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当结合种种分析之后，叶铭进行了一番自我剖析，继而开始反省。他望着其余三人，皱起眉：“我们是不是对苍蓝星人有点好过头了？”牛主任与秦将军对视了一眼，二人同时一笑：“怎么突然会突然这么想？”他俩知道，从一开始，便是叶铭与苍蓝星人进行的交流，并且还是以人类“大礼司”这样的身份来与对方交流的。而就算后面叶铭没有进入到日常的科学与技术的交流中，但主要负责的还是脑机中心的团队——他手下的博士周旭晨就是负责人之一。而因为与对面新任大礼司乌达的关系，叶铭和对方达成了不少的共识，譬如奇异物质这种人类梦想了多久的东西这不就拿回来了？然而，相比起在双方交流中，人类的付出，苍蓝星人似乎更有点藏着掖着的意思。叶铭觉得自己要为对苍蓝星的政策承担相当部分的责任。“我说不上。”叶铭微微摇头：“我总觉得，乌达在当了大礼司后，人就有点变了。不那么……”见叶铭停顿下来，秦将军试探性地提示道：“耿直？”“嗯，就是不耿直。”叶铭点头，深以为然。秦将军便呵呵笑了起来。“以前乌达和你交流的时候，是以学者的身份，学者的交流，当然耿直了。现在他和你交流，是以大礼司的身份……肩负着族群的兴旺。”秦将军笑着摇头：“我觉得，这才是符合一个政治家身份的态度。”“额……”“而且，你说咱们对苍蓝星人寄予厚望，那确实也是事实，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而言……”秦将军今年六十好几，但精气神极好，一看就是起码还能干起码四十年的势头，他坐直身子，望向叶铭：“我反倒有点替苍蓝星人感觉到悲哀。”“你们想想，他们曾经是一个多么伟大的文明啊！五千年前便拥有了穿越星门的能力，同时还顺手帮人类干掉了一颗灭世的陨石——别的不说，在本星系群中，是何等的先进？”“但现在呢？濒临灭族不说，还需要事事都考虑到借助人类的力量，与人类谋划……”秦将军轻轻呼了口气，转头望向在一旁沉思的牛主任：“老牛，你是80年代生人吧？”牛主任似乎猜到秦将军要说什么，笑着点头：“我82年的，也五张了。”“我是60年代末的，能赶上的基本赶上了，最少也见过，听过。不怕你们笑，当初飞歼八的那个年代，我是做梦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够上月球，上太空。”“当年改开初期，为了拉周边的投资，国家和地方上有多忍辱负重？那些世界各地的资本，包括什么日资，韩资……你说，那些玩意儿在华族数千年历史的面前，算个什么玩意儿？”“所以，咱们是受过苦的，有过那种心路历程的。”叶铭默然点头。他虽然是00后，属于应“国”运而生的那一批人，但自从上了大学，眼见和信息开阔后，也知道了，就算在21世纪20年代……国家依旧要被卡脖子。直到……他这个“天才”横空出世。嗯……从这点上，他确实要感谢系统。“有些文明呢，是天生的土匪，死性不改的那种。有些文明呢，又是天生的没有自信，只知道跟着学。而咱们不一样，咱们是受了那一遭，其实不太愿意把不愉快的历史复现在其他人身上——有人说咱们这是王道。”“但不管是什么道，咱们有限地追求英特纳雄耐尔，或者说天下大同，始终是目的——或许中间会有可以变通的手段，但目的却始终如一。”叶铭轻轻嗯了一声：“文明的基因注定了。”“是的，所以……苍蓝星人的手腕，无非是身处其境的一些小把戏罢了，无需计较。”见叶铭默默点头，秦将军便微微一笑，不再言语。他之所以说这么一大通，当然不是“圣母心”泛滥，劝叶铭要“大度”。而是站在更高的角度让叶铭从长远的角度来看待问题。毕竟……叶铭这个宝贝疙瘩，他的分量和能量不是一般的重，如果他对某个文明有了基于非理性的情绪，那可就不是一件什么好事了。“不过，我们还是要提前准备和克荣人进行联系。”叶铭轻轻呼了口气，算是减轻了一点烦躁：“乌达那家伙肯定知道怎么联系克荣人！”“哈哈，这个就你搞定了。”秦将军一副“就看你的了”的模样：“不过，咱们还是得好好考虑一下那个塔拉文明的诉求。”“这个就让上面头疼去吧。”牛主任笑眯眯地伸了个懒腰：“我觉得，最符合咱们利益的，其实还是三不管，完了咱们只说生意。”“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就怕被苍蓝星人架到火上烤啊……”……闲聊了一下，四个人倒也没做出什么决定和建议来——他们主要还是汇总信息，然后如牛主任所言，把信息交给上面，让上面头疼去。嗯……叶铭想了想，上面的确会十分头疼。只要人类一进入猎犬座星系，除开执行者这个明确的敌对方不说，马上就要直面三个星系的文明，克荣人，塔拉人，苍蓝星人。其中克荣人与人类没交流但据说比较“和平”，塔拉人与人类没交流却看似妄想人类的技术，苍蓝星人则是人类的盟友……然后，克荣人与塔拉人在干架，完了苍蓝星人的使者被塔拉人抓了，继而想拉着人类与克荣人搞联合，灭掉塔拉人从而取而代之……这么错综复杂的关系，人类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保证人类最大利益，同时为人类构建新的秩序做准备。反正叶铭是懒得去想，而是以一种朋友间的“兴师问罪”的态度，去找了乌达，让乌达交出克荣人的文字编码。面对叶铭的不爽，乌达也很爽快，直接给出了克荣人的信息编码，但他断然否认自己已经联系了克荣人的事，他表示在先祖的记载中，克荣人是一个典型的友好种族，并不会对飞船进行神经质一般的先发打击，会给足够的交流机会。于是，他们才认为，克荣人与VSC-28星系的塔拉人之间的战争，错的必定是塔拉族人，而非克荣人。也正因为此，他们才会考虑，让人类联合克荣人一起，直接将塔拉族灭掉，让苍蓝星人前去接管。叶铭勉强接受了对方的解释。“对了，牧多大礼司走到什么地方了？”“没走多远，还有起码两个月才能到你们的母星——你们爱回来就回，不回来拉倒。”画面中，乌达无声地笑了起来：“何必生气？”“倒不是生气，只是觉得……算了，你不懂。”叶铭挂了通讯，又看了眼时间，随后起身前往霍来恩老爷子的办公室。……霍来恩教授这次上天，任务可谓十分地繁重，他既要负责对各种实验结果进行分析，也要策划对奇异物质的其他实验，还要时刻协调全球的探测器，一个六十几岁的老头子，干的却是二十几岁研究生的活儿。不过从他享受的态度来看，老爷子确实是乐在其中的。“分析报告出来了，现在已经有超过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它就是高维物质。”霍来恩教授娴熟地用三维投影展示着模型：“目前艾塔还在计算我们的另外一个公式，如果结果与推论符合，我们就能够判断出它是哪个维度的物质。”叶铭微微一惊：“有多复杂的公式啊？穷举吗？连艾塔现在还没算出来？”艾塔的算力，在经典运算上就不说了，可以用超算或者单机CPU来衡量——简单的例子，差不多类似于十亿个最新桌面处理器的并行阵列。看起来牛逼，但实际上，因为她承担了全世界各个科研以及工业、农业、气象——总之就是所有商用民用军用的集中计算，外加由超距通讯接入的全球终端运算，使得她的算力消耗很大。在特殊的并行运算中，那……就不好说形容了。总之就是无比的快。“类似于穷举，但还到那份上。”霍来恩教授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但进度出来了，已经跑到了百分之三十。”“……”叶铭很想说让我看看的，但后面一想，这玩意他用伊塔来算肯定很快，但要怎么给大家说？说他心算出的结果？“你直接说结论判断吧。”“嗯，如果符合，那就是来自五维空间——我们的公式是通过二维叠加到四维的模型来穷举的。”叶铭微微颌首。这和他的猜测也差不多。因为四维空间，人类已经探测了这么久，无论是电磁探测也好，还是引力波探测也好，都未能探测到任何物质的存在——除了在最初的时候，收到了一段至今无法分析的电磁波之外。当然，也有可能，人类在四维空间的探测器处于四维真空中，或者说太过于渺小。但不管怎么说，人类既然有公式往上面一层推，那就从上到下推下来就是了。“如果能够确定来自哪个维度，我们就可以进行维度展开了。”叶铭也给自己倒了杯咖啡，继而坐到霍来恩教授的对面，目光灼灼地看着对方：“老爷子，你有想法没？”“我没有，我不敢碰。”霍来恩教授很坦诚地摇头：“四维展开我们都还没闹明白呢……”“低维可视作高维的投影，这个理论是可以往上延伸的。”叶铭眯着眼，轻声道：“我们只需要从工程上完成二维物质到三维物质再到四维、五维物质的制造，那就可以进行展开。”“但现在我们连从二维创造三维物质都没有头绪……”“嗯，其实有的。”叶铭抿了一口咖啡，轻轻呼气：“只是耗费的能量太大了。”霍来恩教授微微一怔，随即挪动椅子，几乎是膝盖挨膝盖的坐到了叶铭对面：“怎么说？”“就是超级加速器逆着来。”叶铭抿了抿嘴，视线望向窗外，而后落在月球的表面。月球上的超级加速器，将会在试验后开足马力，全力制造米粒，完全没有任何余力来进行耗能实验。“算了，先不说这个，说到这个就头疼。”叶铭在心中叹了口气。要是有戴森球多好啊！现在人类的电老虎越来越多，国核的绝大部分工业产能都放在了太空、月球基地、以及太空飞船中，以至于，地面上新建的聚变堆清一色的氘氚聚变堆。就在两人闲聊时，办公室的房门被轻轻叩响，来自省交物理学院的曹兴宇教授推开了房门。见到叶铭，曹教授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喜色：“叶院士，你在正好，我有个新的实验想法，你帮忙指点一下。”“哦？什么实验？”叶铭狐疑地看了曹教授一眼，他知道对方是霍老爷子当年的学生，这次上天也是因为霍老爷子的关系——但他是纯粹的理论物理学家，怎么想到做实验去的？“嗯，就是……您看，我们能不能通过某种方法，在确定奇异物质是来自高维的前提下，让它剥离出一层低维的材料出来？”曹教授说着，双手做了个撕开的动作：“就类似于撕石墨烯。”霍来恩教授眉毛一扬：“石墨烯也是三维物质。”“但他是二维材料，老师。目前在二维化的工程中，它也是最好的二维空间附着材料。”曹教授笑着看了自己的老师一眼，视线停在叶铭脸上：“最起码，我们也能知晓奇异物质的最小组成单位，对吧？”叶铭沉吟着，轻轻点头。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要怎么做？“你有没有实验方案？”“我想……看能不能通过加大引力波，或者通过改变曲率的方式，来强行剥离。”曹教授抿了抿嘴，虽然有点兴奋，但话里话外却显示出，他并没有想好。叶铭双手轻轻在咖啡杯上扣着。曹教授不再言语，静静地等待着叶铭。叶铭院士，那是出了名的能折腾……他是迄今为止最伟大的“双料”科学家，文能推定理，武能造战舰的那种。“可以试试。”叶铭突然抬头：“可以用人造奇点的功率来吹一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