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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众人乘坐王庭轿辇穿过朝街往王庭而去,一路上,不少西州子民停下驻足观看,看得阿笙等人一脸的莫名。
原来当年裴钰带着东境文士与西州的学者进行了一场文辩,名动西州之后,又于去年,在裴妙音的建议下参加了西州的阿如古骑射大赛,他原是消遣,却在那比赛中颇为博人眼球,那一手几近满月的弓法和绰约的身姿引得不少西州女娘的倾慕。
西州风俗本就不比东境含蓄内敛,赛事最后在裴钰被女娘围堵无法继续比赛告终。那是他此生第一次被人撕破了骑装,近乎逃的离开赛场。自那之后,他是说什么都不肯再去搅和这类比赛。
那番动静闹得太大,因而现在王城的人听闻是东境人的轿辇都会停下来看看里面坐的究竟是谁。
阿笙一行人跟在文史官的身后,在宫廷侍从的带领下往喜乐庭而去,刚踏入庭内便见到央国的园艺风光,侍从解释道,这是王为免王妃思乡,而命人专门打理。
他们今日逛城里的时候便听了不少西州王对王妃颇为爱护的事,当然也听闻了,这王庭内不止王妃一位佳人。
阿笙扫了一眼那庭院中的景致,便随众人一同入了殿内。
未久,庭内掌事传呼,众人起身垂首相迎,裴妙音今日着了一袭宝络繁裙,淑丽的面容之上不见岁月的痕迹,她带着柔和的笑意看过如今央国正冉冉升起的子弟们,又落到其中唯一一位女学生的身上,眼中略有惊喜。
随她一同而来的人着蓝涧如珠服,深邃如海的颜色在他的眉眼间化出了纳百川而行之的气魄,阿笙看着那人缓步走来,他身量见长,如朝阳之下的青松,不见了少年人的稚嫩,举手抬足间有了更多的从容,如今的他站在自己面前再也不会被认错了。
这便是裴氏的家主,这才该是第一氏族裴氏的家主。
不知为何,阿笙只觉心跳得快了些,咚咚地砸。
见阿笙一个劲盯着裴钰看,一旁的袁成杰小声地唤了她一声,“阿笙。”
这一声传到了裴钰的耳中,他的目光扫了过来,看着那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微微愣了愣,而后开口道:“你是阿笙?”
阿笙见他还记得自己,拱手道:“回家主,是我。”
裴钰倒是没认出眼前这个少女与从前那个瘦小的小女娘是同一个人,他颇有些意外,此次华清斋琢选出来的应当是斋内最精英的子弟了,她居然能位列其中。
“静严可还好?”
阿笙微微一愣,复答道:“静严师父身体安康。”
裴钰笑着点了点头,并未再多言,顾自入了坐。
倒是裴妙音见二人相识,多问了一句,“你们认识?”
阿笙复又垂首朝裴妙音道:“回殿下,我从前曾在上阳园任职,有幸在上阳园宴请七国来宾时见过家主。”
阿笙并未提二人从前的故事,不愿被人认为是拿旧事攀附裴钰,裴钰自然也看懂了她的心思,也并未多言。
“你竟是我裴氏之人。”裴妙音的眼中多了几抹赞许,“你以女儿身却能在华清斋一众男子当中脱颖而出,当真是不错。”
阿笙闻此答道:“斋中亦有不少出色的师姐,我只是得了巧罢了。”
裴妙音听了阿笙此言才后知后觉到自己此前言语有失,“是了,如今的女子不比从前,有才情之人比我们从前多了许多。”
而一旁的袁成杰却被阿笙吓出了一身冷汗,她敢去挑裴妙音话中不妥的地方,当真是长了一身反骨。但好在裴妙音不是一个过于自持身份的人,性子十分随和。
而后,裴妙音才受了文史官的见礼,众人又聊了许多路途中的见闻。
此时,庭内传膳,西州的饮食多喜炙烤,虽此宴按照央国的习惯有做调整,但阿笙看着一整只炙烤的腿肉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还是愣在了那。
掌事念及众人不习惯用刀,于是传了侍女来分食,话刚出口便见席间唯一的女娘拿起了自己桌前的刀具,捏了捏,似有些犹豫,他正要制止,却见她手起刀落直直地将整柄刀都戳进了炙烤的肉中。
这番动静,就连对面的裴钰都抬眼看了过来,却见袁成杰瞠目结舌地看着阿笙一幅“大义凛然”的模样刀了一条烤腿肉。
阿笙会自己动手原因无他,他们这一行很长时间都在荒原之上,这群矜贵的主自然是不敢自己动手的,于是阿笙看不过去,多是她在分食,因此才会在看到放在自己面前的炙烤肉时,下意识地拿起了刀。
她这几个月的刀工见长,没多久便将这一条腿肉分剃了干净,待到她满意地放下刀具却见无论是裴妙音、裴钰还是其余师兄都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复才想起,这是西州王庭,这类事当有专门的侍从做的。
知道旁人都在看自己,阿笙故作淡定,将掌事招呼来为众人分食,心中的那点窘迫倒是未露在脸上。
“一路行来倒是学会了这个,殿下也试试看看我这刀工如何?”
面对窘境大方化解,裴妙音觉得这女娘当真有意思。
掌事立刻上前为众人分食,见大家都顾自吃食,并未提她不恰当的行为,阿笙刚放下心来,却忽而抬眼看到对面,裴钰竟然微微侧过头在那偷笑,阿笙皱眉,才几年不见,这人变得不厚道了。
倒是裴妙音看着那个小女娘敢直接瞪裴钰,心中略有些疑惑,裴氏之人对于本府主家都十分顺从,但阿笙显然对裴钰和自己没有骨子里的服从感。
而此时的裴钰已经收了笑,又似什么事都没有般低头尝了几口阿笙分拆下来的腿肉,便又没动过了。裴钰略有些挑食这件事,遇上谁都没什么改变。他这两口已经算是给面子了。
裴妙音低声问一旁的掌事,王什么时候能过来。
掌事有些为难,而后对裴妙音道:“师纳部送来的美人今日闹腾,王亲自去看了。”
闻此,裴妙音淡了神色,便也未再多问了。
这一幕被阿笙看在了眼里,听闻裴妙音早年曾为西州王诞下一子,却在年幼之时因高热而早夭,此后裴妙音因对西州的环境不甚适应,又经历了两次落胎,伤了身子,子嗣上一直没有动静,王庭不能没有后嗣,那之后西州王在下臣的提议下纳了美人,此后西州各部便开始纷纷往王庭送年轻女子。
这些年,虽然西州王对裴妙音依旧敬重,但二人之间的关系应当是不复从前的,否则裴妙音也不会倍加思念家中,尤其是裴钰父亲过世之时。
裴氏主家中,裴妙音与裴钰的父亲裴陵之乃主母所出,老二、老三和老五则是偏房的子女,因此裴妙音与裴钰的父亲自小感情最好,当年裴钰父亲过世的消息传到西州时,裴妙音一时不能接受这件事,晕厥了过去,西州王赶紧命人往央国去裴氏将自小照顾裴妙音的嬷嬷接来西州服侍,有老人在身旁宽慰,她才好些。
这些故事是阿笙在路途之上听师兄们讲的,听着倒让人心中闷堵,这般事事都不太如意的日子居然会发生在裴氏嫡女、如今的西州王妃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