大师了,后面一个也不能太拉胯……
不然岂不是拉低了担保的含金量了?
就在他蹲在台阶上捏着下巴哥布林式思考的时候,手机,忽然一震。
来自叶教授的消息。
仅仅是一个定位和地址。
然后,季觉开始挠头,和之前童植物之前发给自己的地址反复对比,根本没任何区别。
这位置好像是……
童家啊?
“喂?憨憨在吗?”
季觉拨通电话,理所当然的听到了另一头的羞恼声音:“谁是憨憨?你说谁是憨憨?!季觉我警告你哦,注意点态度,昨天我才往你账户上转了几千万呢!”
啧。
混熟了就这点不好,连季觉哥都不叫了。
奈何大家朋友一场,都这么熟了,以后还要靠憨憨大小姐销赃呢,总不好再吓唬人玩。
可不等季觉说话,另一头就有幽幽的声音传来:“你是不是又啧我了。”
“没,没有!哪儿能呢!”
季觉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天生敏锐的以太小鬼,我这就亲手把你……的瓜子果仁全部薅掉!
为了避免再继续掰扯,他索性直入正题:“你在家吗?”
“啊?我?”
另一头睡迷糊的声音瞬间清醒,旋即惊慌起来:“你……你想干什么?!你最近这么缺钱吗?”
啪!
季觉的巴掌盖在自己的脸上,彻底麻了。
怎么从今天早上开始起,每个聊天的人都对不上电波呢?!
“童家!童家!”
他无力的辩解:“有事儿上你家拜访一下,看你方不方便带个路,要不要提溜点水果牛奶什么的,也算是给童部长行个贿了。”
“……”
于是,又一次漫长的尴尬沉默到来。
许久,另一头传来心虚的声音,“地址发你了,到了打我电话。”
早这么说不就得了。
季觉挂掉电话,叹了口气。
现在世道这么艰苦么,怎么求人办个事儿这么难呢?一个两个的不是觉得自己是色中饿鬼就是法外狂徒,要么就是两者兼有。
求人的话都还没说出口,就快变成绑票勒索了。
自己在别人心里究竟是个什么形象啊?!.
小牛马一路狂飙疾驰,二十分钟之后,季觉已经抵达了崖城的边缘,青山之上向后回望,远方城市历历在目,港湾之间船舶起航或是回归,浩浩荡荡,络绎不绝。
沿着山间那一条罕有人至的平坦道路,一路向上,郁郁葱葱的树林里,远方坐落在山间的巨大院落渐渐映入了眼中。
并没有在外面铺设多么豪华的装饰,甚至警备都稀松的近乎于无,在古色古香的大门前面,只有个干巴巴的老头儿穿着崖城标准的老汉三件套,懒洋洋的躺在摇椅上喝着功夫茶。
这才刚过中午,就不知道已经喝了多少,旁边泡完的茶渣在盘子上快堆成山了。
“大爷?”
季觉探头,挥手问:“不好意思,车停哪儿啊?”
“随便停咯。”
老头儿随意的指了指门前的那一片空地,看了一眼小牛马的样子,啧啧感叹:“车不错啊……后生仔一表人才,哪里来的?”
“城里,北山区那片儿。”
“来来来,坐下,饮茶饮茶。”
眼看他提溜着大包小包的样子,老汉热情招手,娴熟的注水,盖碗里山一样高的茶叶看的季觉眉头直跳,竹夹捏着拇指大的杯子烫过之后,很快盖碗出水,浓郁的茶汤上飘着一层茶油,几乎照出他的影子来。
看的季觉眼皮子直跳,又不好拒绝。
只能说,联邦有自己的浓缩了。
“哎,这两年,少见这么年轻的后生仔来串门啦。”
老汉感慨着,热情招待:“多大年纪哦,二十出头,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我二十的时候,还推着车全城卖鱼蛋呢,老了也就只能来给人看门,风华不再啊。
哦,找画画啊,画画这会儿恐怕才刚刚睡醒,你往里面走就好啦,走到后面那个岔口,右拐,再往前一截就到了。
哎,没什么规矩的,就外面的人乱讲。 去吧去吧,年轻就是好哦……”
喝过一杯茶之后又陪着寂寞老汉唠了半天之后,季觉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老汉带进门了,还热情的指了路。
走了好半截回头,还能看到老汉在热情挥手呢。
直到在弯弯绕绕的路中间,遇到了打着哈欠好像梦游一样的童画。
俩人都愣住了。
“你怎么进来了?”童画震惊瞪眼。
“啊?不是说,随便进吗?”季觉茫然,看了一眼身后已经看不到的大门:“门房大爷让我进来的啊,还给我指了路呢。”
“哪个门房大爷?”童画的神情僵硬。
“就是那个穿着背心裤衩和人字拖儿的那个,精神头儿真好。”
“……”
童画的神情,顿时越发复杂,一言难尽。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深吸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问:“你说的那个精神头旺盛的门房老大爷……是我家太公呢?”
再然后,寂静里,轮到季觉麻起来了。
“你太公?”
“对。”
“就是童家的……老太爷?”他的眼角开始抽搐:“你确定?”
童画幽幽反问:“你觉得在童家大宅里,除了太公,还有谁敢穿着背心裤衩人字拖到处乱晃荡么?”
“……”
季觉沉默许久,吭哧半天,只能说:“真精神啊。”
堂堂天人,童家太公,跑到自己家门口做门卫,这特么算怎么回事儿啊?
怎么还带逗人玩的!
事到如今,只能庆幸刚刚唠嗑的时候没有拿‘狗日的许朝先’来起手了……
好歹是以太一系的强者,季觉也没敢在背后小声区区,想也不敢想,只能搜肠刮肚的在童画跟前夸太公雄姿英发又不拘一格,平易近人且返璞归真,实在是不可多得的豪杰英雄,令人钦佩敬仰如南渡江一般源源不绝。
直到他走路忽然毫无征兆的绊了个跟头之后,才乖巧住嘴。
“签名?”
等从季觉嘴里听了前因后果之后,童画了然,“我知道了。
最近童植物的装备在重制,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个牛逼轰轰的家伙来,忙了很久了,就在后面赵叔那边的工坊里。”
季觉眼睛一亮:“那应该就是了。”
“你确定?”童画怀疑,“听人说挺喜欢摆谱,鼻孔翘到天上去了,你这么过去,可别吃了闭门羹。”
“那不可能。”
季觉断然摇头:“我其实我最擅长和工匠打交道了。一般人觉得工匠高冷,那都是错觉,大家其实都是外冷内热,只要敞开心扉,互相增进了解,没什么不能谈的。”
然后,五分钟后,他就在工坊门口看到了一张垮起来的批脸。
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那个年轻的学徒不知道已经在这里等了多久,那一张带着隐隐肿胀的面孔之上充满了恼怒和不耐烦。
和季觉一样,撑着拐杖,可和季觉手里那一根如今作为工具箱来使用的水银手杖不同,可他是货真价实的残疾人,右腿上还打着石膏。
此刻眼看到季觉,眼皮子顿时就狂跳起来。
下意识的咬牙。
“季觉……”
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仿佛下一瞬间就要冲上来把他生吞活剥。
带路的童画也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对方,又看了一眼季觉,愈发怀疑:“外冷内热?你确定你们工匠的外冷内热是这样的么?”
“这不是还没有敞开心扉么?”
季觉摇头,大步向前,热情的抓住了对方的手。
主要是那一只扶着拐杖的手。
大力摇晃起来。
“你好你好,初次见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好奇的问道:“兄弟怎么称呼?”
被拽着狂甩的拄拐者一个踉跄,险些扑倒在地上,本欲发作,此刻闻言,脸色顿时愈发难看,铁青中透着阵阵血红,漆黑成一片。
“误会?”
拄拐的学徒气得都快笑出来了:“我的腿不就是你打断的么?哪里有误会!你装什么呢!”
季觉一时愕然,呆滞,看了他许久。
视线着重落在他的腿上。
茫然了好长时间。
主要是他一般动起手来的时候都不太留活口,以至于忽然遇到一个受害者,就一点反应不过来。
直到终于灵光一现,恍然大悟。
“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谁!”季觉一拍脑袋:“之前在泉城前哨站的时候,协会休息室里的那个……那个谁来着?周……周……”
“周成!!!”
周成的双眼通红,再不堪受辱,要不是场合不对,外加自己的腿还没好,早就扑上去跟这个家伙你死我活了。
自从被自己的爷爷送回了工坊之后,这么长时间以来,他日思夜想、辗转反侧,绞尽脑汁的想要找机会报一‘箭’之仇。
无数次想象彼此再度重逢的场景。
唯独没想过,仅仅是不到半个月之后,季觉就连自己是谁都已经忘了!
实际上,要不是从他这里毛来的心毒之箭在殴打老登的时候起了那么点作用,季觉甚至连他姓啥都记不起来了。
此刻仇人相见,只剩下周成分外眼红,顿时更显卑微和凄凉。
他还想要说什么,可身体却忽然僵硬了一下。
仿佛耳边传来了怒斥。
剧烈的喘息着,许久,死死的盯着季觉的面孔。
愤恨的收回视线。
“跟我来。”
他撑着拐杖,转身走向门后,“爷爷等你很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