盏茶时间,转瞬既过。四名仙林峰长老飞掠而出,分列擂台四方。林山虎身形一纵,落于台上,朗声道:“本次大比,以一方出-台、认输或失去战斗力判定为负,各弟子大可倾力施为!生死之际自有四位长老出手制止。”“现在请抽取到‘壹’‘贰’两号签的弟子登台!大比正式开始!”随着林山虎离台返席,鲸尾峰和仙林峰弟子中,各自走出一人,一跃上台。两位弟子抱拳致礼,互通姓名,随后便拉开架势蓄势待发。“开始。”分列四方的长老中一人开口,随即两人便动起手来。看台上,坐于鲸尾峰掌座宫冠雄身旁的楚广元轻咦了声道:“宫师兄,没记错的话,持‘壹’号签的这小子是你最近才收的亲传弟子吧?”注意力放在弟子身上的宫冠雄听到楚广元开口,扭过头来轻点一下道:“不错,这孩子进境不赖,如今已堪堪摸到六境门槛了,这次大比举行的时间倒也巧,若是再晚上个一月半月的,说不定便无缘参加首轮了。”“诶唷,那这次大比首轮第一,八九是师兄座下这位弟子的了。”楚广元点头附和道。宫冠雄面不改色谦虚道:“哪里,比斗一事,境界只是个门槛,过了门槛门内如何,一切都说不准的。倒是先前你带回来的那个挂名弟子,叫什么来着?参加这次大比了没?”两位掌座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场上两位弟子也打的火热。不得不说,鲸尾峰这位弟子有一峰掌座宫冠雄教导,不管是真气运用还是术法招式,显而易见的要比另一位弟子来的高明自如,不过几招过后便已令那位仙林峰的弟子只能坚守招架,而无还手反攻之力。楚广元一边看着两位弟子比斗,一边开口道:“叫楚云辞,方才我问了下,第四场的时候宫师兄就能看到他了。”宫冠雄点了点头接着问道:“几境了?我记得他刚上山时好像才三境来着?”“没错,现在四境五境我也不清楚,前些天忙,没顾上管他,反正进境也还行吧,宫师兄若是心动了,可得抓紧机会,我听说钱元成师兄可是挺惦记这小子的。”楚广元回道。“苗子好也得能教的好啊。”宫冠雄声音不大,目光也注视着比斗场上,此时场上两人的交手也已渐渐接近尾声,仙林峰那位弟子的落败只是时间问题了。同宫冠雄隔着几人而坐的神意峰掌座钱元成,似乎从两人的闲聊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侧头向这边看来。楚广元嘴角带笑冲其点了下头,算是打了个招呼。钱元成也微微颌首,随即又将注意力放回比斗场中。“老楚,其实你自己收了也挺好的,这么多年了,手底下除了纪白,哪还有几个能堪大任的。你那停却峰都快成了收容院了,但凡让你遇上的命苦孩子都给带了回来,也不管资质如何。”宫冠雄见自己弟子胜局已定,便收回目光,专心同楚广元聊了起来。听到宫冠雄这话,还没等楚广元言语,另一旁的漱云峰掌座何楠依先接了腔。“可不是,你自己都说了那些孩子命苦,这不又碰上咱们楚师弟心善,哪会看得下去。”楚广元苦笑了下开口道:“何师姐,连你也取笑我。不过孩子们也都还年轻,给他们点时间慢慢成长呗,这些事情,都无所谓的。”此时台上,宫冠雄新收的那位亲传弟子抓住一个空档,直接挺剑直入,剑花一挽格开那位仙林峰弟子的兵刃,手腕一抖便将长剑搭于其项上。离二人较近的一位长老,在宫冠雄亲传弟子长剑挽出之时便身形已动,长剑此时距离仙林峰那位弟子的脖子仅有一纸之隔,却再不能动弹丝毫。剑尖被那位长老轻描淡写的用两根手指拈住,另一只手搭在仙林峰弟子肩上,防止其趁机再度出手。“鲸尾峰弟子,伍玉山胜!”宣布声响起,两位弟子互相致意离台。宫冠雄看了眼朝其望来的伍玉山,微点了点头,随即又将目光放回一旁的楚广元身上,听他开口道。“其实云辞也是个命苦的孩子,所以我也不愿强迫他如何,好歹在他能有选择可做的时候,多给他些自由,让他自己去选择,人生漫漫,身不由己的时候太多了啊……”楚广元没来由的感叹,让听其说话的宫冠雄和何楠依一时也深有感触。“这孩子遇上你,也是他的幸运。”过了片刻,何楠依感叹道。楚广元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便又将目光投向台上,观看第二场比斗。接连三场比斗过后,不只参赛弟子的情绪高昂了起来,就连观战的一众弟子,激情也被都点燃了起来,一个个仿佛置身比斗之中,看的热血沸腾。“请持‘柒’‘捌’两号签弟子登台。”楚云辞深吸一口气,倒提长刀便迈步朝台上走去,曹沐阳拍了拍其肩膀为其加油。果然,对手是神意峰那位先前闭目养神的师兄。只见那位师兄一袭束腕劲装,手提长枪一跃而起,整个人如天外陨石一般,气势汹汹的砸于台上,一阵劲风袭过,卷起灰尘四散。好一个亮相!楚云辞微眯了眯眼,任由劲风袭面而过,随后抱拳朗声道:“停却峰,楚云辞。”“神意峰,庄潜!”观战席上,一众掌座听到“楚云辞”这个名字,第一反应先是朝着楚广元看来,然后才是去再次打量这个停却峰的新挂名弟子。一段时间不见,众掌座都有些许惊讶,想不到其已经能从一众四境五境的弟子中脱颖而出,参加七峰之比了,看来其体内华池经脉的气象确实是给他的修行进境带来不少增益。一声“开始”令下,庄潜直接拖枪朝着楚云辞大踏步奔来,未及跟前手臂一抡,长枪直接画圆砸下。楚云辞没有选择硬撼这势大力沉的一击,身子一旋擦枪略过,衣摆翻飞,倒也甚是好看。不少台下观战的弟子也都心中暗暗赞了声“俊”。身略枪过,刀随身走。楚云辞手腕一翻,转为正手握刀,朝着庄潜当头劈下。原本二人之间还有些距离,可随着楚云辞这一拧身,直接贴近五步之内,手中长刀便也直冲庄潜面门。刀势迅疾,瞬息既到。庄潜小臂一提,枪柄直接回磕而来,同时向一旁歪头。“锵!”枪柄同刀身撞击在一起,发出一声悦耳的金鸣。楚云辞见一击不成,随即又是一个转身,近乎贴着庄潜直接旋至其身后,刀柄顺势借着旋转之力砸向其后脑,这一下运转“开元之力”,去势凶猛。两人招式互换间,速度极快,台下一众围观弟子上一刻正在赞叹楚云辞身法俊俏,下一刻就立马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惊呼。待得惊呼声传出,庄潜已经腰架枪杆横扫而来,逼迫楚云辞收刀,否则二人就是个以伤换伤。枪杆横扫,刀柄下砸。来不及闪避的庄潜只能堪堪侧头,但依旧被刀柄狠狠砸在因转身而面朝楚云辞的脑门上,眩晕间脚步不自觉的向后退去,勉力靠着意识将枪柄扎向身后止住身形。被枪杆横扫抡中腰肋间的楚云辞,亦是被这一击之力砸的退步而去,借势一脚跺向地面,身形倒飞而起,落地后又是轻飘飘的小退两步,化去所有力道。这次对攻,两人都选择在最后关头驾驭“土龙御甲术”覆盖身体,以抗下对方的攻击,只是二者不同的是庄潜乃是正常施为,覆盖全身。而楚云辞则是用《天帝诀》所化的本源之气运转《长春功》,将这股真气凝聚在受击处。所以现在还不等庄潜彻底回过神来,楚云辞便又飘然而上,掐“白龙御风诀”转瞬即至。右手长刀斜劈而下,真气吐露,刀芒发寒。见此情形,一旁守护的四位长老其中一位,已经准备动身制止。刀芒吞吐间已至庄潜胸前,这一击已是楚云辞手下留情,未朝其面门劈去。刹那间,庄潜回过神来,右手长枪一斜,最后关头护在胸前同吞吐着白芒的长刀碰撞在一起。“当!”长枪枪杆震颤着撞上庄潜胸膛,连带其左肩也被真气催出的刀芒划过,鲜血瞬间便沁红了周遭衣裳。庄潜一声不吭,抓住机会,果断右手弃了长枪便握拳朝楚云辞脸上挥去。楚云辞反应倒也迅速,直接刀柄回磕,甩腕令长刀朝庄潜小臂砍去。二人刀来拳往,近身缠斗,几合已过。座席上,几位掌座和各峰前来观战的长老也都暗自点头。对比前三场比斗,楚云辞和庄潜二人这场,确确实实打出了水准,两人不管是真气的运转和调整,还是招式的气势和变换,亦或术法的使用时机,都已没有太多瑕疵可言。“老钱,这个庄潜,是个好苗子啊,你调教出来的?”钱元成身旁的洗玉峰掌座方志林开口问道。照方掌座猜想,钱元成怎么也该自吹一番,却不料其直接摇头否认。“我可没调教。方才听见这小子姓庄之后我就在想这小子来历,想了半天刚刚才想起来。”除了方志林,其他人也都因钱元成这句话起了好奇。“你说道说道。什么来历?”方志林开口询问。钱元成目光盯着台上,漫不经心的解释道:“两年前临江城庄家送来的,就只是说送个普通孩子来锻炼锻炼,别的着重照顾之类的提也没提。”“不提山上这些大宗,只说山下江湖中,他们庄家一向以咱们天元宗马首是瞻,再加上你们也知道我同他们家主庄懋私交较好,所以也没当回事就留在山上了。”“后来有次下山路过临江城,同庄懋问了一嘴,那老小子也只说就是个旁系子弟,让我不必在意,至此便抛之脑后了。”方志林听完晃了晃头,“啧啧,我可不觉得只是个普通的旁系子弟,就看这手枪法和这股枪意,绝对是得了庄懋真传,而且隐隐间更多出几分果决和刚厉,简直可称得上‘霸道’二字。”一旁对临江城庄家家主庄懋有所了解的其他长老,听方掌座这么一说,便都觉得说的不错。钱元成满不在乎道:“管他那么多干嘛,反正拜进我神意峰,那就是咱天元宗的人,若是日后这小子敢叛宗,那我就捏着庄懋的脖子将他二人一同拿回宗门。”方志林话里的意思,钱元成再清楚不过,只是他懒得在意那些,现在他只想在大比结束之后,将楚云辞和庄潜两人都收为亲传弟子,这样再过些年日,等二人成长起来,说不定其中哪个就有了同顾开清叫板的实力。场上庄、楚二人犹在缠斗,看台上的诸位掌座长老也都各有心思。被庄潜紧紧缠住近身互搏,楚云辞意图拉开些身位好依仗兵刃之利,却几次都未能如愿,最后干脆也弃了长刀,拳拳到肉的同庄潜换起拳脚来。庄潜打法生猛激进,好几次都拼着硬吃楚云辞拳脚,也要招呼他一下。相比之下,楚云辞的打法就更为灵活一些,落在其他人眼中,自然身形也就更加飘逸美观一些。但打的灵活可不代表他的拳头落在庄潜身上就绵软无力,相反每一次打中庄潜,都让其牙根一紧。看上去轻飘飘的拳头如雨中落叶,时不时不知从何而落,却让庄潜每次都如遭雷击。如此积累下来,按说他早已不敢再这般硬抗只求换拳。可事实是他却越打战意越高昂,而楚云辞内心深处的那股狂性也渐渐被他的状态所影响,有露头的痕迹。宛如上一次同许其远的比斗一般,但好在此时的他心中并无愤怒,只是单纯对于战斗的一种莫名状态。渐渐的,楚云辞的拳脚也开始大开大合起来。“这是看谁先扛不住吗?这打法,就算是赢了,后面的比斗怎么办?”台下突然有弟子惊觉此事,不免开口和同伴说道。可打的正酣的楚云辞和庄潜二人哪管那么多。随着楚云辞转变打法,庄潜逐渐有点招架不住,本以为如此对打自己能占据上风,可谁知道楚云辞似乎像打了鸡血一般,比他还霸道,哪怕是朝脑门招呼的拳头都不闪不避。吃你一拳,还你一拳!楚云辞一拳将庄潜打的整个人随着脑袋向后仰去,抓住机会紧跟而上又是一拳,将人打倒在地。人刚一倒地,楚云辞心中就暗叫一声不好。果不其然,正巧碰着刀柄的庄潜直接一把抓住挥舞开来,立刻反守为攻欲仗着兵刃和距离之便反压楚云辞。哪知楚云辞直接脚尖一点彻底拉开距离,掐“白龙御风诀”冲至长枪旁,又是脚尖一勾一挑,便握枪在手,回头冲着庄潜又冲了回来。手拖长枪于身后的楚云辞现学现卖,本就极快的前冲途中,猛的长枪一甩,砸向庄潜。这一击虽无甚章法,但完全诠释出了“力压山河”的“力”和“压”二字。“咣!”犹如钟鸣,长枪枪头同长刀刀身撞击在一起。庄潜双手举刀勉力挡下了楚云辞这一击。枪头划过刀身砸在地面,招未使老,楚云辞手腕一抖一挺,手中长枪又好似灵蛇探头一般,枪出如龙,枪头自下而上猛然刺向庄潜咽喉。庄潜急忙之中下压长刀,可谁知方一接触长枪,就被楚云辞灌注在其上的真气一炸间脱手飞出。台旁的长老这次是真的动了。就在其掠至近前,伸手去抓长枪时,本就已经停止前刺的楚云辞似乎有所感应,下意识便要再行变招。但随后还是控制住了身体,就那么握着枪杆末端,遥遥指着庄潜。清风拂过,画面似乎定格在了这一刻。持枪的少年或许多年后命运使然终究会再次提起长枪,可枪尖所指的却将再也不是仅仅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