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先卫随着巴图尔晖被庞师立斩于马下,准噶尔部的兵马也渐渐溃败,沿着几座城门出得城池。而庞师立率领军兵,接管着曲先卫。直到第二日拂晓时分,曲先卫当中的喊杀声这才彻底平息下来。庞师立落座在一张漆木帅案之后,接受着军将的禀告。“庞总兵,曲先卫卫城的残敌已经肃清。”一旁的副将也不多说其他,开口说道。庞师立沉吟片刻,目光咄咄,朗声说道:“诸部军将,接管城中军械、仓禀,不得有误。”姜焯在一旁接话道:“将军,准噶尔汗巴图尔晖已经授首,但准噶尔部大部将士仍在,经此一战,彼等势必逃至大漠,继续与我军对抗。”庞师立沉声道:“如果趁势进兵西域,或许可以收复汉唐故地。”姜焯点了点头。庞师立道:“经历司,向朝廷书写军报,递送至神京。”这会儿,一个文吏模样的中年人,应了一声,然后拿起毛笔开始书写着。庞师立道:“姜参将,准噶尔的大部兵马,此刻尚在安定卫,待大军稍作歇息,本将亲自率领两万铁骑追击,姜参将率领一万兵马在此驻守。”姜焯面色肃然,说道:“庞总兵放心,末将定当恪勤职守,守卫好曲先卫城,以备不虞。”庞师立点了点头,道:“此战以预先所备之地道大破准噶尔部,姜参将当为头功!”姜焯连忙拱手说道:“末将不敢。”庞师立而后也不多说其他,吩咐着军将清点伤亡,抢救伤兵残将,重新加固城防。等到第二天清晨,庞师立率领两万骑军,向东直扑安定卫,打算前后夹攻准噶尔部的大部精兵。安定卫,距曲先卫城被破三天之后——噶尔丹率领准噶尔部的主力,围攻着安定卫城,尚不知道后方的曲先卫已经为汉军所破,其父巴图尔晖也战死沙场。此刻,安定卫城前七八里,荒草丛丛的丘陵背后,可见一顶顶帐篷宛如白云一般绽放在草原之上。噶尔丹此刻正坐在一顶白色帐篷之中,喝着青稞酒。虽然大军在安定卫前受挫,但先前噶尔丹已经连下曲先和阿端两卫,并将汉军紧紧辖制在安定卫,噶尔丹的焦虑倒也缓解了许多。这会儿,大将阿勒泰道:“台吉,汉军在安定卫兵力不少,抵抗之势也颇为强悍,我军想要打败彼等,十分不易。”安定卫作为赤斤蒙古卫的侧翼,汉军同样屯驻了万余兵马,守备这座卫城,经过几次攻防之战,消耗不少。噶尔丹沉吟片刻,朗声说说道:“大军明日攻城,再攻打一次,如果再无结果,就继续袭扰汉军粮道。”阿勒泰点了点头。而就在这时,外间一个亲卫面上现出张惶之色,进入军帐,道:“台吉,大事不好了。”阿勒泰眉头紧皱,盯着那亲卫,道:“什么不好了,慌慌张张作甚?”那亲卫满头是汗,急声说道:“刚刚台吉身旁的亲卫,递送过来消息,曲先卫被汉军所破,可汗被汉将所斩。”曲先卫中的准噶尔部士卒,在逃出卫城之后,就一路不停,向着位于安定卫的噶尔丹通传消息。此言一出,军帐之中恍若刮过一道凛冽彻骨的寒风,让噶尔丹与阿勒泰等人打了一个寒颤。噶尔丹心头涌起一股巨大的悲痛,道:“父汗……”阿勒泰雄阔面容之上,也有几许呆滞之情。因为,一向顶天立地,在整个天山草原战无不胜,犹如太阳的巴图尔晖,竟然陨落,可以说对于阿勒泰而言,无疑有一种天塌地陷的感觉。噶尔丹这会儿痛哭失声,那张雄阔、刚毅的脸上,满是悲怆。阿勒泰浓眉之下,那双虎目眼圈微红,同样掉了几滴眼泪。军帐之中也陷入一阵低沉的氛围当中。过了一会儿,噶尔丹恢复过来情绪,高声道:“全军缟素,猛攻安定卫,为父汗报仇!”“报仇!”此刻,军帐中的准噶尔部将纷纷齐声唤道。阿勒泰此刻却心头一惊,按捺住悲伤情绪,来到噶尔丹近前,沉声道:“台吉,可汗那边儿已经陨落,汉军的精骑多半已经在路上,想要和安定卫的守军夹攻我们”“父汗的仇难道就不报了吗?”噶尔丹此刻眼眸通红,犹如受伤的狮子一样,嘶吼说道。阿勒泰苦口婆心说道:“台吉,事不可为,绝对不能硬拼,等回到天山再行整军,为可汗复仇吧。”噶尔丹闻言,面色变幻,双手抱头,怒吼一声。因为不得不说,阿勒泰说的在理,继续和汉军再拼下去,两相夹攻,甚至有全军覆没的风险。“父汗,噶尔丹发誓,必报此仇!”噶尔丹面容五官近乎扭曲,怒声说道。而军帐之中已经哀鸿遍野,痛哭声在军帐之中响起。噶尔丹终究采纳了阿勒泰的意见,并没有继续在安定卫下和汉军死磕,而是率领骑军撤离了安定卫,保留一分元气。…………这边厢,暂且不提西北的曲先卫的庞师立如何善后,却说另一边儿,就在成都府城被贾芸攻破之后。葭萌关至剑门关的金牛道上,大汉三等辽国公谢再义率军向着剑门关急行。在秋日的萧瑟凉风之中,两旁山道上的草木已经枯黄片片。而那面中军大纛之下,一匹枣红色骏马当先而行,左右两侧皆是京营将校扈从左右。大汉三等辽国公,那张方面阔口的脸上,神情满是威严、凝重。身后可见旌旗遮天蔽日,长枪如林,大批京营将校在马上策马奔腾,扬鞭疾驰。谢再义两道苍青粗眉之下,目中就带着几许虎狼般的凶狠。“辽国公,再有五十里,就可抵达关城。”彼时,一个身形魁梧的青年斥候快步跑来,对谢再义朗声道。谢再义虎目咄咄而闪,似爆射出精芒,沉声道:“诸将听令,近关城十里安营扎寨,不得有误!”身旁的亲卫诸将,在这一刻,齐声应诺称是。身后的京营大军渐渐抵近剑门关,在剑门关之下安营扎寨,准备攻城器械,打算攻打城池。而城墙之内的高铖和陈渊、陈然等人也收到了手下兵丁的禀告,汉军攻打城池。高铖和陈渊来到城头之上,眺望着远处大举攻城的汉军,心头紧张不已。此刻的剑门关兵将构成以蜀军为主,大约有三四万人,此外就是四川十二家土司的番将,大约有两万余人,合计近五六万兵马,兵力可谓充足无比。相比葭萌关,当金牛要道的剑门关无疑更为险峻,常有“天下第一险关”之称。哪怕是在三国之时,魏军都无法越过天险,如果不是邓艾走阴平小道,蜀地能否被魏国所灭,尚在两可之间。换句话说,此关比葭萌关还要险恶、雄峻。纵观京营的这次平蜀之战,因为蜀地太过险要,进兵之道只有一条金牛道,故而汉蜀双方的战事乏善可陈,没有太多计谋变化,更多还是攻城拔寨。这也是中国古代大多数战事的特点。谢再义此刻率领大军抵近关隘,旗帜迎风飘扬,弥漫的刀兵之气惊得山林之中的鸟雀惊飞阵阵。剑门关楼底层以青石石条垒砌,杜绝了挖掘地道埋藏炸药的可能,关隘底部基口为五十米左右,两侧都是山脉,从下往上看去,只有一线天。高铖与陈渊、陈然等人立身在关城之上,同样看向谢再义所部。“以京营之兵力,想要攻破剑门关,势必难如登天!”高铖目光灼灼,语气笃定说道。双方兵力相差无几,而蜀军依仗巍峨险峻的雄关,足以拒遏朝廷京营的兵马。陈渊道:“高兄,方才我留意了一下关城,朝廷这次用多少红夷大炮炮轰,都炸不开城池。”甚至陈渊都想说,当初就不应该在葭萌关拒遏京营汉军,而是应该直接在剑门关阻遏朝廷的京营兵马。但知道这有些不符兵家用兵之道,因为战略纵深太窄,只会将蜀军陷入更为不利的境地,反而不如先前迟滞、消耗京营汉军。高铖剑眉挑了挑,眸光炯炯有神,朗声说道:“这次就是我蜀军转败为胜,大破朝廷的契机!”陈渊道:“高兄所言不错,朝廷兵马在葭萌关已经困守一个多月,锐气已经失了八成,如果不是葭萌关为朝廷炸药所破,我军在葭萌关就能反击,现在以剑门关之险要,定能克制朝廷兵马。”高渤低声道:“朝廷京营兵马攻城了。”“咚咚……”伴随着战鼓声响起,让人热血沸腾,震耳欲聋。京营汉军抵近关城,红衣大炮向着剑门关炮击不停,就在无尽硝烟滚滚当中,炮弹落在剑门关关城的门楼上。“咔嚓”之声,关城城门楼的屋瓦梁柱就为之上下震动,可见灰尘四下飞溅。汉军将校士卒手持军械,缘一架木梯向着城墙攀爬。此刻,蜀军将士手持弓弩,向着下方的朝廷京营兵卒攒射,滚木礌石自上方落下,狠狠砸在京营士卒身上。攻城之战一直从半晌午持续到傍晚时分,汉军毫无进展。…………神京城,宁国府贾珩举步快步离了书房,来到了晋阳长公主府,说话之间,打算去看看咸宁公主。晋阳长公主正在教自家儿子贾节写字,小家伙四五岁了,也到了学写字的年纪。贾节遗传了其父母俊美的容貌,生的粉雕玉琢,眉眼灵动非常。晋阳长公主伸手捏了捏小家伙儿的脸蛋儿,不由心生宠溺之意,笑了笑道:“你瞧瞧你写的跟狗爬儿一样。”“哪有?”小家伙眼眸如黑葡萄一样骨碌碌转起,声音萌软、酥糯说道。然后小家伙扬起一颗小脑袋,糯声说道:“娘亲,这两天怎么不见爹爹啊。”晋阳长公主黛青的细秀柳眉之下,美眸似是莹莹如水,说道:“你爹爹那个没良心的,不定在陪着你哪个弟弟妹妹呢。”贾节面色诧异几许,说道:“爹爹怎么那么多孩子啊?”晋阳长公主秀气挺直的琼鼻,不由腻哼一声,道:“等下次,你去问他,怎么这么多孩子。”将来只怕都能凑成一个完整私塾了。“嗯。”贾节轻轻应了一声。晋阳长公主那张雪肤玉颜的脸蛋儿酡红如醺,翠丽修眉之下,熠熠而闪的妙目当中,似是现出一抹诧异之色。而就在这时,却听得外间传来怜雪的声音,道:“长公主殿下,卫王来了。”晋阳长公主玉颜酡红如醺,明眸莹莹如水,腻哼一声,没好气说道:“还真是不经念叨。”少顷,就见那蟒服青年从外间而来,俊朗、白净的面容上,笑意温煦。“晋阳,和节儿说话呢。”贾珩行至近前,面色微顿,低声道。晋阳长公主腻哼一声,目光咄咄而闪,说道:“本宫教你儿子写字呢,你瞧瞧这写的像什么样子。”贾珩道:“孩子还小,再大一些也就好了。”说着,近前,一下子捏了捏自家儿子的丰润脸蛋儿,剑眉之下,目中现出温煦笑意。晋阳长公主翠丽柳眉之下,妩媚流波的美眸目光莹莹如水,低声道:“今天怎么这么得闲暇,过来看看本宫和节儿?”贾珩朗声道:“也该看看你们娘俩儿个。”晋阳长公主轻哼一声,娇俏说道:“难为你还记得我们娘俩儿个。”“咸宁最近怎么样?”贾珩近前,抱过自家的儿子,问道。晋阳长公主:“……”合着是来看咸宁的,她和节儿是顺道儿的事?不过见贾珩依恋宠溺地抱着自家儿子,晋阳长公主心底的小幽怨,也散去了许多。晋阳长公主翠丽修眉弯弯如月牙儿,问道:“最近,京中那边儿情况怎么样?”贾珩道:“蜀中战事还没有捷报传来,不过也差不多了。”晋阳长公主道:“京中最近怎么样?”贾珩拿着自家儿子的绵软小手,在宣纸上书写着,低声道:“京中政局一切平稳,再过几天,就要开恩科,朝廷开科取士。”晋阳长公主道:“那也好。”“爹爹,这几天陪其他弟弟妹妹了吗?”贾节忽而开口说道。贾珩:“???”愣怔片刻,就是反应过来,凝眸看向晋阳长公主,问道:“又是你和孩子胡乱说着。”晋阳长公主细秀柳眉之下,妩媚流波的美眸莹莹如水,声音娇俏几许,道:“怎么能是胡乱说着?”贾珩这会儿抱着贾节,道:“节儿,爹爹这几天在外面忙着正事呢,你想不想看看你的妹妹。”说来,贾节还没有见过贾芙、贾茉,这也得让几人姊妹们认识一下。贾节声音糯软、呆萌,道:“想啊。”贾珩笑了笑,温声道:“节儿,等下次带你去见着。”贾节“嗯”地应了一声,声音当中就有几许糯软、娇俏。贾珩朗声道:“节儿,爹爹教你写字。”说着,握着贾节的右手,在宣纸上描摹着红影的字帖,可见其上字迹清晰。贾珩抱着贾节,轻轻练着字。这会儿,外间传来阵阵环佩叮当之音,继而是清冷如水的声音响起:“先生,你来了。”但见咸宁公主一袭天蓝色衣裙,精致云髻端美、秀丽,那张白腻如玉的脸蛋儿似蒙起一层淡淡玫红,怀中抱着一个男孩儿,正是贾珩的儿子贾著。一旁的宋妍和李婵月则是跟随着咸宁公主,一张张白腻如玉的脸蛋儿,同样笼着浅浅笑意。贾珩剑眉挑了挑,目光含笑,低声说道:“恩,过来看看你们娘俩儿,婵月和妍儿,也过来了。”“小贾先生。”李婵月细秀翠丽的柳眉之下,晶然美眸莹莹如水,心头满是思念。宋妍翠丽柳眉之下,明眸同样怔怔而望那蟒服青年。晋阳长公主笑着伸手招呼道:“都过来坐着。”咸宁公主,宋妍和李婵月一同过来,在近前落座下来。贾珩放下自家的儿子贾节,来到近前,看向襁褓中的婴儿贾著,柔声道:“著儿他好像又长大了一些。”此刻,那婴儿正骨碌碌转着眼眸,看向那蟒服少年,粉雕玉琢的脸蛋儿笑将起来。咸宁公主那张白腻莹莹的脸蛋儿上,满是母性的宠溺和欣喜,说道:“再过几天就是百天宴,到时候先生有空了可以带他说说话。”几个人说着话。就在这时,怜雪进入厅堂,对着贾珩说道:“王爷,锦衣府打发了人,说是有紧急之事禀告。”贾珩闻言,面色诧异了下,然后看向晋阳长公主。晋阳长公主轻轻伸手捏了捏自家儿子粉腻嘟嘟的脸蛋儿,说道:“等会儿,你先去忙着。”贾珩点了点头,旋即,然后起身离了厅堂,向着外间而去。此刻,厅堂之中——贾珩举步进入厅堂,眸光温煦地看向那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府卫,朗声道:“究竟怎么一说?”那锦衣府卫近得前来,抱拳道:“都督,西北方面传来飞鸽传书,西宁总兵庞师立阵斩准噶尔汗巴图尔晖,收复曲先卫,详细军报在以六百里加急,递送至京。”贾珩闻听此言,容色就有几许讶异,说道:“巴图尔晖死了?”庞师立竟是阵斩巴图尔晖,其人一死,也就意味着西北的虏寇寇边,也就彻底结束。那么准噶尔新的可汗,应该是由噶尔丹接任,此人在康熙一朝是个大麻烦,可见又是一方雄主。不过,巴图尔晖在时,大汉尚且不惧,何况是噶尔丹。“巴蜀方面可有动向?”贾珩定了定心神,转而看向那锦衣府卫,再次问道。那锦衣府卫道:“都督,巴蜀方面尚不曾有新的飞鸽传书。”贾珩一时默然,面上现出思索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