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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承哲深知妻子本性不坏,偶尔几句抱怨不能当真,便是耐着性子哄劝她,孩子们的事暂且不论,先把妻子稳住了,至少能不给他们添麻烦。
自然这件事,早已在京城传开,这个时辰,皇帝还忙着朝务在大殿未归,尧年来见皇后,提起来便是恼火。
她本要为扶意出头,但涵之劝她说:“顺其自然吧,这京城里被念叨这种事的人家还少吗,难道那些府里也喊打喊杀?”
尧年不屑:“他们是真有其事,心虚才不敢闹,公爵府向来清明端正,岂能遭受这样的耻辱,皇嫂,不如让他们自己想法子,您别拦着。”
涵之笑道:“听这口气,我倒是成了外人,好,听你的。”
尧年问:“当时您安排平理去护送扶意,就该想到会有人说闲话吧?为何不避嫌,非要平理去送呢。”
涵之坦率地说:“一则,我要把他支开,让他暂时离开京城,否则他会闯祸。再则……”
尧年望着嫂嫂的双眼,仿佛看见了满满的算计在其中,她不禁小声问:“嫂嫂,难道您是故意的。”
涵之没有承认,但也不否认,只是笑道:“放心,这么点儿小事,公爵府能摆平。”
尧年不愿与嫂嫂之间有芥蒂,追问:“您图什么呢?”
涵之说:“与其说我图什么,你该问散播谣言,企图败坏公爵府名声,最终好冲着我来的这些人,他们做过些什么。”
尧年在宫里养伤那么久,懒得管任何事,除去扶意韵之几人,几乎不见外人,虽身处皇权利益的中心,却过得如世外桃源般悠哉悠哉,冷不丁把人心算计摆在眼前,她自然是懵了。
涵之道:“有我那弟弟在,没人能欺负了扶意,事情总要一桩一桩来。”
尧年愿意信任嫂嫂,便不再纠结,之后说起代嫁和亲,说起南平侯府,又说到自己要随慕尚书和开疆一同去边境。
涵之便嘱咐:“你皇兄既然以你的伤病为由拒绝和亲,你一年半载的都要养在宫里才行,去赞西边境只能微服前往,不能表露身份。我们不阻拦你,可你要保护好自己,别暴露行踪。”
尧年松了口气:“这不难,我就怕您和皇兄不让我去了,在宫里关一年半载,我能老十岁。”
涵之满眼宠爱地看着小姑:“年儿,从今往后,我和你皇兄再不得自由,可你是自由的,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尧年反而心疼嫂嫂:“这不是才开始吗,待皇权稳固,皇兄他绝不会把您困在这皇宫里。”
只听皇帝的声音传来:“什么事,你又替朕做主了?”
尧年起身,向哥哥行礼,替涵之抱不平:“您也忒忙了,总把皇嫂一个人丢在这里,也不怕她闷坏了,怀着身子的人,心思细腻着呢。”
项圻嗔道:“你逍遥自在,就以为全天下人都逍遥自在,你嫂嫂忙的时候,连朕也挨不上见她。你的伤都好了,这么晚了不歇着,赶紧回去,还想不想去边境?”
“是是是……”尧年不敢顶嘴,冲哥哥做了个鬼脸,一溜烟的跑了。
项圻说:“这丫头,还真不能留在京城,你看她言行举止,哪里像公主。”
涵之拉着丈夫坐下:“这不是在哥哥面前,端着做什么呢。”
项圻便不再念叨妹妹,关心地问:“白天见过扶意了,母亲如今怎么样?”
涵之却道:“远的先不说,眼门前的麻烦,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那一晚,帝后商议至深夜,而隔天一清早,涵之便早早起身,来太皇太妃宫外,目送她出宫礼佛。
若是平日里,涵之也不必如此上心,对待太皇太妃只要尽到心意即可,但今日老人家是去为了自己腹中的孩子祈福祝祷,身为皇后,少不得露面。
永清大长公主进宫来接母亲同往,见了涵之,虽尽到了君臣之别,可还是端着姑母长辈的架子,言辞神态并不把皇后放在眼里。
涵之大度从容,不做计较,送走了太皇太妃后,便回中宫休息,比起所谓的祈福祝祷,她自身保重才是最关键。
掌事宫女提醒道:“娘娘,要不要派人盯着?”
涵之摇头:“这么急就盯着,她们会生疑,如今网已经撒出去,引更多的鱼入网再收不迟。”
这一边,祝家兄弟上朝途中,遇到禁军戒严,才知是太皇太妃和永清大长公主往护国寺烧香礼佛。
他们让在道路一侧,待队伍远行,平瑞道:“老太妃最近事情颇多,连永安公主的册封都要过问,从前她可不这样。听说宫里的事,也开始过问插手,这是要和我们皇后娘娘分庭抗礼不成?”
平珞冷声道:“不要在大街上议论这些事。”
祝镕则道:“太妃年事已高,十天里总有七天缠绵病榻,终日汤药不断,她哪里来的精神折腾这些事?”
兄弟三人互看一眼,便是心照不宣。
正要上路,听得远方马蹄急促,便见他们家的小野马,扬鞭狂奔而来。
那通体雪白的神驹,驮着他飞驰而过,不知是故意视而不见,还是马蹄太急,平理没能看清路边的人,他就一阵风似的从哥哥们面前刮过去。
为公子们牵着马的家中下人,俱是一脸呆滞,回过神后纷纷禀告:“是四哥儿……”
平珞叹了一声:“这小子。”
平瑞笑道:“我们家平理啊,几时能长大。”
这一边,平理策马奔至太尉府,大清早地敲正门,要找秦昊说话。
秦昊穿着家里的衣裳,嘴里的早膳还没咽下,见了人,平理就没好气地说:“你还有心思吃呢,赶紧跟我去查,脏水都泼到我头上来了,我一定要揪出那个混蛋,把他眼珠子挖出来,把他的嘴撕烂。”
见秦昊没反应过来,平理夺下他手中的碗筷,拍在桌上:“还吃,跟我走啊。”
太尉府下人们赶来,说自家公子还在禁足,不能外出,平理瞪着他:“你去不去?”
秦昊喝退了家仆,说道:“总得让我换件衣服,你先吃两口东西,没用早膳呢吧,这么早,你找谁去?”
“气死我了!”一夜过去,平理身上的火反而越烧越旺,抓了几颗汤包在口中大嚼,嚷嚷着,“你说是谁干的,图什么呢,我嫂子那么清白的人。”
不久后,哥儿俩就“堂堂正正”地出门去,下人赶来向秦太尉禀告,秦太尉正穿戴朝服,好不耐烦地说:“让他去吧,如今我们欠着公爵府人情,不好再翻脸。”
此刻,太皇太妃一行到了护国寺,主持方丈亲迎,而后太妃母女拈香叩拜、诵经礼佛,在他们离开之前,再无人可入寺。
观音殿中,永清大长公主独自坐在蒲团上,望着观音像前青烟袅袅,不多时,殿门开了,有人从外面进来,旋即殿门又合上。
观音像后,施展从沉睡中醒来,他昨夜在此抄经,不知不觉睡着,此刻醒来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闻见檀香清幽,恍然察觉身在观音殿中,正要起身,听得佛龛前有人说话。
一个女人道:“一时半刻要反,没那么容易,想要动手刺杀,更难如登天。眼下先制造些流言蜚语,毁她名声,祝家那位言氏,出入宫闱最殷勤,从她下手再合适不过。而后便是等待,过几个月皇后肚子里的月份大了,就能有法子,轻而易举地让她一尸两命。”
另一个说话的,是男人的声音:“皇姐,莫怪我多疑,您为何要帮我,我的生母只是个低微的才人。”
那女人说:“我咽不下这口气,几个纪州乡下人,爬到我们头上耀武扬威。母妃她年事已高,乐观些还能拖个三年五载,
但凡有个闪失,随时便要西去。她这一走,我可就没好日子过了,可我是堂堂正正的公主,我的母妃对项圻的父亲有养育之恩,他们忘恩负义,我可不能坐以待毙。”
施展一动不动,将之后的话,一字不差地记下了。
佛龛前的人没有察觉他的存在,不久便先后离去,再后来,寺庙里热闹了,太皇太妃一行已经离开。
他从后门离去,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回到禅房后,细思量方才那些话,哪怕一切都与他不相干,也有两个字触动他的心弦:言氏。
那言氏,必定就是博闻书院言夫子的女儿,言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