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 百合
“看来杜巧云找了个如意郎君,为了车中阳竟然连武道更进一步的机会都可以选择放弃。”“哎!”“希望是良配。”上了马车,方正摇头轻叹,转瞬就不再考虑这个问题,垂首看向手中有些泛黄的书册。《湖真人谈气血之变》真人的称呼,可不是随便说说,至少公认的真人,无一不是术法、武道的顶尖强者。纯阳宫弟子众多,传承不凡,但按张明瑞的说法,数百年来也只诞生了区区几位真人。其中一位还是创立纯阳宫的那位。可想而知,真人何等稀少,又是何等了得。湖真人,竟然是真的真人!不过这本书只能说是对方的游记,其中涉及到武学的地方极少,大都是游览山水的过程。好在关于气血的部分,有专门的标注。“习武、修法,无外乎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气血三变不过是炼精而已,武道入门。”“呵……”“不愧是真人,口气够大。”方正摇了摇头,继续朝下看去。“炼皮、锻骨、炼脏,气血三变、脱胎换骨,待到精气充足,自可开窍与天地之气相汇。”“至此,真气乃成。”“尔问何为窍?”“元神是也、真灵是也、魂魄是也……”看不懂!方正眉头紧皱,也许书中所记是微言大义,但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小学生在看高数。满目皆是天书!而且东一句西一句根本就不连贯。“气血、真气,还有这所谓的炁,到底是什么?”“不对!”方正摇头:“现在的自己不需要知道它们是什么,只需要按部就班的修炼出来,就已经足够了。”把整本书翻了一遍,加上以往的武学知识,他总算理清思路。三血之后,要做的就是凝练气血,冲击真气境。至于如何凝练气血……以方正现在这种情况,最好专修一门武技,其他的辅助,花个十年八年差不多就成了。现在他二十六岁,十年八年后也不过三十多,不算晚。而且这还是最差的情况,真要如此的话兴许三五年就能功成,那时说不定才刚三十。当然。也可以根据自身所学自创一种统御所有的功法。届时,自然而然就能凝练气血、三劲合一,甚至可以直接踏入真气境。这么做定然很难,而且方正自问也不是那种能够自创法门的聪明人,只能走方便法门。那就是……获得一门上乘武学。然后改修!只要不是有什么特殊限制,改修法门并不麻烦,如方正自己就不知道修炼了多少武功。最初的形意拳、三体式,早就搁置不常使用。“多手准备吧。”放下书册,他低声轻叹:“先以钓蟾劲为主,尝试整合气血,顺便看能不能悟出一门‘绝世武功’,寻找上等法门的事也不能拉下。”“哪个先成功,就用哪个。”“不着急。”确实不用着急,固安县毕竟只是一个小地方,三血的武者满打满算也不过二十多位。嗯,现在可能多一些,却也不会太多。至于武师更是屈指可数。再加上他底蕴深厚,还有杀手锏,只要不是面对修成真气的武师倒也无惧。至于现代社会……他当初一血的时候都能大闹迈密会所,逼得贺宣平认输,现在已经三血,更是不用担心。之所以执着于更高境界,其实不是为了安全考虑,而是好奇。好奇到了那等境界,又该是何等风景?“东家。”李三的声音响起:“前面的路堵住了,像是有人在闹事。”“哦!”方正抬头,好奇问道:“什么事?”“踢馆。”李三道:“有强人要闯神枪馆,咦,这人的枪法好像跟神枪馆的差不多。”方正掀开车帘,居高临下朝前方看去,但见神枪馆门口正有两人持枪厮杀,情况凶险。“徐修!”神枪馆馆主徐僧的儿子徐修赫然是其中之一。他手持红缨枪,枪尖寒芒绽放、红缨缤纷起舞,枪影重重,单单外溢的劲气就横扫周遭。三血!他也突破了。方正眼神微动,却也没有奇怪。武者突破三血的年龄大都在二十多到三十出头,再晚几乎没有机会,早了底蕴又不足。当然也有例外。如与徐修厮杀的那人,面上的青涩尚未褪去,似乎还不足二十岁,但枪法却极其老辣。修为,也是三血。方正眼神犀利,瞬间看出两人的枪法虽然有些许不同,但殊途同归,当是一个传承。两人较技,看上去就像是同门师兄弟演武。“崩!”年轻人手中长枪猛然一颤,漫天枪影随之一聚,长枪刺出,看似缓慢,实则快愈电闪。更有闷雷呼啸相随。徐修双目一凝,以身做弦、长枪为箭,身躯如弓猛然一抖,浑身骨骼巨颤,手中长枪电闪而出。“当……”双枪当空碰撞,接触点竟爆发出丝丝电弧,更有震耳欲聋的轰鸣紧随其后,震的围观众人连连后退。而此番硬碰硬,两人高下立判。“噗!”徐修吐血倒退,手中长枪几欲脱手飞出。那年轻人则只是面色发白,身躯后仰,随即稳住身体再次持枪扑出,枪尖直刺咽喉要害。眼见徐修即将命丧当场,一根银枪拦在枪尖之前,只是一抖,就让那年轻人腾身后退。“够了。”徐僧持枪立于场中,目视对面:“师兄,当年师傅把武馆馆主的位置传给我,就说明了一切,你现在回来也改变不了什么。”“那是他老糊涂。”人群分开,一位身材干瘦的中年男子踏步行出,火红的眉毛格外显眼:“当年你比不了我,你儿子也不如我徒弟,凭什么武馆馆主的位置传给伱不传给我?”“你想怎样?”徐僧上前一步,面泛煞气:“蔡九元,真当徐某惧你不成?”“哗啦啦……”他声音刚落,背后一干武馆弟子瞬间冲了出来,占据大片空间,一杆杆长枪直至对面师徒。“怎么?”蔡九元见状冷笑,面上丝毫不惧:“这是打算以多欺少?”“师弟。”他目视徐僧,慢声道:“当年我们之间的那场比武还没结束就被师傅打断,我一直不服气他把武馆交给你。”“不如,我们再比一场?”“……”徐僧眯眼。“爹。”徐修面色大变,轻拉父亲衣袖:“不要。”“怎么?”蔡九元轻笑,面露不屑:“怕了!”“好。”徐僧声音一提:“什么时候?”“三天后。”蔡九元目泛寒光:“就在这里,立生死状!”“可以。”徐僧不顾徐修阻拦,点头应下。‘竟然是兄弟反目的套路,不过那蔡九元敢登门踢馆,怕是有些本事,但应该还没证得真气。’‘若是已经证得真气,也不用跟徐僧浪费口舌。’方正放下车帘,若有所思:‘徐僧枪法了得,按杜升杜馆主的说法,奔雷枪传承不凡,比盘蛇武馆的武技要强上不少。’‘甚至,可能有后续修炼真气的法门,他敢应战当有几分胜算。’‘唔……’“赤手空拳,我应该比徐修和那年轻人强一点,但强的有限,真要动起手胜负难料。”“但若持刀施展一字明心斩的话,就算是面对徐僧这等武馆馆主,也有不小的胜算。”“可惜,难以持久。”他对自己目前的实力,倒是很清楚。***“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客厅。柳清欢舞动长袖慢声开口,声音通透、清澈,好似潺潺流水,无声无息间已然涌入心田。“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她轻移脚步,身姿摆动,绝美的面颊在烛光下闪烁诱人光泽,一双美眸更是澄如秋水。望之让人心动。琴声响起,悠扬回荡,汇入吟唱之中,丝毫不夺其风采,反到让柳清欢的诵唱越发悠远。“令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长袖飘飞,当空曼舞,一女在其内摇曳身姿,美轮美奂如同仙境。“啪!”“啪!”方正轻击双手,鼓掌赞叹:“好!”“好舞、好乐,两位配合的堪称完美,方某今日能够有此眼福、耳福,真是无憾了。”“是方公子词好,编的舞也好。”锦书虚按琴弦,慢声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不知何等女子才能让方公子生出如此感慨,作下此曲。”“肯定不是我。”柳清欢嫣然轻笑:“若是能有人为我作这么一首词,就算是死了,也是值得。”声音中带着慢慢的感慨。锦书侧首,薄纱下美眸微闪。她清楚柳清欢的性格,也许是小时候的经历,让她对男人的才华有着莫名的儒慕之情。反倒对俊美的长相不甚在意。当初,能让她心甘情愿起舞之人,无不是当世有名的才子,可惜妾有意郎无情,渐渐心寒。不过对优美的诗词,依旧毫无抵抗力。“柳姑娘言重了。”方正轻笑:“以姑娘的容貌,说是一笑倾城也毫不为过,此曲也是方某从他人口中听来,你若有意可以留下。”“他人口中听来……”柳清欢嫣然一笑:“方公子认识的人真是不少。”她对此可是丝毫不信,听一两首还可以解释,对方口中可不止一两首,且都是佳作。这等佳作若是传世,自己怎么可能没听过?想了想,她脆声开口:“不知方公子还有没有听过什么赞美女子的诗词,若是能与我相合,那是再好不过。”这首佳人曲确实不错,不过自己的相貌更偏向于娇俏可人,一笑倾城的妩媚属于锦书。“等我听到,一定告知。”方正举杯,正要畅饮之际双耳一动,皱眉看向外面。“又有动乱。”锦书轻叹:“我们自京都一路南来,行过繁华的府城、路过鱼米之乡,也曾踏足荒芜破败之地。”“似乎……”“无一处安宁。”“是啊。”柳清欢挨着锦书坐下,奇道:“固安县最近几年遭了灾,百姓日子过不下去很正常,为何那等富裕之地,百姓的日子同样凄惨?”“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方正面上笑意收敛:“诚我不可欺。”又道:“王朝兴盛,比开驰道、造宫室,大兴土木、劳役繁重,百姓难脱苦难;亡,自不必多说。”柳清欢默然。“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锦书长叹:“方公子说得好。”“不过……,难不成在方公子看来,今日的大魏,已然有了亡国之兆不成?”“说笑了。”方正摇头:“莫谈国事,莫谈国事。”他对家国大事并不感兴趣,且多有避讳,虽然三人已经比较熟悉,还是不愿意多谈。锦书却不打算就此罢休,道:“自上古始,朝代更迭,其中不乏能臣在位之时,为何这天下总是免不了兴衰起伏。”“难不成……”“真的是天意?”她抬头看天,眼中满是不解。“天意?”方正笑道:“朝代更迭自然是因为自身出了问题,与天意怕是无关,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老天爷可没工夫理会朝廷兴衰。“是吗?”锦书侧首看来:“神朝以禅让制,六代莫名而亡;夏铸九鼎,分天下,定赋税,立纲常,统一文字,分封诸侯。”“为何而亡?”“诸侯势大,主弱臣强,自生不臣之心。”方正道:“灭亡理所当然。”“商继夏统,不设侯国,因何而亡?”锦书再道。“天下初统,人心不一,商王不想重蹈前朝覆辙可以理解,此即削侯撤藩却太过心急。”方正道:“天下动荡,二世而亡,理所应当。”“周,一统天下,镇压诸侯,订立道统,分封诸王,以自家血脉镇压天下。”锦书面露凝重:“因何而亡?”“八王乱、犬戎起,终究还是主弱臣强。”方正开口:“历经三百年动乱,终究灭亡。”“秦收四夷,天下归一。”锦书声音提起:“为何而亡?”“秦王开科举,重微末之臣,为官者再非世族豪门、道脉不显,世家叛乱在所难免。”方正道:“因此而亡。”“……”锦书深吸一口气:“前朝,没有分封诸侯、没有封王,世家豪门也被压制,贤臣名将层出,更设天宫宝藏一统天下道脉。”“为何……”“还是亡了?”“宦官专权、内宫祸乱,加之皇帝无道。”方正耸肩:“此亡国之兆。”“那好。”锦书目泛寒光:“今朝,没有宦官专权,没有外戚干政,没有世家豪门,也没有藩王诸侯,为何还是如此?”“……”方正默然。历朝历代都在打前朝的补丁,每一个朝代的制度在当时看都极其完美,但终究还是亡了。他摇了摇头,道:“你确定没有?”锦书眯眼。“人皆有私,心皆藏欲。”方正道:“皇朝初期,地广人稀、人心思安,自能休养生息。”“但越往后,田地、财富乃至于兵权都会朝少数人手中集中,此乃人欲,难以遏制,历朝历代无一例外。”每个人都想要更多。若是没有能力也就罢了,一旦有了这个能力,欲望将难以遏制,直至需要改朝换代。唯有霸占天下,才能填满欲望……不!占据了天下,可能还要长生不死。现代社会也不例外。如某集团,在一个行业发展到极限之后,就会依仗自己的财富、影响力朝各个行业扩张。欲望,是填不满的。“所以……”锦书若有所思:“方公子认为,朝代更替的原因在于人心私欲?”“也许。”方正道:“有人说是因为财政难支,有人说是因为土地兼并,我对此了解不多,也不感兴趣。”“锦书姑娘若是有意,可以多想想。”锦书抬头,双目炯炯直视方正,即使隔着薄纱都能看到那股炽热。财政?土地兼并?人心私欲?她从未想过,王朝更替的真正原因竟然是这些,以前的老师讲的那些似乎只是皮毛。未曾触及根本。念头转动,锦书不由心生感慨,真心诚意道:“方公子大才!”编舞、作曲、诗词了得在她看来确实是有才能,但对皇朝更替都有如此深刻的理解。更为难得。心中也更加好奇,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这些知识绝非寻常人家可以学到,乃至知道的机会都没有。而此人,竟是视若寻常,甚至表现的极其随意。“锦书姑娘过誉了。”方正笑着摆手:“其实我这个人比较随心,而且管理这种事,真正自己上手了就会发现,没那么多规矩。”“你以为是专业人士互助互利、业务精熟、恪尽职守,其实哪里都充斥着糊涂混子。”“人如此、生意如此,朝廷官员也如此,所有人都把事情维持在底线之上,社会运转也是晃晃悠悠,处处都有问题。”“看开了就好。”锦书皱眉。她知道方正说的情况真实存在,却不赞同这种随意而安的心态。不过……能有这种体会,定然是身居高位的存在,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难不成真的是神秘世家的少爷?“轰!”巨响突然从外面传来,方正眉头一皱,起身站起:“情况有些不对,我出去看看。”“嗯。”“有劳方公子。”两女起身,目送方正快步离开,直至背影消失不见,柳清欢才转过身,撅着嘴道:“刚才聊的那么开心,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与自己喜欢有才华的人一样,锦书对于胸有韬略之人更为敬佩。刚才。锦书看方正的眼神就有些不对。那是看她的时候从来没有过的,炽热、亢奋、激动,一反往日那种温柔淡雅的风度。“说什么哪。”锦书摇头,伸手轻抚柳清欢的面颊:“方公子才华出众,身上的神秘也让人好奇,不过他的性子与我不合,只适合做朋友。”“是吗?”柳清欢撇嘴:“方公子还没有娶妻,他又那么有才,如果他也喜欢上你怎么办?他要是向你求婚,你会不会答应嫁给他?”“到时候,就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你说到哪里去了。”锦书无语:“没人能分开我们。”柳清欢抬头,眼神复杂:“可是……”“你也知道,我们这样是不好的,两个女人在一起有悖天伦,而且这世上有那么多人,你总能找到自己心仪的男人。”“各方面都比我好的男人。”锦书默然。她知道柳清欢的一切,也明白清欢虽然各方面都很优秀,却不够自信,有时候甚至自卑,更是缺乏安全感。良久,她才慢声开口:“你说得对,也许这世上真的有比你更优秀的人,甚至比你更适合我的人,但……,我们在一起的经历却是独一无二。”“这点没有人可以代替。”她轻轻抬起面纱,露出那让人窒息的妩媚面颊,美眸中柔情流露,道:“清欢,我知道我们这样不对,但自从有了你,再不会有别的男人可以踏进我的心里,这一辈子也不可能有。”“你哪?”柳清欢两眼含泪,突然噗哧一笑,把锦书抱在怀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