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东北角,行宫之中——这座行宫说来还是当年太上皇下江南时修建而来,是在原王府的基础上修建而成,宫殿比起洛阳来,倒未有那般轩峻、奢丽,比之一般的公侯之府倒是强上许多。宋皇后歪靠在一方铺就着毛毯的软榻上,一只绵软、白腻的小手托着下巴,因为天气有些热,刚刚沐浴过后,两只如竹笋的玉足未穿袜子,在灯火映照下,洁白莹莹。如云秀髻下,雪肤玉颜上蒙起一丝讶异,惊喜道:“卫国公进城了?”女官道:“报信的人说,这会儿在巡抚衙门呢。”宋皇后歪靠在床榻上,那葱郁云髻下,丰美、妍丽的脸蛋儿上现出幽幽之色,叹道:“不想,就这段时间,京中生了这么大的事儿。”女官低声道:“娘娘,卫国公来了。”宋皇后闻言,起得身来,如两轮盈月颤颤巍巍,耳垂上翡翠耳环轻轻摇晃不停,鬓发之上金钗摇动,熠熠流光,两只如嫩藕的玉足穿进刺绣着凤凰图案的绣花鞋中。不大一会儿,贾珩在宋暄的引领下,步入殿中,快行几步,朝着那容颜丰美的丽人行了一礼,清朗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微臣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宋皇后看向那身形秀立挺拔的蟒服少年,玉颜之上现出惊讶之色,道:“子钰来了?”也说不出什么感觉,此刻异地重逢,似是没有了宫禁森严的束缚,丽人只觉心态都轻松了许多。陈潇在一众锦衣府卫中看向那艳冶、妖媚的丽人,秀眉蹙了蹙,目光渐渐冰寒,心底生出阵阵厌恶。妖后!贾珩抬眸看向那雍美、丰艳的丽人,说道:“娘娘,一向可好?”怪不得宫中时常说宋皇后为雪美人,此刻盛装华服,云髻巍峨,真如一株娇艳欲滴的牡丹花。其实,因为受制于以往的场景,贾珩很少打量过宋皇后,此刻倒有了许多空闲。宋皇后叹了一口气,说道:“本宫一切都好,神京城中发生的事儿,本宫听说了,西北那边儿吃了败仗。”此刻丽人长吁短叹,轻声细语,雍容气度散去一些,倒有几许邻家大姐姐的气韵。贾珩点了点头,低声道:“圣上已经紧急召我回去。”宋暄道:“娘娘,此地非说话之所,殿中叙话吧。”宋皇后闻言,似也反应过来,低声道:“子钰,先到宫里叙话。”贾珩说着,与宋皇后进入殿宇之中,落座下来。宋皇后一剪秋水明瞳似是扑闪了下,问道:“子钰,南安这次大败对朝廷可有什么不利影响?”贾珩道:“十万大军一战覆灭西北,堪称国殇,和硕特蒙古与女真联盟之势愈发明显,如果不平定西北,西北与辽东可能遥相呼应,共犯中原,我大汉两面受敌,难免顾此失彼。”宋皇后秀眉蹙起,明媚玉容上现出关切之色,说道:“子钰,你是怎么看的?”她算是看出来,南安等人就不能用,还是子钰。贾珩道:“还是要回京看看陛下的想法,现在朝堂上是战是和,还得尽早拿出一个章程来。”宋皇后默然片刻,问道:“咸宁她和婵月两姐妹在金陵怎么样?”贾珩道:“在金陵都挺好的。”宋皇后低声道:“子钰,本宫的意思是随你一同返回京城,但陛下前不久又派了天使,让本宫径直南下去杭州,本宫也不知陛下在神京龙体如何,一时间倒不知如何是好了。”丽人说完,弯弯秀眉之下,美眸凝睇,一张丰艳动人的脸蛋儿见着怅然、悲戚之色。贾珩沉吟片刻,轻声道:“圣上那边儿,娘娘按说也该回去一趟才是,如果确定没有事儿,再南下不迟,另外再派人去杭州府打探消息,看看杭州府那边儿的情况。”宋暄默然了下,说道:“子钰,宫里的口谕说,容妃娘娘在宫中伺候着,说让娘娘南下。”其实他未能南下回去,也颇为憾事,好在兄长那边儿已经先一步回了杭州府。贾珩道:“娘娘此刻还在开封府城,离神京城其实近一些,先回去看过圣上,值此国事艰难之时,娘娘为六宫之主,应该与圣上在一块儿的。”宋皇后对上那一双沉静如渊的眸子,心头微动了下,螓首点了点,说道:“子钰所言甚是,本宫原也是这般想的,只是陛下派了天使过来。”这个时候,她是应该去陪陪陛下才是,真的万一有什么不测之事,她在神京城也好一些。丽人解决了心头的纠结之事,那张妍丽、娇媚的玉容,神色明显好了许多,纤声道:“子钰,江南那边儿新政推行的如何了?”贾珩轻声说道:“还算顺当,只是偏偏出了西北这档子事儿,事情又起了一些变化。”宋皇后感慨说道:“是啊,这样的大败,于朝廷,于陛下而言都是不可承受之痛。”抬眸看向那少年,心底也有些唏嘘感慨。南安家领兵就吃了败仗,还是子钰领兵,才能无往不利,可陛下偏偏听信了南安等人的鬼话,没有信重着眼前的蟒服少年。“子钰,你这一路风尘仆仆,吃晚饭了没?”宋皇后轻声说着,看向那少年脸上的倦色。贾珩道:“正说等会儿去吃点。”宋皇后吩咐女官道:“让御膳房做一些吃食过来。”“是。”那女官低声应了一句,转身去了。宋皇后螓首抬起,抬眸看向宋暄,轻声道:“时间也不早了,四弟也赶紧回去歇着吧。”贾珩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茶盅之中的茶汤涟漪轻轻晃动了下。他自然不会认为这是在给他一亲芳泽的机会,多半是想问他天子身后之事。“那臣弟告退。”宋暄拱手一礼,告辞离去。情知只怕两人还有一些话私下去说。至于别的,没有人往那一层联想,不仅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还因为贾珩几乎与魏王同龄,这年龄差着一轮。如是联想,也是两人会不会搞什么夺嫡的阴谋。待宋暄离去,贾珩放下茶盅,凝眸看向那丽人,欲言又止道:“娘娘。”宋皇后嫣然一笑,问道:“子钰,这次咸宁怎么没有与你一同回来?”贾珩道:“这一路风餐露宿,就没有唤着咸宁。”宋皇后点了点头,幽幽叹了一口气,道:“你说好端端出了这么一桩事儿,虽说陛下说他并无大碍,但本宫知道西北打了败仗,只怕这会儿也不好受。”贾珩道:“娘娘也不必太过担忧,圣上他洪福齐天,定然是能遇难呈祥的。”宋皇后轻声说道:“子钰,这次回去,朝廷还要出兵吗?”贾珩想了想,说道:“此事,终究要等见过陛下之后了。”急切之下,他也不好与宋皇后多说其他。幸在这时,几个女官端上了各式菜肴,轻声道:“娘娘,饭菜备好了。”宋皇后温声说道:“子钰这一路奔波辛苦,先用饭吧。”贾珩起身,拱手道:“谢谢娘娘。”说着,洗了洗手,坐在一方漆木几案上开始用着饭菜。忽而伴随着一阵香风扑鼻而来,衣衫华美的丽人竟坐在对面,轻声说道:“子钰,你那三国话本,本宫赶路过来,也拿着瞧了瞧,兵家谋略写了不少,怪不得然儿他时常提及,读三国话本,开卷有益。”那三国话本既然能写的计谋百出,想来小狐狸也有那般机谋。可以说这一路上,宋皇后已是彻底为贾珩的如椽大笔折服。贾珩道:“都是一些家之言,不值方家一哂。”怎么感觉宋皇后在没话找话?连忙压下心湖中荡漾而起的圈圈涟漪,贾珩岔开话题问道:“怎么不见梁王?”宋皇后抬眸看向那面容清隽,剑眉朗目的少年,低声说道:“本宫让他在洛阳多待两天。”贾珩拿起筷子用着,这支开了孩子,想要做什么?当然宋皇后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其他关系。宋皇后凝眸看向那少年,轻声说道:“当初,咸宁与你还未成婚,咸宁她母妃还不答应呢,不想这一晃都两年了。”贾珩放下筷子,拿着手帕擦了擦嘴,目光凝视向丽人,问道:“皇后娘娘,如是有话不妨直言。”这又在点他呢,让他因咸宁与婵月的事儿,念着自己的好。宋皇后向女官使了个眼色,女官与嬷嬷纷纷退去,一时间殿中仅仅剩下两人,不过门扉大开,正大光明。宋皇后弯弯细眉之下,凤眸凝睇,秋波盈盈恍若倒映着烛火,柔声问道:“子钰以为然儿如何?”她必须探探这小狐狸的口风。贾珩颔首说道:“娘娘,魏王者,大才也。”宋皇后:“???”什么意思?是看好然儿的意思?贾珩看向容色雍美、丰艳的丽人,只觉阵阵腌入味的媚肉之香氤氲浮动而来,故作诧异道:“皇后娘娘究竟想问什么?”宋皇后凤眸闪过一抹光芒,忍不住说道:“本宫想问什么,子钰不会不知吧?”贾珩面色微顿,一时默然。宋皇后这是忍不住了,图穷匕见?见那少年默然不语,宋皇后轻声说道:“子钰,本宫为天下至尊至贵的皇后,母仪天下,有些事情也是合情合理的。”这次她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嗯,当然也不能太过直白。贾珩道:“皇后娘娘,如日中天,有些事思虑的太早了。”宋皇后粉唇翕动了下,却没有接这话。因为这话藏着陷阱,如果宋皇后一旦说出口,就落了把柄。宋皇后看向那面色淡然的少年,心头不由生出几许恼怒,珠圆玉润的声音中带着不易捕捉的娇俏,说道:“子钰,早些定下来,也有利于社稷安宁吧。”“但青史之上,早立者往往早废,如秦时扶苏,汉时刘据,隋时杨勇,唐时隐太子建成,贞观年间之李承乾,武唐时李弘,宋时……”贾珩看向那玉颜丰媚的丽人,故意沉吟了下。宋皇后眸光流波,忍不住问道:“宋时怎么了?”贾珩道:“宋时好像没有。”宋皇后:“……”你当本宫不读书吗?还宋时好像没有……贾珩面色淡然,徐徐说道:“娘娘,远的不说,就说近的,纵是隆治一朝,娘娘不会不知吧。”宋皇后闻言,玉容变幻了下,檀口微张,饱满莹润的樱唇好似桃花花瓣,让人忍不住……想要噙住,细细品尝。贾珩目光深深,连忙压了压目光,却为那两轮明月晃了一下,目光趔趄了下,半晌都没有爬起来,连忙躲开一旁。宋皇后捕捉到那一闪而逝的痴迷目光,柳眉挑了挑,目光惊怒交加,心头更是羞怒,那攥着的帕子紧了几分。这个小狐狸,色胆包天,刚刚又偷看她。宋皇后道:“本宫知道你的意思,只是……真的到了那时,乾坤未定,本宫当如何自处?”贾珩道:“娘娘是聪明人,只要不犯错就能安若磐石,稍安勿躁。”宋皇后闻言,那张梨腮胜雪的脸蛋儿红晕浅浅,抿了抿粉唇,道:“子钰,论亲疏远近而言,咸宁与容妃和魏王还要近一些……”总不能新娘迎进房,媒人扔过墙。贾珩灼灼目光直视着丽人,坚定说道:“大汉社稷之中,并无亲疏远近,悉由圣上做主。”宋皇后闻言,芳心微颤,垂将下来一丛眸光,不知为何,竟觉得那目光锐利如剑。不是,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贾珩叹了一口气,说道:“娘娘当局者迷啊。”宋皇后听到这叹息之声,又转而变得好奇几分。贾珩道:“上次就与娘娘说过,娘娘何苦再忧心此事。”宋皇后嗔怒道:“你说的轻巧。”许是没有了束缚,丽人轻嗔薄怒,倒是让贾珩心头一悸,不敢多看。宋皇后旋即,问道:“婵月和咸宁新婚以后,你们最近怎么样?”贾珩瞟了一眼左右,见殿中并无旁人,低声道:“娘娘,说这些不合适吧,毕竟是小儿辈的床帏之事。”说到最后,声音细弱,恰恰两人能够听到的程度。总不能与宋皇后说通过捆绑加插入法解答排列组合问题。宋皇后:“……”好你个贾子钰,你竟敢调戏本宫,本宫是问你这个吗?本宫问你们小三口平常日子过得如何?见着丽人眉眼羞愤莫名,贾珩也反应过来,连忙道:“娘娘,咸宁与婵月她们两个亲如姐妹,我到南省有时候也忙一些,但也时常在一块儿说话。”宋皇后定了定心神,说道:“她们从小一起长大,说来,容妃是要给她,另挑好郎君的,当初高家的那个老三,不是对咸宁念念不忘的。”其实,还是在隐隐提醒贾珩,你能兼祧帝女和宗室之女,不能忘了我这个恩人。贾珩面色微怔,凝眸看向丽人,轻声问道:“娘娘,宋公在杭州如何?”宋皇后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病情倒是稳定下来,但谁也说不了。”贾珩默然片刻,道:“宋公也是有大功于社稷的。”宋皇后凝眸看向那少年,静待下文。贾珩目光温煦地看向那丽人,轻声道:“为大汉培养了一位贤后。”宋皇后:“……”丽人玉颊浮起浅浅红晕,芳心砰砰直跳了下,凤眸秋波盈盈,嗔恼道:“你就是这般花言巧语哄骗咸宁的吧?”话一出口,宋皇后芳心一惊,脸颊微烫,天啊,她怎么能说出这种话?难道她还能被子钰哄骗吗?不是,这小狐狸突然这般嘴甜,夸她做什么?贾珩抬眸看向玉容嫣然明媚的丽人,笑了笑道:“娘娘贤名,满朝文武,谁人不知?”宋皇后低声道:“可纵然如此,也不见……”丽人说半截留半截,但已自信对面的蟒服少年能够听得懂。贾珩捕捉到那丽人蹙紧秀眉间笼着的一丝怅然之色,轻声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娘娘不可太过执着了。”宋皇后眸光盈盈地看向少年,道:“子钰,这些我都知道。”眼前少年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何不帮她?咸宁和婵月多好的姑娘,她都成全了他,帮帮她怎么了?真让楚王那个无母的天煞孤星坐上那位置,他能有现在过得滋润?贾珩看向丽人美眸汇总渐渐浮起一抹幽怨,说道:“天色不早了,娘娘,你也早些歇息吧。”夜深人静,孤男寡女,虽然外间女官都在廊檐下候着,闲言碎语的可能已经降到最低,但他也得避避嫌。总不能真的问着……娘娘今宵愿与我同床共枕否?宋皇后道:“那子钰回去吧,本宫也不好留你了,明天一同回京。”贾珩起得身来,朝着丽人拱手告辞。说着,出了宫殿。陈潇以及一众锦衣府卫默默跟上,来到驿馆,轩敞布置中灯火橘黄,柔和如水。进入厢房之中,陈潇清声道:“说了什么?”贾珩握住丽人的纤纤素手,在床榻上落座下来,道:“天子东宫久悬无主,她有些着急了。”陈潇眸光闪了闪,讥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趁机要挟淫乐?”贾珩面色一怔,道:“要挟什么?我什么时候要挟过?你真是越来越胡说八道了。”哪怕是甄晴,也只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自从潇潇成为肉垫子以后,是越来越对他说笑了。陈潇冷哼一声,道:“如果是胡说八道,咸宁也不会这般提防你。”其实,如果让他与那妖后在一块儿,也算是报复那位了。只是,这等事太过凶险,也有些……卑鄙了。贾珩抱着丽人,道:“咸宁那是胡闹。”陈潇道:“无风不起浪。”还未说完,却被那少年紧紧搂在怀里,耳畔传来温热的气息:“潇郡主,时间不早了,咱们早些歇着吧。”“还没洗澡呢,这一路上风尘仆仆的。”陈潇拍了拍贾珩摘着雪梨的手,嗔怒道:“一天天就不能正经一点儿。”贾珩道:“那正好,我让锦衣府卫准备热水。”“你不用去吩咐了,我刚才已经让人去办了。”陈潇修丽双眉之下,狭长清眸闪烁了下,端详着那少年。贾珩道:“看我做什么?”“我看你是别人点的火,找我来灭吧?”陈潇冷哼一声,清冷目光紧紧盯着那少年的面容,幽声道。贾珩:“……”这是从何说起,这两人完全就不像好吧。(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