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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意离开时,见祖母在众人的拥簇下缓缓而来,宾客们纷纷起身相迎,大夫人和婶婶们也迎上前。
几位方才先走开的世家老夫人们埋怨着:“不见换一身衣裳要这么久的,今日我们来看你显摆儿孙满堂,你却还非要告诉我们,数你柜子里衣裳多。”
老太太玩笑着:“一个个老不正经,越活越年轻,我怕坐在中间,你们又多个妈,可不得打扮打扮?”
三夫人搀扶着婆婆,起哄问:“娘,那我是多了几个嫂嫂,还是多了几个姐姐?”
老天天骂道:“没大没小,我们说笑话,你上赶着占便宜?”
扶意见这里没她什么事,祖母甚至不看她一眼,便悄然带着香橼和绯彤离去。
但心中忐忑,不知祖孙二人说的怎么样,据说男宾那一边,闵延仕也来了,但扶意今日还没见上。
回到玉衡轩,涵之在为妹妹画眉,招手让扶意来看,问:“怎么样?”
扶意细看后,应道:“不似平日两眉弯弯,一笑便是女孩儿的天真烂漫,如此有了几分棱角,大气端庄得多了。”
“我家妹妹模样儿好,怎么打扮都好看,区别只在这几分气质之间。”涵之说,“我也不知时下京城兴的什么,只盼着闵家的人能明白,别把外头瞎传的那些话当真。”
扶意心里一紧,问道:“奶奶她……”
韵之低下了头,可一想到祖母和姐姐的话,赶紧又把头抬起来,大大方方地告诉扶意:“奶奶答应了,若是今天闵家再提亲,她会好好考虑和商量,但若闵家就此罢手,她是不会为了我去提亲的。”
扶意松了口气,便要带着韵之离去。
涵之却严肃地吩咐扶意:“这丫头之前为了逃避婚嫁而故意毁了自己名声的蠢办法,你记得告诫妹妹们,不得效仿她们姐姐,再叫我知道,连你一并问不是。”
韵之在扶意耳边低语:“我刚才被骂得狗血淋头……”
而扶意几乎同时向姐姐解释:“韵之那么做的时候,我还没来,就是因为这事儿,我才被奶奶从纪州接来京城教她,姐姐,这事儿和我不相干的。”
韵之气得冲她挤眉弄眼:“你说什么呢?”
涵之起身来,向她抬起手,韵之吓得一哆嗦,可姐姐只是扶一扶妹妹的发鬓簪花,理一理她的衣襟阔袖,满眼的不舍:“去吧,姐姐等你的好消息。”
二人向长姐告辞,规规矩矩地出门来,离开玉衡轩的大门,韵之回眸看了眼,见大姐姐没有跟出来,她才松了口气,扬手打了扶意一巴掌:“你坏死了,还跟我撇清关系。”
扶意揉着肩膀说:“你都打我两回了,我一定要告诉你哥哥。”
见扶意径直往前走,韵之才怕了,跟上来问:“你真生气了?扶意,要不你也打我两下?”
扶意停下脚步,心里一阵阵的难过与不舍涌上来,紧紧抿着唇,努力地让自己冷静。
“你怎么了?”韵之探过脑袋,“我打疼你了?我就拍了一下。”
“我舍不得你。”扶意开口,眼眶到底是湿润了,转身抱住了韵之,“其实我心里也盼着,奶奶能强硬到底,可是……”
反是韵之拍拍她的背,安抚她:“没事,你该为我高兴,我竟然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我竟然可以自己来选择夫婿。不就是闵家的人难缠些,我们家的人可也缠得你够呛,我可是公爵府的千金,他们家没人敢招惹我。”
此刻西苑宴席上,闵府老夫人和大儿媳妇来与祝家老太太说笑,不多久,户部尚书的夫人便来请安问候。
三夫人命人搬了凳子请她坐在一旁,尚书夫人坐定后,四下看了看,笑问:“老太太,今日来了半天,怎么不见二姑娘。”
老太太心里明白,闵家看来是找了闵延仕的上司来保媒,她们果然没有放弃。
她心里不是滋味,舍不得嫁孙女,可既然答应了韵之,就不能再反悔,总算闵延仕那孩子,品貌端正、心地善良,是个有作为有担当的年轻人,多少安慰一些。
尚书夫人笑道:“老太太,我年头上去庙里烧香,抽了一支上上签,大师为我解签,说是我今年之内保媒牵线的一桩姻缘,必得永世恩爱儿孙满堂。平日里我虽是个爱张罗的,可得了这么好的事儿,就不能瞎张罗。冷眼瞧了大半年,前日到宰相府送重阳糕,夫人与我一合计,我就知道,这神佛果然是有的。您看,这样好的孩子们等着婚嫁,就缺一个保媒的,我就来了。”
三夫人不知其中的缘故,也不知婆婆和闵家人各怀心事,只有她大大咧咧地笑着:“嫂夫人您这话说的,跟街口说书的似的,您也太能编了。”
尚书夫人道:“神佛的话,岂能瞎编,妹妹年轻罢了。”她起身来,走近两步道,“老太太,您看老相爷的长孙,品貌如何,与贵府二小姐,那可是天造地设的般配。”
闵家老夫人在一旁笑道:“我看中韵儿那孩子,也非一两天了,只是知道你舍不得,从也不敢提起啊。”
至于闵夫人,她实在说不出口是心非的话,索性闭紧嘴巴,单是撑着脸上的笑容,已是拼尽了全力。
另一边,二夫人伸长脖子看这里的光景,浑身坐不住,就想来听一耳朵,被身边的大夫人嗤笑:“你是嫁女儿的,不该稳重些?”
二夫人坐下,讪讪道:“我自然是不及嫂嫂。”
大夫人瞥了她一眼:“你若想这事儿能成,就别在母亲跟前多嘴,你说一句她就烦一句,别怪我没提醒你。”
一样的话,梅姨娘和丈夫也提醒过她,二夫人虽然不服气,但也不得不照着做,不然她此刻早就飞过去婆婆身边了。
她坐立不安,召唤了周妈妈上前:“去看看,韵之怎么还不来。”
因扶意动了心怀,眼泪沾湿妆容,不得不涂脂抹粉又耽搁了片刻功夫,待姑嫂二人来时,闵延仕已经站在长辈跟前。
扶意大方从容地上前来,韵之也答应过祖母和姐姐绝不在人前失礼,像往日一样,礼貌地喊了声:“闵家哥哥。”
三夫人急不可待地伸手挽着侄女笑道:“韵儿,大喜。”
老太太却出声制止了儿媳,命扶意将韵之带入席,而后对闵家老夫人说:“今日我孙儿满月,你这侄媳妇中年产子九死一生,咱们不要抢了她的风头,过几日我在院子里摆下酒席,专程请你们来再吃一回,有什么事,我们到那一天再细细地说。”
相爷夫人听这话,便知道事情成了七八分,吩咐孙儿:“延仕,还不给老太太磕头。”
老太太命芮嬷嬷去阻拦,和气地说:“和兄弟们吃酒去吧,镕儿今日不在家,可你姐夫在,怀枫和嫣然也惦记舅舅呢。”
闵延仕行礼退下,可就这么片刻功夫,两家要联姻的消息已经在席间传开。
他回到男宾所在之处,立刻被众人围拢,这些人还没弄清到底怎么回事,就怕一声恭喜说晚了。
一杯杯酒灌下肚,闵延仕来者不拒,直到平珞来阻拦,才为他挡开。
姐夫带着他到清静之处,开门见山地问:“你心里可愿意娶我家韵之,若是祖父之言,若是岳父岳母之命,你若拒绝,我不怪你,反之,才是委屈了我家韵儿。”
闵延仕心里一片凄凉,这件事谁都能说不,唯独他不能。
杀了金浩天后,他一直被梦魇困扰,好几次半夜想冲出家门去自首,可他到底不甘心,不甘心为了那么一个混账,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延仕,我要听实话。”平珞严肃地看着妻弟,“你到底怎么看韵之?”
“我想娶她。”闵延仕道,“姐夫,我会好好待韵之。”
女眷这一边,不如男宾那么热情放肆,并没有人来打扰韵之,但好好的一顿饭,心里藏着太多的事,韵之也好、扶意也好,还有老太太等等,谁都没吃出味儿来。
扶意避开众人后,吩咐香橼去找争鸣,命他给祝镕飞鸽传信,让他心里有个底。
香橼领命找来,一路往清秋阁走,半道上突然被人拽进一旁树丛里,香橼失声要尖叫,立刻就被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