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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崔安潜出言制止两人的争论,目光挪向张自勉。
没有这位大将的点头,此战不可能打的起来。
不过崔安潜背后有崔氏,有郑畋、王铎等朝中清流宰相支持,即便出了事,黑锅也不用架在他头上。
张自勉则不然,几次成为南衙北司争斗的焦点,被宋威、田令孜等人一再构陷。
这一次的黑锅无疑要他来背。
帐中诡异的安静下来,众人目光闪闪烁烁,聪明人不少,已经看出端倪,张自勉始终不发一言。
还是旁边的杨复光沉声道:“朝廷既然接受草贼投降,自有道理,我等擅自妄为,只会搅乱朝廷大局,且诸位能保证擒杀黄巢否?若是不能,朝廷失信于天下,草贼为害愈烈,此事万不可为!”
“监军所言甚是,以天下大局为重。”崔安潜点头称是。
军议散去,陈玄烈出于好奇心驱使,跟在秦宗权后面。
历史上他造成的破坏不在黄巢之下。
“蔡贼”的名头可谓彪炳史书。
不过没走两步,就被他发觉了,转头,“五郎为何跟着某?”
陈玄烈一愣,没想到他竟然认识自己,“秦将军识得在下?”
秦宗权颇为和善的笑道:“我祖籍亦在长社,与你陈家同住一坊,七年前我父战死蜀中后,便随叔父迁居上蔡。”
竟然还有这事?
陈家祖坟也不知道冒了什么烟,竟然跟秦宗权是街坊……
不过长社就这么大,又都是牙兵,抬头不见低头见,认识也在情理之中。
“适才军议,帐中诸将皆不敢言,独秦兄之言豪气干云,在下钦佩不已。”陈玄烈随意吹捧了一句。
秦宗权哈哈大笑,一点儿都忌讳,“若我手上有一万忠武锐卒,王仙芝、黄巢之流何足道哉!走,我营中藏了几坛好酒,今日故人相会,边喝边聊,不醉不归!”
亲热的让陈玄烈有些不习惯,也不知怎么拒绝,就被他拉着走了。
一路上他的嘴就没闲过,特别健谈,不是许州哪个官宦女子生的天仙一般,就是哪位大官的夫人耐不住寂寞,在外面养了粉头……
唾沫星子直飞,也不管陈玄烈听没听。
到了他营地,几人出来迎接。
秦宗权指着几人道:“来来来,二郎宗言,三郎宗衡,七郎彦晖,快见过陈五兄。”
“五兄!”几人齐齐唰唰的叉手。
陈玄烈脸皮一跳,秦家的这些人也都不是泛泛之辈。
旁边还围着一圈人,一个个五大三粗的,只是站在那儿,就感觉煞气逼人……
秦宗权大手一挥,“都是自家兄弟,快快拿酒肉出来。”
说着就在营中架上了篝火,秦家兄弟拖来两头肥羊,手起刀落,斩下头颅,当场洗剥起来。
“哎,节帅若用我之策,大唐哪还有这多事?”秦宗权端起一碗酒就猛灌了下去。
“朝廷也有朝廷的苦衷。”
“正是因为有苦衷,就该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灭了黄巢,不然他日沙陀人作乱,黄巢再起,必将腹背受敌,可惜崔节帅爱惜名声,不愿扛事,上将军老迈,锐气已失!”
这厮什么话都敢说出口,不过也有一定的道理。
谈到军事,陈玄烈来了兴趣,“秦兄以为沙陀、草贼谁危害更大?”
“自然是沙陀,草贼四方流窜,一旦朝廷恢复生机,不难剿灭,然沙陀与代北武人勾结,横跨两镇,番汉部众数万,外有鞑靼为援,假以时日,轻则为安史之乱,重则为拓跋魏。”
他能在一众狠人中脱颖而出,掀起滔天巨浪,战略眼光绝不会差。
“秦兄高见。”陈玄烈敬了一碗。
“哈哈,说这些闲事做甚,说点高兴的,五郎可知我忠武家眷中,谁家女子最正?”
秦宗权三两句又扯回来了。
“小弟戍守西北边地三年,一回来,就征剿王仙芝去了……”
“鹿六家的女子!”
“鹿晏弘?”陈玄烈一愣,没想到吃瓜又吃回自己身上了。
旁边的秦宗衡一脸邪笑道:“嘿,五兄有所不知,那鹿六削尖了脑门往上钻,近日准备将女儿嫁给卢相公的三儿子……”
“还有这事?”陈玄烈神色一动。
虽说婚约没成,但鹿晏弘这么搞,就太不给陈家面子了。
以前陈家家道中落,也就罢了,但现在陈家已略有起色,陈玄烈的十将距离鹿晏弘的都将也就一步之遥……
“这还有假?”秦宗衡拍着胸脯道。
“卢家为五姓高门,贵为宰相,岂会看上鹿家一個破落户?”陈玄烈还是不信。
当年人家五姓七望连太宗之女都看不上……
秦宗言凑了过来,“哈哈哈,当然不会是明媒正娶,鹿老六将自己的宝贝女儿送过去当侍妾!”
侍妾就是陪睡的丫头、奴婢……
陈玄烈脸上横肉抖了抖,没有婚约也就罢了,鹿晏弘即便将她卖进勾栏里面也管不着,但有这门婚约在,就有些打陈家的脸了。
难怪鹿晏弘在左军中地位那么高,原来是巴结上了卢携。
陈玄烈一碗酒下肚,回许州后,肯定要找鹿晏弘要个说法。
“来来来,喝酒、吃肉!”秦宗权撕下一条羊腿递给陈玄烈,自己又撕了一条,大口咀嚼起来。
“你我两家当多亲近亲近才是,以后多个照应。”秦宗衡有意无意道。
“我等都是许人,何须多言?”陈玄烈哈哈一笑,将烦心事抛开。
这一顿酒喝了一个下午,秦家几个兄弟个个孔武有力,性情豪爽,比王建、鹿晏弘敞亮多了。
至于以后,谁不是走一步看一步?
黄昏时,田师侃、陈奉礼带人找了过来,陈玄烈才告辞离去。
秦宗权热情的送出营门,才依依不舍返回。
陈玄烈醉醺醺的睡着,一睁眼,就见周庠愁眉苦脸的坐在旁边。
一见这神色,陈玄烈就知道有事,胡乱擦了一把脸,“出了何事?”
“上将军辞官归乡。”
“什么?”
张自勉几次暗中照拂,陈玄烈心知肚明,如今他竟然辞官了……
忽然想起他眼中经常显露的疲色,应该是早有此意,一直隐忍到现在。
“朝廷允了么?”陈玄烈一阵惋惜。
周庠道:“允了,辰时诏令下来,上将军就离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