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悟了,但是悟错了
裴锦记起古籍中的记载,问道:“莫不是给产妇吃的?”“没错,有的妇人生不出,给她吃头发便会恶心呕吐,如此一来,肚子就会阵痛,胎儿就可下滑出生。”“果然是这样,如今的产妇用得可是竖式生产?”李娘子点点头,“站着、蹲着、站着、跪着都行。”“李娘子用哪一种?”“我都是叫人坐着,若是蹲或跪,时间久了腿软,万一不慎,磕到地上会有大麻烦。”裴锦举起酒杯,二人又喝了一盅,她又问:“若是遇上难产,李娘子可有法子?”“虽是秘诀,说了倒也无妨,反正您又学不会。”她说了几个方法,如何转胎,如何纠正胎位,又说了些收尾该做的工作。裴锦连声称赞,继续问道:“常备的药材有哪些?据我所知,有丹参膏,甘草散、保生丸、催生汤这些,还有别的么?”李娘子笑得很是爽朗,“说得可够齐全的,原来您是个行家。”裴锦也不否认,轻声笑笑,“李娘子贵庚?”“三十六。”“原来你我同岁。”李娘子又滋溜一口小酒,“唉,可惜同岁不同命。”“别这样想,”裴锦正式自我介绍,“我是宝仁堂的裴锦,刚才说的这些药我都能配,而且肯定比娘子用得要好。”“竟然是宝仁堂大夫,失敬失敬。我说怎么找上门来,原来是想把药卖给我。”李娘子悟了,但是悟错了。裴锦笑了笑,“刚才见娘子当街痛骂,很是对我脾气。”一说这个李娘子就来气:“女子本就生存不易,却有人连生都不让生。那些女娃娃刚投了胎,转头又去了奈何桥,你说气不气人?”“就是因为娘子这般义气,我才格外欣赏。刚才已经打听过,李娘子的确是个中好手。敢问娘子,可否来我宝仁堂做个产科大夫?”李娘子愣住,“您就别揶揄我了,民间有三姑六婆,我就是六婆中的稳婆。稳婆上不得台面,算不上大夫。”“怎么就不算呢?”裴锦道:“或许在李娘子之前不算,只要你进了宝仁堂,以后的助产士就是大夫!”“我没那个底气。”“宝仁堂就是底气!”裴锦缓声道:“助产用热水,并不能避免感染,无论是剪刀剪脐带还是镰刀割脐带,连基本消毒措施都没用,怎么能保证生产安全?很多产妇鬼门关走一遭才将孩子生出来,却因为炎症丧命,这不令人痛心吗?宝仁堂给你用的,是特制的消毒液;给你的丸药汤药,也是大熙最优。若是你愿意,我还有些医理传授,从妊娠期到哺乳期,再到幼儿断乳前,每个阶段都有对应的理论。你可以诊脉,可以施针,可以提前发现胎位不争并指导孕妇矫正,不好么?等你学成,再去带徒弟,你我之力虽微薄,但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呀。等你教会几个人,我便将宅子再分出一部分,做专门的妇幼保健院!其实我说这么多,目的只有一个。大熙的女子太苦了,生存苦,生孩子也苦。那便尽我所能,至少让她们在生孩子的时候有一定保障,可以少遭些罪,少一些危险。李娘子,你愿意和我一起吗?”李娘子听得完全呆住,“我是个寡妇,怕是不吉利。”裴锦笑道:“那有什么关系,我也是寡妇。”李娘子缓过神来,噗通往地上一跪:“师父在上,受徒儿李春华一拜!”哦,原来她叫李春华。裴锦温声问:“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就自己,丈夫带着孩子失足落水,都没了。娘家婆家都说我是丧门星,都不待见我,我便租了房独来独往。”她突然一笑,“晚上也有人翻我家墙,我便将树枝削尖砌在墙头,墙底下又挖了坑,树枝尖头朝上,即便翻过墙也躲不过下面机关,扎不死他们!”裴锦道:“你一个人不安全,不妨住到宝仁堂。有两个新聘的医女在那儿,也可以跟师姐住在一起。”李春华想了想,说道:“跟医女在一处就好,我知道的,重症要留下医治,到了夜里也能打个下手。”她是个急性子,说着便站起身,“春华这就回去收拾,收拾完就去学扎针。”说完福了一福,然后就没了影。裴锦无奈笑笑,也从雅间走了出来,谁知刚转过楼梯,迎面过来一人,正是孟青蓝。在对家的地盘上,自己有点儿势单力孤啊。孟青蓝瞧见她,冷声一笑:“我当是谁,堂堂裴记当家,也来我这儿用饭?”裴锦笑得特别恳切,“我能来,侯夫人是不是觉得蓬荜生辉?”孟青蓝的脸更臭了,“有的人就爱往脸上贴金。”裴锦半点不否认,“贴了金,你这棚顶就更亮了。”酒楼开门迎客,孟青蓝不想扰了生意。裴锦望着不远处挥着小手帕揽客的女子,说道:“这么多年,你真是越走越偏。酒楼不论菜品,不讲酒香,偏偏以色侍人。”孟青蓝冷笑,“那又怎样?你盖好酒楼,本夫人来摘果子。至于用什么肥料,还不是本夫人说了算?想管是么?可你偏偏管不了呀。”裴锦瞥她一眼,“很得意么?每日算计,用尽心机,未免老得太快。你不过比我大两岁,居然连月事都快停了。”孟青蓝气炸了,忘了是在自己酒楼,上前一步就要争吵。“别发火,”裴锦说,“天葵将止,脾气尤为暴躁,可别叫旁人看出来。”裴锦说完微微一笑,转身下楼。孟青蓝真想把她推下去,可这会儿人太多,全是证人。她只能咬着牙看裴锦出门,想着那句“月事”都快停了,气得直接摔了个杯子。左近食客都吓了一跳,跑堂小二赔笑道:“刚才手滑,不小心打碎了东西。”有个杠精非要说话:“你都没拿杯子,何来打碎?明明是二女相遇,有人绷不住啦。”孟青蓝气得直咬牙,低声吩咐,“告诉后厨,给那人菜里多放辣的,辣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