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宫到太医院横跨半个皇宫,秦欢和时北衍跟随引路太监走着,宫中人多口杂,为避免泄露案情,两人一路上大多缄口不言。而皇宫等级森严,又恰逢太子案件人人自危,整个皇宫都格外安静,直到御花园,一阵清脆的笑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嘻嘻嘻,快看本宫抓住了什么,这只七彩蝴蝶陛下一定会喜欢,本宫这就送去给陛下看看。”笑声的主人脚步声渐远,而她身后的宫女们也都追随她而去。秦欢走在长廊上,抬头就见不远处盛开的月季花下,一个粉红色的倩影欢快离去,那女子身着华丽的宫裙,整个人散发着与皇宫格格不入的天真烂漫。那女子前行的方向与秦欢不同,两人没有打照面,秦欢继续沿着原本的方向前行,随口问道,“这是哪位娘娘,先前好像没见过。”自称本宫,又要见陛下,在宫里只能是后宫女子。引路太监也看到了那女子过去,便答道,“回郡主,那是陛下新封的怡婕妤。”秦欢在脑海中搜索这个称谓,对此人没有印象,“怡婕妤?倒是没听说过,这位娘娘是哪位大人的千金?”“怡婕妤是乌国舅进献给陛下的美人,婕妤本名郁舒雪,一入宫便深得陛下喜爱,陛下亲自为婕妤册封封号怡。”“原来是国舅进献而来,刚入宫就得封号,想必未来不可限量。”能被进献的美人自然身世不佳,这个怡婕妤位份不高,但能得到皇帝赏赐封号,想来备受宠爱。怡婕妤是国舅的人,那便是太子的人,有她在皇帝面前美言,对秦欢查案有利无害。她没怎么在意这位怡婕妤,可时北衍的眼神却幽暗了几分。继续走了会,两人来到太医院,周御医平常只为陛下和王公贵族看病,对于时家这等败落的家族,周御医并不愿意接见。但碍于秦欢的面子,周御医还是勉为其难为时北衍把脉。周御医见时北衍人高马大,还以为他和其他公子哥一样就是小病矫情,可手搭到他脉搏不多会,周御医的脸色就变得严肃起来。这一诊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周御医收回手,若有所思的看着对面,“时北泽,时家的二公子?”秦欢等着累了,就趴在两人诊脉的桌上,见周御医开口,瞬间直起后背点头。“正是在下。”时北衍回答。周御医上下打量他,傲慢的脸上显现出不可思议却又是意料之中的表情,“你如果不想年纪轻轻就去见你爹,现在就找个僻静的地方娶妻生子,再也不要留在京城。”时北衍和时北泽的父亲早就死了,周御医的话无异于在说,你命不久矣。比时北衍更激动的是秦欢,“为何?他不过就是吞个沙子,其他大夫都说没什么大碍。”“庸医害人不浅!”周御医最瞧不上外面的江湖郎中,他直言不讳,“他身体亏空,气弦相断,这副身躯要不是底子好早就死了,老夫劝你乘早远离女色,早日断了肉酒荤腥,去乡下调养好身子,没准还能活到老夫这把岁数。”秦欢上一秒还深陷自责内疚中,下一秒就被周御医的远离女色给雷到。“你的意思,他……是被掏空的?”秦欢在时北衍身前做了个深掏的动作。时北衍脸色黝黑,用扇子把她的手打退。周御医越瞧时北衍清俊的脸越来气,他别过脸,对着秦欢道。“前建安候家风门清,没想到生了个这么不争气的儿子,这小子瞧着结实,实则内里溃败,老夫要不是听过他的名声,还以为他是操劳过度,忧思过虑,又常年中毒,才造就这副身躯。”时家早就被剥夺爵位,故而周御医称时北衍的父亲为前建安候。周御医深知时家老二是个整日留恋秦楼楚馆的花花公子,对他态度冷峻。“老夫与前建安候有过一段机缘,看在前建安候的面子上,老夫把这最后一颗凝元丹送你,这丹能为你续命,但你要是还继续如此,就趁早留个后,你那大哥杀孽太重,恐怕也没那缘分,老夫好心提醒,希望你别让前建安候断子绝孙!”言罢,周御医从玄关后面的盒子里取出一枚丹药,并配了一张药方。时北衍望着面前的丹药,“凝元丹贵重,我不能收。”周御医冷哼着把药直接塞到他的嘴里,“你小子知道贵重就好,收下,今后按方子吃药!”昔日先帝曾中毒命悬一线,周御医便是用凝元丹吊住了先帝的命,凝元丹药材珍贵,其中有一味药也早在许多年前绝迹,这也意味着凝元丹“绝迹”。周御医动作突然,时北衍意料之外就把药吞了,对比于周御医十分“恶劣”的态度,时北衍对他的举动存了戒心,可周御医身为太医院元老,也不会用假药消遣他。“别猜了,老夫就是还一个以死之人的人情。”周御医看穿他所想,但也点到为止,不愿深聊,“老夫还要去为陛下诊脉,你二人走吧。”周御医搬起药箱,往外面走去。秦欢挪到时北衍身旁,小声问,“凝元丹很珍贵吗?”“传闻此药起死回生,世间仅剩一颗。”时北衍眉头紧皱,朝着周御医离开的方向抱拳深深鞠了礼。在周御医这等医术卓绝的大夫面前,他和时北泽互换身份的事情根本瞒不住,但周御医不仅没有拆穿,反而将凝元丹给了他。其实这些年他遭遇过暗杀无数,不仅是他树敌太多,还有敌国的报复,他遭受刺杀下毒如家常便饭,也让这副身体千疮百孔。“怪老头脾气大,人倒是蛮好的。”秦欢客观评价,“时北泽,你反正也被掏空了,这以后行不行还是个问题,就听周御医一言,早点收手吧。”时北衍本不想搭理她,某些人却从他身前不停的“掏”,他一把抓住某人不安分的手,“我刚吃了凝元丹,郡主想试试效果吗?”秦欢眼眸抬起,细密的睫毛眨动,时北衍往前迈步,逼着秦欢往后退了一步,“郡主若想掏,便真的来掏空我,也正好瞧瞧我能不能被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