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府,大观园,蘅芜苑宝钗目带嗔恼地看向薛姨妈,柔声说道:“妈,等他回来再说吧。”宫里还有一位咸宁公主,如是论赐婚,大概也轮不到她,唉……她似乎也有些明白当初说在园子里与姊妹们先玩几年是什么意思了,名分的事儿一时间半会儿解决不了,只能先拖着。薛姨妈却已笑得合不拢嘴,低声说道:“乖囡,珩哥儿果然是了不得的,就是说该订订婚,府上也好做个见证,老太太前个儿还说要给你做个媒呢,你说让珩哥儿知晓了,岂不伤了他的体面?”如果早早定下来,也好向宫里求封诰命,这拖着拖着,后面的人都赶前头去了。前日听人说,林家那丫头似乎也与珩哥儿不清不楚的,林丫头她爹能调到京里来,就多赖珩哥儿出力。宝钗点了点头,抿了抿粉唇道:“妈,我知道了。”他现在一直没有说这个事儿,她也不想太催着他。正在这时,蘅芜苑的庭院中传来一阵莺莺燕燕的清脆悦耳声音。“宝姐姐在屋里吗?”那带着独有的娇憨和烂漫的声音,分明是湘云。薛姨妈面色微怔,轻笑说道:“云丫头她们几个过来了,你和她们说话玩闹,我到老太太屋里去,看看怎么说。”倒不是求老太太做主,主要是得寻个机会让宝丫头的婚事定下来。“妈,你别……等珩大哥回来再说吧。”宝钗心头大急,拉下了下薛姨妈的胳膊,羞嗔道。薛姨妈笑道:“乖囡,放心好了,我见机行事,也不是什么都说的。”少年国公看上她家闺女,想要娶为正妻,起码要寻机会将这种风声放出来,不然,将来人家提上裤子不认账,宝丫头能有什么法子?须臾,伴随着环佩叮当之音响起,黛玉以及宝琴、湘云、探春、岫烟从外间进来,一张张稚丽、明净的脸蛋儿,皆现着笑意,身着五颜六色衣裙的少女,好似将蘅芜苑装饰成姹紫嫣红、争奇斗艳的花园。显然也收到了贾珩平安州大捷,力毙奴酋的喜讯。“姨妈也在这儿?”黛玉讶异地看向薛姨妈,笑道。薛姨妈笑道:“过来找宝丫头说说事儿,怎么,外间是有着什么喜事儿?看着你们都高兴给什么似的?”湘云笑道:“姨妈,外间说珩哥哥在平安州取得大捷,我们正说过来和宝姐姐说说话呢,宝姐姐高兴坏了吧?”宝钗:“……”这叫什么话?好吧,自家男人又打了胜仗,她高兴怎么了。近前,拉过湘云绵软而胖乎乎的小手,笑道:“你这丫头,给你林姐姐学得打趣人了。”黛玉稍稍歪着钗环别满秀发的螓首,联娟修眉之下,星眸粲然似虹,打量着喜上眉梢的宝钗,抿嘴笑道:“宝姐姐这话说的好巧,怎么和我学的打趣人。”宝琴看向自家堂姐,扑闪扑闪的杏眸深处闪过一抹愧疚之色,丰润白腻的脸蛋儿上微微垂下。她和珩大哥的事儿,将来要怎么和堂姐说呀,嗯,就说珩大哥先招惹她的,她也没有什么法子啊。那样位高权重的人物,她也只能含泪屈从。薛姨妈笑道:“你们先说着话,我去老太太那边儿。”众人说笑着坐将下来,挽手说笑,莺儿和丫鬟奉上香茗。探春英丽玉容上现出振奋和憧憬之色,说道:“就是不知外间的军报怎么说的,但听说珩哥哥这次在平安州击毙了奴酋,这前前后后又打了两场胜仗,如果再算上宣化城那次,这就是三场大胜,这女真损兵折将这么多,按说也该退兵了。”甄兰灵动清澈的眸子叠烁,笑道:“前后打赢了女真本部精锐的镶蓝旗,还有这次的正黄旗,还有汉军的两个旗,前后应该歼灭了两万多人吧,女真这次也是伤筋动骨了。”宝钗轻声说道:“如是这么一说,珩大哥应该也快班师回京了。”甄兰清眸闪烁,柔声道:“邸报上说,北平那边儿的战事还没结束,想来可能这个月还要再有动向。”他又立了功劳,这次回来应是封爵国公了,大汉开国以来,还未有过的事儿。探春道:“虏寇如果听到平安州大败,应该也会退兵,想来也就这半个月了。”“珩哥哥早些回来吧,不然,家里也怪没意思的。”湘云娇憨说道。探春笑道:“这次打仗过后,珩哥哥应该能好好歇息一段时日了,那时候咱们也能出去多玩玩了。”湘云带着婴儿肥的苹果圆脸上,满是毫无机心的笑意,说道:“咱们什么时候还去趟江南啊?上次都没有玩尽兴呢。”众人七嘴八舌说着,恍若莺啼燕语的山谷,气氛喧闹而热烈。“姑娘们,珩大奶奶唤着宝姑娘过去呢。”这时,一个嬷嬷唤着宝钗,显然宁国后宅的秦可卿也大概知晓了贾珩大捷的消息。宝钗看向几人,轻笑道:“今个儿是喜庆的日子,咱们去厅堂过去,晌午也好在一块儿吃饭,庆贺庆贺。”众人笑着应是,然后钗裙环袄,向着宁国府后宅厅堂行去。…………正是三月时节,春光烂漫,百花盛开,屏风隔断成几处空间的后宅厅堂中,几个雍容秀美的贵妇人,粉鬓云鬟,玉颜香肌。秦可卿也与尤氏、尤二姐以及尤三姐正面带喜色地听着鸳鸯叙说着贾政的转述之语。鸳鸯轻笑道:“大奶奶,二老爷说了,大爷这次胜仗比着先前的胜仗都大,宫里的那位至尊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凤姐笑了笑,目光不无艳羡地看向那身子有些丰腴的丽人,说道:“可卿,这次等他回来,可真要封个国公了,这前前后后立这么多功劳,国公之爵应该是妥妥的,三等公都不够。”原本的功劳,听二老爷再封个二等侯好说,但国公还差一些,但现在国公应是确凿无疑。这可是不满二十岁的国公,比着小国公在时都不遑多让,而小国公那是祖宗传下的爵位,都比不上他。少妇思量着,心湖中不由倒映出那张清隽的面容来,还有那晚的无赖。秦可卿黛眉星眼含喜,那张宛如芙蓉花瓣的玉颜之上笑意浅浅,柔声说道:“我只希望他平平安安回来就是了。”她这上个月月信没有来着,问了郎中,说是喜脉,应该是有孕了。尤三姐妩媚流波的美眸熠熠而动,道:“姐姐,大爷打赢这场仗以后,快班师了吧。”当初说是要纳她过门,可因为忙于公事一直拖到现在,等回来应该差不多有时间了。“仗应该还没打完,等到打完,许是还得有一个月。”尤氏秀美婉丽的玉容上红晕泛起,手中攥着一方手帕,心头欣喜不胜。而李纨目光也有些怔怔失神,没有说着其他,只是心神有些恍惚。就在众人说话之时,一个着绫罗绸缎的嬷嬷站在窗外,喜笑颜开说道:“珩大奶奶,宝姑娘、林姑娘、云姑娘她们来了。”“这下人都齐了,一会儿好好吃个饭。”凤姐笑着说道。秦可卿迎将而去,看向从外间而来的宝钗以及黛玉、云琴、兰溪、纹绮等少女,入目之处,钗裙环袄,珠辉玉丽。秦可卿面带微笑,近前拉过宝钗和黛玉的手,说道:“说着都晌午了,等会儿一同吃点儿饭,为大胜庆庆祝。”宝钗与黛玉坐将下来,脸上多少有些害羞而起的红晕。这么多人,偏偏拉着她们两个。而宝琴、湘云、探春倒是不见丝毫异样,兰溪、纹绮四人纷纷落座下来。“大奶奶,宫里的皇后娘娘赏赐了一些物件和绢帛织绣,咸宁公主和清河郡主领着女官送过来了。”就在众人有说有笑地叙话之时,一个嬷嬷说道。原来,宋皇后与崇平帝用罢午饭之后,就打发着嬷嬷从六宫府库中收拾着一些好物件给宁国府送来。在宫中吃罢午膳,无事可干的咸宁公主,也领着清河郡主、宋妍一同过来串门子。秦可卿脸上的笑意凝滞了下,旋即繁盛下来,说道:“我们去迎迎。”甄兰拉着自家妹妹的小手,低声道:“那位咸宁公主来了呢。”甄溪星眸凝了凝,轻声说道:“她们看着也没盛情凌人的。”甄兰嘴角噙起一丝冷诮之色。那是现在,等到真的嫁给那人以后,还会容忍着她们陪着珩大哥?不大一会儿,咸宁公主与李婵月在几个女官的相陪下,来到厅堂之中。秦可卿向着咸宁公主见礼,说道:“永宁侯命妇,见过公主殿下。”“秦姐姐,快快请起。”咸宁公主清眸中笑意不减,看向秦可卿,柔声说道。命妇吗?等先生回京以后,父皇就会赐婚,那时候她与眼前的秦氏大抵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秦姐姐可收到先生的消息了?”咸宁公主看向容色艳丽的少妇,问道。李婵月来到黛玉身边儿,拉过黛玉的素手,道:“林妹妹。”秦可卿相邀着两人坐下,轻声说道:“外间已经听说了,平安州大捷。”凤姐丹凤眼看向咸宁公主与小郡主,丹凤眼闪了闪,心头多少有些不以为然。天潢贵胄又如何,还不是一张床上伺候着那人。大观园,栊翠庵相比宁荣两府的喧闹和热烈,这座庵堂环境幽静,青墙之上爬满了藤萝,而红梅早些凋谢,探出纤瘦的树枝,在三月春风中轻轻摇晃。厢房之中,妙玉一身鹤绡素绢道袍,青丝并未挽成道髻,而是以青绳随意束在腰后,手中拿着毛笔,落笔在空白信笺上,凝神书写着佛经,洁白无暇的手腕在柔煦春光中恍若一截羊脂白玉。一行行娟秀、干净的字迹在笺纸上现出。而不远处的惜春则正在画画,过了年,长了一岁的傲娇小萝莉,五官渐渐张开,身着粉裙,头上挽着一个发髻。迎春则是和岫烟坐在靠窗的炕几上,隔着漆木小桌下棋,此刻柔煦微光透过窗口稀疏而下,落在棋坪之上,远处的檀香袅袅,似在氤氲缭绕中迟滞了时间。此刻倒真有“宝鼎茶闲烟尚绿,绿窗棋罢指犹凉”的意韵。因为栊翠庵向来清净,少有人来,是故妙玉以及迎春、惜春以及邢岫烟并未收到贾珩在平安州大捷的喜讯。而这时候,素素从外间进来,说道:“姑娘,我刚刚去厨房,听那些嬷嬷都在议论着大爷。”妙玉手中的毛笔顿了顿,晶莹玉容转而看向素素,问道:“怎么说的?”这时,惜春也抬起小脸,目中满是好奇之色。素素道:“大爷在平安州又打了胜仗,外面都说这次功劳立得不小,比着上次领骑军出征都厉害一些。”妙玉道了一声佛号,心头涌起欢喜,道:“是什么胜仗?”素素挠了挠头,说道:“姑娘,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好像说这次功劳大的不得了。”邢岫烟放下棋子,宁静玉容上若有所思,柔声道:“有没有说什么时候班师回京?”素素摇了摇头,说道:“还没有说着呢。”惜春放下画笔,来到妙玉近前,说道:“我去嫂子那边儿看看,许是能听到消息。”自从贾珩领兵赴北以后,心底无时不挂念着。…………重华宫因为此宫建立在林木森森,重重宫阙中,平时罕有人来,是故此刻也并未听到外间捷报的喜讯。正是过晌时分,明媚的春日阳光照耀在殿宇上一片片覆着的琉璃瓦上,原本美轮美奂的殿宇更添金碧辉煌。端明殿中,隆治帝坐在书案之后,拿着一本书正在看着,头发灰白,身形佝偻的老者,拿着放大镜看着大汉的边镇舆图。这时,一旁的公公递上茶盅,躬身弯腰,徐徐而退。冯太后缓缓走将过来,道:“看着吃力,就不要再看着了。”“北平府城为敌虏三处围攻,官军想驱逐入境的东虏不大容易啊,河北的兵马战力比不上京营。”太上皇放下放大镜,道:“宣大可有军情传来?”冯太后柔声道:“自从上次宣化传来捷音,有几天没有传过来了。”太上皇端起茶盅,点了点头道:“这宁国府的贾珩,还是很能带兵打仗的,只是兵马集合在宣大,需得防备一下奴酋绕路远袭,北平府这边儿就是,这平安州也当派重兵守卫着,朔州原为代、晋之地门户,应该有所提防。”冯太后道:“那永宁侯也是用老了兵的人,不会不知道,说来都打了两场胜仗了。”“那也不可大意。”太上皇说着,放下手中的茶盅,说道。这时,一个老太监快步而来,朝着冯太后道:“太后娘娘,外间传开了,平安州大捷。”此言一出,太上皇苍老眼眸中精光闪烁,盯着那老太监,问道:“哪里大捷?”“平安州。”老太监连忙回着。“朕就知道,这些女真人诡计多端,会绕路偷袭。”太上皇雀跃说道。果然应在平安州!冯太后这会儿也有些惊讶,看向那变得老小孩儿的太上皇,心道,毕竟也是做了几十年明君英主的人。那老太监面带笑意,续道:“陛下神机妙算,听说这次永宁侯歼敌近万,以红夷大炮轰杀了奴酋皇太极。”太上皇闻言,脸上的笑容凝滞当场,几乎如遭雷殛,手里拿着的放大镜“啪嗒”落在桌子上,继而跌落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炮轰奴酋?”太上皇嘴唇哆嗦,面色难以置信,身形晃了晃。老太监声音欣喜说道:“陛下,前面是这般说的,说是身首异处。”冯太后连忙近前搀扶住太上皇,眉头蹙了蹙。“苍天佑汉啊,当年辽东之失,皇太极屠戮我不少汉兵。”隆治帝对着一旁的冯太后感慨说着,道:“好啊,这贾珩这一仗打的好,赏,要好好赏赐才是。”在这一刻,太上皇神情就有几许恍惚,在这一刻甚至生出一股错觉,此刻的字迹还是那个雄才大略,文治武功煊赫的隆治大帝。“来人,去唤雍王过来。”太上皇低声换道。然而这时,一个公公匆匆进入殿中,禀告道:“来了。”不多时,太上皇凝眸看向那中年皇者,道:“雍王,前面怎么说?”崇平帝看向面色激动的太上皇,情知已经知晓前面的大捷,说道:“父皇,子钰在平安州取得大捷,皇太极殒命,子钰说已经取了皇太极的首级,打算呈送至京。”太上皇闻言,面颊闪过一抹异样的潮红,颤声道:“这……”皇太极的人头?冯太后连忙抚着太上皇的后背,说道:“先到床上歇歇吧。”太上皇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在冯太后以及女官的搀扶下,坐在厢房的床榻上。太上皇躺在床榻上,道:“雍王,这贾子钰要好好赏赐才是。”崇平帝面无表情,近前在绣墩上坐下,心头的一些情绪也淡了许多,说道:“咸宁年岁不小了,儿臣打算将咸宁许配给他,晋阳说婵月也不小岁数,一同许给他,兼祧荣宁两府,承嗣香火。”太上皇躺在床上,心绪仍有些激荡,说道:“好,这样才周全,爵位可以不要升这么快,这才是君臣长长久久之道。”既然下嫁了公主和郡主,那一等国公就不用封了,以后再有功劳也能压制一些。冯太后蹙眉,问道:“怎么,婵月也许给他?”“母后,这是晋阳的主意,晋阳她没给你说?”崇平帝轻声道。“她没和我说,我也许久没见她了。”冯太后蹙了蹙眉,诧异说道:“这可稀了奇的,她心疼婵月心疼的给什么似的。”崇平帝面色顿了顿,道:“再是心疼,婵月也到了许人的年纪了。”冯太后也不知想起什么,轻轻叹了一口气。…………就在京中为贾珩平安州大捷的消息欢腾鼓舞之时——大同城城外八里远的廖阔苍穹之下,依托一座矮丘,营寨中一顶顶帐篷错落有致分布着,多尔衮正在与一众军将议事。“皇兄领兵前去也有两天了,那边儿似乎也没有个动静。”阿济格眉头紧皱,忧心忡忡道:“夺下平安州,再派人送信也用不了多少工夫。”多尔衮皱了皱眉说道:“许是被什么耽搁了,这几天大同城中的兵马有没有调动?”“这谁能看出来?汉人在大同城中屯住了不少兵马,十多万人。”阿济格道。多尔衮看向一旁的范宪斗,道:“范先生为智谋之士,以范先生之见,汉人是否在平安州有所防备?”范宪斗手捻颌下胡须,道:“据情报来说,平安州节度使崔岭没有受汉廷的永宁侯处置,应该未有防备,而且平安州之地据峻关险隘,汉军也不会想到我大军会向平安州猛攻。”多尔衮点了点头,说道:“这几天,大同城上的抵抗强度倒是不减,也不像是察觉的样子。”就在众人议论之时,忽而外间传来急迫而惊惶的声音,道:“睿亲王,大事不好了。”多尔衮皱了皱眉,喝问道:“怎么回事儿?”少顷,一个参领模样的女真人,跌跌撞撞地进入军帐中,噗通跪下,面上悲戚之色笼罩,道:“睿亲王,郑亲王回来了。”多尔衮喝道:“回来就回来,这么惊惶做什么?”说着,心底就是一沉,隐隐觉得哪里不对。那参领伏地痛哭道:“王爷,皇上……皇上他驾崩了。”此言一出,恍若一股刺骨的寒风刮过大帐,让多尔衮、阿济格以及一众汉臣脸色大变,目光呆滞。阿济格愣怔片刻,一把抓住那参领的前襟,额头青筋暴起,目光凶戾,沉喝道:“你这奴才,好大的狗胆,敢咒骂皇兄?”睿亲王多尔衮站起身来,死死盯着那参领,问道:“究竟怎么回事儿?”“郑亲王回来之时,全军挂白,说皇上在平安州下为汉军炮铳所伤,驾崩了。”那参领眼圈微红,声音哽咽说道。多尔衮闻言,颓然坐下,喃喃说道:“不,皇兄怎么可能会?”一旁的范宪斗手中的胡须几乎要被捻断,心头也沉入谷底。怪不得他这几天心底隐隐有股不安,看来汉廷是在平安州有着伏兵。而此刻,远处已经传来嚎哭之声,分明是全军缟素的济尔哈朗率领的军卒,已经接近了大营。阿济格咬了咬牙,道:“咱们去看看。”多尔衮强忍悲伤,说道:“带我去见济尔哈朗。”不大一会儿,清国郑亲王济尔哈朗领着残兵败将进入大营,身上已经穿着白色孝服,头上系着孝带,神情憔悴,面带悲怆。“睿亲王,皇兄他驾崩了。”一见多尔衮与阿济格迎来,济尔哈朗快行几步,已经哭着跪将下来,嚎啕痛哭。多尔衮眉头紧皱,喝问道:“你和德格类是怎么保护皇兄的?”济尔哈朗泣不成声道:“皇上和我去袭取平安州,但汉军早有埋伏,他们火器强横,皇兄一时不察,被炮铳轰到,是我没有保护好皇兄,没有保护好皇兄啊。”“德格类呢?”多尔衮闻言,一颗心沉入谷底,拉着济尔哈朗的胳膊,问道。济尔哈朗面带痛苦之色,说道:“德格类没有挡住汉军大将,为其所斩,在平安州的是永宁侯贾珩,他早就设了伏兵,算定了我们会偷袭平安州,用红夷大炮轰着。”济尔哈朗说着,带着哭腔地讲事情叙说了一遍。多尔衮脸色煞白,只觉手足冰凉,身形晃了晃,看向一旁的阿济格,想起皇太极往日的照顾,哭道:“皇兄,皇兄。”此刻,闻讯赶来的一众汉臣,如范宪斗、邓长春、苏弘祖脸色难看,心头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汉廷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强横?还有炮铳竟如此厉害?一时间,整个清军大营的数万精锐旗丁嚎啕大哭,一股哀伤的气氛弥漫着。“来人,全军挂幡,带孝!”多尔衮强压悲伤,目光坚定,吩咐说道。左右侍奉的亲卫闻言,齐齐拱手一礼。阿济格面容青红交错,怒吼道:“二弟,让我带兵将这大同城拿下来,为皇兄报仇!”多尔衮闻言,眉头紧皱,沉喝道:“胡闹!”范宪斗面色也微微一变,看向多尔衮兄弟,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出口。这是爱新觉罗的家事,他们说是汉臣,其实是外人,根本不便掺和。而阿济格已被多尔衮死死拉住。“还嫌这次败的不够惨吗?”多尔衮拉着瞳孔血红,几欲发狂的阿济格,沉喝道。阿济格怒吼连连,面色愤恨,终究是被多尔衮给拉住。多尔衮道:“来人,请几位蒙古王爷过来,去通知在北平府的礼亲王他们,迅速收兵,这仗不能打了。”说到最后,语气颓然和悲怆。皇太极一殒命,士气低落,这战事自然休提,现在能顺利撤军返回盛京已经不是一件容易之事。阿济格擦了擦眼泪,说道:“二弟,皇兄他走的突然,既没有立嗣,也没有留下遗诏,后继之君当及早有定下才是。”此言一出,不远处的范宪斗、苏弘祖、邓长春、石廷柱等汉臣心头都是一凛。皇太极立国以后,的确未立太子,长子豪格还在北平领兵攻掠汉人城池,国内的其他几个儿子,如福临今年已是冲龄之年。多尔衮闻言,面色倏变,出言斥责道:“这是关乎我朝兴衰的大事,未等召齐旗主,谁也不得妄议!”心思电转之间,暗忖道,如果让豪格即位,以其暴戾残虐的性情,那大清国真要完了。可代善父子又与豪格一向走的近,难免再闹出乱子,现在的大清经不住这般折腾了。心头不由涌起一阵苦涩,皇兄撒手人寰,留下了一个烂摊子。(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