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楼见顾若清要走,陈渊面色变幻了下,心头就多少有些不喜,道:“若清,你们许久未见,难道不多坐一会儿,一块喝喝酒。”顾若清看向陈渊,想了想,倒也不好触怒陈渊,点了点头道:“我下午还有事儿,不能饮酒。”陈渊脸上神色转怒为喜,轻笑了下,说道:“倒不饮酒,只是平常吃个饭。”顾若清轻轻“嗯”了一声,也不好再一味拒绝,拂了陈渊的面子。两人绕过一处锦绣山河的云母屏风,快步进入包厢,等着上了菜肴。此刻,就听街道之上,“哒哒…”的马蹄踏过青石板路的声音次第响起,马上有着几个鲜衣怒马,锦衣华服,神情凌厉的少年,手中挽着缰绳,招摇过市。“这是哪家的少年郎?如此飞扬跋扈?”下方两侧的行人暗暗皱眉。“那不是卫家的小郎君。”路旁一个摆着摊的青年,高声说道。“还有高家的人。”其他有认出来人的摊贩说道。神京城内其实也有衙内圈子,原先是卫若兰、陈也俊、冯紫英等人,后来冯紫英被神武将军冯唐送到了边关磨砺,就只有卫若兰与陈也俊等核心二代。等到高仲平的三子高镛到京,又与卫若兰、陈也俊等人厮混一起。就在这时,陈渊所在的厢房,忽而听到下方传来一阵吵闹喝骂之声。不大一会儿,就听得骏马“唏律律”之声猛然响起,继而呻吟吟和哀嚎声音响起。循声望去,分明是一个推着板车卖菜的的老者闪躲不及,被正在疾驰的惊马撞飞,躺在地上,面容五官扭曲,嘴里发出一声声惨叫。而当即从马上下来一个青年公子,脸上满是愤怒之色,冷喝道:“你这老不死的,有没有长眼睛?挡着路了。”见得那青年面色难看,那老者苍老眼眸之中,就流露出丝丝惊惧之色,向着一旁闪躲开去,但还是中得几脚,不由又是发出几声痛哼。顾若清在二楼的包厢中,垂眸看着这一幕,修丽英侠的眉头蹙了蹙,见着一丝恼意。这是哪家的纨绔子弟?陈渊道:“若清,不要多管闲事。”顾若清却在那青年打向老者之时,玉容如清霜,冷哼一声,拿起几案上一个茶盅,自窗户下飞出。“咔嚓!”带着滚烫茶水的茶盅,一下子就打在那正在打着老者的青年脑门上,顿时热水混合着鲜血一时间淋漓而下,覆盖了整个面颊。高镛痛哼一声,心头大怒。伸手一抹,一手鲜血,嫣红刺目。“谁暗器伤人?”这时,那青年支棱起脖颈,抬头四下张望,寻找打人的真凶。但这会儿,如何寻得到?“高兄,这上面的茶盅茶碗是如意楼的名字。”一旁的白面青年,脸色神色也不大好看,沉喝说道。其人不是旁人,正是卫娴的弟弟卫若兰。“人就在如意楼,上去找!”陈也俊面色难看,喝道。说话之间,一大群人带着扈从,浩浩荡荡地进入如意楼,“蹬蹬”快步登上楼梯,来到二楼厅堂。“掌柜的。”这时,高镛沉喝一声,低声说道。这时,一个颌下留着山羊胡的绸衫老者,满是褶子的脸上陪着笑,点头哈腰道:“未知这位公子,有何见教?”“这是不是你们店里的茶盅。”卫若兰拿着带着血迹的碎裂茶盅,面色阴沉如铁,目藏凶光,喝问道。那绸衫老者打眼一瞧,心头不由一惊,说道:“这…”“是不是?”陈也俊一下子抓住如意楼掌柜的前襟衣衫,面色铁青,冷声说道。绸衫老者道:“这是敝号的茶盅……”“刚刚有人在二楼拿茶盅砸本公子。”高镛此刻拿着破布缠着正在流血的脑袋,沉喝一声,冷声道。“应该是靠着窗户的那三间厢房。”卫若兰剑眉挑了挑,一张面容脸色阴沉,冷声说道。陈也俊道:“搜!”众人说着,就准备向着临窗的三间厢房搜寻凶手此刻,陈渊在二楼包厢之中,脸上阴沉变幻,道:“若清。”这好端端的,惹这般麻烦做什么?顾若清那张清冷、明丽的玉颜上,却似是现出坚定之色,冷声说道:“你不用理会,我来解决此事。”“若清。”陈渊刚要说些什么,却见顾若清已经拉开包厢的推拉门,快步来到二楼的厅堂中,柳眉之下,目光神色淡漠,道:“是我扔的。”此刻,高镛正举着拳头,想要朝如意楼的掌柜挥舞,忽而听到一道清冷如飞泉流玉的声音自厢房而出,转过脸庞,刚毅面容上现出惊艳。见到顾若清,卫若兰俊朗白净的面容上,积郁的怒气一下子消散几许,惊喜说道:“可是若清姑娘?”显然是认得最近在京城声名鹊起的花魁——顾若清。高镛目光定定看向那芳姿婧丽的丽人,此刻额头上的血沿着脸颊流下一道,但高镛却全无所觉。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顾若清,为眼前丽色惊艳了心神。高镛以往视咸宁公主为自己禁脔,如今咸宁公主已经嫁给贾珩有二年,高镛虽心头还未释怀,但已不如先前那般痴心情深。或者说,非要等她显怀,你再释怀,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顾若清蹙眉,喝问道:“卫公子,你们几个也是,怎么能欺负一个年迈苍苍的老者?”高镛凝眸看向那丽人,目中满是惊艳之芒,低声说道:“姑娘,方才一时心头惊怒,是有些莽撞,还未请教姑娘芳名。”顾若清冷冷看了一眼高镛,却是没有怎么理会。卫若兰轻笑说道:“高兄,这就是我时常向你提及的若清姑娘,也是名扬江南的才女。”高镛白净面容上现出欣然之意,说道:“若清姑娘之芳名,在下可谓如雷贯耳了,只是未曾前往江南一睹芳颜,实是遗憾。”先前,高仲平虽在金陵为两江总督,但身边儿带着长子,三子高镛则一直在京城侍奉双亲,并未前往江南。神京的那些庸脂俗粉,如何能与江南的吴娃越艳相提并论?江南水乡最是养人不过。卫若兰笑了笑,低声说道:“若清姑娘,高兄只是仰慕于你,若清姑娘如是有空暇,这会儿快中午了,不妨一同吃个午饭。”汝南侯卫麒虽是武勋,但未必真的有内阁次辅高仲平的权势大,而且高仲平身上本来就是有爵的,虽然只是子爵,但也在五等侯之列。顾若清神色淡淡,冷声道:“我还有事儿,那位老翁,几位如是良心难安,也赔偿给那老翁一些银子。”卫若兰脸上笑意敛去了一些,目中神色就有几许不善。一个戏子,竟这般清高孤傲,藐视于他们这些公侯子弟,简直岂有此理!这会儿,高镛已经跨过一步,拦住了顾若清的去路,笑了笑说道:“那老翁的汤药费,高某出了!高林,拿一百两银票给他。”随行的小厮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去了。高镛道:“只是,若清姑娘,我这头上的汤药费,若清姑娘是不是也要出一出,陪本公子前去看看医师。”顾若清英气秀眉蹙了蹙,明眸中寒意涌动,冷喝一声,说道:“登徒子!”高镛面上带着浮浪的笑意,低声道:“顾姑娘。”说着,面带笑意,就去伸手抚摸着那少女的脸蛋儿,调笑道:“顾姑娘。”然而还未触碰得顾若清的胳膊,忽而肚子处传来阵阵剧痛,而后“哎呦”一声,向着远处的椅子上砸去。顾若清冷哼一声,一张姝丽、绝美的玉颜,面如清霜,眸光清澈剔透。卫若兰此刻也为这般凌厉果断的态度,感到有些目瞪口呆。高镛登时大怒,面色铁青,或者说被顾若清当众折了面子,心头怒火熊熊,沉喝一声,说道:“贱人,来人,给我打!”顿时,周围的一众家丁就迅速围绕而来,向着顾若清杀去。乒乒乓乓,伴随着男人的闷哼和一声清越的娇斥,间或传来桌椅板凳倒地发出的沉闷响声。就在二楼传来惊天动地响声之时,此刻,包厢之中的陈渊已经脸色微变,目中现出惊怒之意。阮永德轻声说道:“公子,怎么办?”陈渊当机立断,沉喝道:“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走!”而后,官军一到,就极容易发现他们的异常,他可没有忘记,他现在还在官府的通缉令当中。阮永德面色不无担忧,说道:“那若清姑娘……”“她有武艺傍身,你留在这儿帮衬着,万一有警,出手相助。”陈渊目光微顿,吩咐说道。阮永德应了一声是。而后陈渊也不多留,寻着客栈的另外一道出口楼梯离了酒楼。此刻,随着顾若清出手将高镛手下的家丁都打倒在地,卫若兰与陈也俊两人,面上也满是震惊之色。顾若清清冷容颜面无表情,目光睥睨四顾,清声说道:“可以走了吧?”卫若兰愣怔了下,“嗯”了一声,却再无他言。而高镛此刻也目光不离地看向正在横扫四方的顾若清。太像了,这顾若清比之咸宁还要英姿飒爽。就在这时,如意酒楼的客栈上传来蹬蹬的木质楼梯,而后,一队穿着黑红官差服侍的五城兵马司巡丁,上了二楼。“什么人在此争斗?”为首的巡丁是一个颌下蓄着胡子的中年大汉,目光有着长期面对凶犯的威严,掠过一圈,喝问道。这会儿,卫若兰神色趾高气昂,厉声说道:“这位大人,我是汝南侯府上的……”“我管你是谁,来人,都一并带至五城兵马司问话。”那五城兵马司的中年将校,面色阴沉,开口训斥。陈也俊道:“你们五城兵马司,真是好大的胆子!”顾若清清冷玉容姝丽绝色,蹙了蹙蹙秀眉,想了想,从手中拿出一块儿令牌,说道:“这位差官,刚才只是一时口角,还望见谅。”说着,从袖笼中拿出一枚铭刻有铜印文字的令牌,递了过去。那五城兵马司将校接过令牌,垂眸凝视片刻,面色微变,目光惊疑不定。当初贾珩感念顾若清帮助自己在陈渊那边儿打探消息,就给了一块儿令牌,而令牌乃是锦衣府指挥佥事的令牌,其上刻着贾珩的名字。这是贾珩当年在锦衣府时,担任锦衣指挥佥事时,衙司发下的令牌。后来一路升至锦衣都督,这块儿令牌也没有被锦衣府经历司收走,就这样一直在贾珩手里留着。或者说,没有人对一位锦衣都督说三道四。“这位姑娘是从何获得这块儿令牌?”那五城兵马司的小校,面色微惊地看向顾若清。顾若清柔声说道:“是令牌的主人赠我的。”心湖之中,不由浮现出一道面容清隽,眉眼冷峻的少年身影。那五城兵马司小校闻言,面容肃然起敬,将手中的一面令牌双手递给顾若清,拱手道:“姑娘慢走。”当初,贾珩提点五城兵马司也有一年左右,重新梳理官衙经制,也曾提拔了不少将校。这就是政治余荫。当然,也和贾珩现在已是当朝太师、军机大臣,一等国公有关,原本的衙司要卖面子。顾若清接过那令牌,心神也有几许欣然莫名。当初那少年给自己令牌防止自己在神京城中遇到权贵的麻烦,不想竟是应在此处了。随着顾若清离去,高镛依依不舍的目光仍没有收回,一旁的卫若兰笑了笑,说道:“高兄,等过几天,京中评选花魁,再去寻这位姑娘共话前缘不迟。”高镛点了点头,收回目光,也暂且抚平心头圈圈而生的涟漪。这时,那五城兵马司的小校道:“都抓起来,抓到五城兵马司问话!”陈也俊面色微变,沉喝一声,道:“你知道我们是谁,竟也敢如此放肆?”“你等当街纵马疾驰,这几日,殿下已经多次申斥,京中将要举行婚礼大典,不管何人,不得在京中闹事,来人,将这几人拿下!”随着那五城兵马司小校一声令下,五城兵马司的将校兵丁一拥而上,将高镛等三人齐齐拿下。不提如意楼中的哀嚎和冲突,却说顾若清离了如意楼,回头看了一眼,暗暗摇了摇头。出了这样的事儿,那陈渊却头都没有冒一个,虽说能够理解在锦衣府卫探事充塞街巷的神京,是要谨慎行事,但……罢了,原本也没有抱什么希望。顾若清将手中的令牌攥紧,也不多言,想了想,就打算向着周王府而去。…………神京,宁国府尤氏姐妹所在的院落之中——贾珩随着尤氏举步进入厢房,剑眉之下,凝眸看向姿容艳丽的尤三姐,笑道:“三姐儿,又胡思乱想什么呢。”尤三姐那张原就艳丽明媚的脸颊红若云锦,美眸妩媚流波,柔声说道:“也没想什么。”“可刚才说着自轻自贱的丧气话。”贾珩近前几步,轻轻握住丽人的纤纤柔荑,看向那容色艳冶更胜往昔的尤三姐。肌肤雪白,脸蛋儿玫红,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尤物。尤三姐轻笑了下,道:“但也是事实,我和姐姐原就是小门小户,如今不过是以色侍人。”“什么以色侍人,又胡说。”贾珩拉过尤三姐的素手,道:“偏偏只你想的这么多,你看二姐儿就开开心心,什么都不用想。”尤三姐轻笑了下,说道:“二姐从来都是没心没肺的。”尤二姐:“……”她不想这些烦恼之事,反而成了没心没肺?贾珩捏了捏尤三姐那粉腻玫红的脸蛋儿,打趣说道:“以色侍人,那也不是谁都颜色好的。”尤三姐轻轻哼了一声,垂下螓首,脸颊渐渐浮起两朵玫红气晕。而尤氏就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两人,那张温雅秀丽的玉容之上,渐渐浮起几许姨母笑。对尤三姐而言,有一种亦妹亦女的既视感,尤其是自家的终身幸福还是托了尤三姐助推一把的,这种心思就更为复杂。贾珩拿起篾筐中的衣裳,岔开话题问道:“三姐儿,这是给我缝制的衣裳?”“给大爷缝制的,那边儿一件儿是给芙儿的。”尤三姐秀眉之下,美眸莹莹恍若有绵绵情意流溢,柔声道。贾珩笑了笑,道:“原以为只是个只会貌美如花的,不想,竟也是个心灵手巧的。”尤三姐脸颊难得有些羞红如霞,道:“我在闺阁时候,也是会做这些针织女红的。”贾珩拿过一旁的小衣裳,分明是一件小裙子。不过,后院的姑娘似乎都喜欢芙儿,当然正如姑姑和小姨有了自己孩子以后,心思多半是倾注在自家孩子身上。尤三姐美眸眨了眨,好奇问道:“大爷没有去潇湘馆和蘅芜苑坐坐?她们两个也有许久没有见到珩大爷了。”贾珩轻笑了下,道:“回来的时候,先前就已见过的。”只是,兼钗黛之美,怎么就要等到大婚成亲以后了。说来,他还真有一些钗黛赋能,生态化反的期待?贾珩说话之间,放下手里的花裙子,从一旁的丫鬟手里接过茶盅,轻轻抿了一口,只觉阵阵清香在唇齿之间流溢。尤三姐笑了笑,说道:“大姐,二姐儿别愣着,大爷好不容易来一趟,好好招待大爷啊,也好让大爷知道我们姐妹的手段!”贾珩:“……”咳咳,差点儿将口中茶水一下子吐出来。七个肚脐吐丝的蜘蛛精?尤氏闻听这番灼灼直白之言,脸颊“腾”地羞的通红一片,几乎羞臊的不行,这都叫什么疯话?尤二姐那张静美、艳冶的脸蛋儿已是丰润如霞,柳叶秀眉之下,同样娇羞不胜,似是嗔恼地看了一眼尤三姐。三妹就是太过泼辣了,什么荤话都往外说。贾珩笑了笑,道:“嗯,我看看都准备了什么。”尤三姐柔声道:“大姐最近学了舞蹈,大爷要不要看上一看?”“三妹胡说什么,这个舞…我哪会跳。”尤氏闻听此言,二十八岁的美艳少妇,那张温婉、秀雅的脸蛋儿上,满是说不出的娇羞和慌乱。贾珩上下打量了一眼尤氏,好奇问道:“尤大嫂跳的什么舞?”尤氏如黛的眉眼含羞带怯,冰肌玉肤的玉颜两侧,生起如玫瑰花一般的气晕,无疑让已经丰熟的丽人多了几许少女的娇羞和旖旎。“就是会一点点,跳的就不大好。”尤氏柳叶细眉之下,目光含羞,轻声道。她也是见三妹与二妹两个人在伴乐而舞,也索性跟着学了一些。贾珩轻轻笑了笑,柔声道:“尤嫂子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期待了。”尤氏如黛柳眉垂将下来,晶莹剔透的芳心不由惊跳了一下。尤三姐拉过贾珩的手,向着里厢而去。此刻,尤二姐与尤氏也随之来到里厢,身上的流云水袖,几乎宛如三月的杨柳堆烟,让人心湖荡漾。或者说,三朵犹如芙蓉花的娇艳明媚,此刻争奇斗艳,沁芳满眼,让人心神摇曳,不能自持。可以说,贾府诸钗已经进入了巨头抱团时代,拉帮结派,团团伙伙。在混乱的联盟,唯有抱团,才能群刷副本,分享胜利果实,否则在稀缺的注意力下,根本没有竞争之力。贾珩剑眉凌厉,清冷眸光着重落在尤氏面容上,对上那一双娇羞低垂的目光,心头也有几许怦然心动。尤氏如此温婉、腼腆的性情,这一下子突然而起的反差,这谁能顶得住?尤氏此刻被那少年灼灼如火的目光盯着,已经羞的娇躯瘫软成泥,似是娇羞不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