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山灰密度太大了。”“这破岛也忒离谱了。”十艘源能艇在风暴中平稳推进,但速度越来越慢,并不是因为能源核心的推进力不够,而是因为费舍尔的精神领域被压缩了。即便强如活鱼,也很难在这种恶劣天气下找到方向。“轰!”便在此时,乌云密布的穹顶之上,一道天雷炸开!顷刻之间,山灰破碎。这座孤岛短暂露出了完整面貌,虽然只是刹那,但这道天雷的出现,让源能艇上所有北洲超凡者都振奋起来。【“如果费舍尔先生抵达桑洲窟,便让他看一看穹顶之上的雷光吧。”】这是白袖对慕晚秋所说的话。这句话被慕晚秋原原本本转交给了舰队。“这是……”“东洲白袖?!”几位支队长神情错愕,一道天雷之后,便是接连不断的炸雷,雷光似乎锁定了舰队前行的方向,不断在费舍尔的飞艇之前爆裂,清扫山灰。活鱼眯起双眼。他的精神领域顿时变得轻松了许多。黑色水滴包裹环绕舰队。他看着雷光之中若隐若现的一道虚影,那是一道虚幻的,如神灵般的拟人幻影……他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雷界行者】。“这就是与顾慎齐名的s级么?”浸泡在特质液体中的费舍尔,看到那沐浴雷光的年轻身影,忍不住眯起双眼。“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令人生畏啊……”面颊上的鱼鳃缓缓开阖。费舍尔露出了一抹笑意,旋即沉声传音道:“全体都有,提高速度,随我前进!”…………s12区的战场一片混乱,即便有两位s级出手,这里的兽灵依旧快要突破结界防线了。白袖的【雷界行者】和慕晚秋的【判官】虽然厉害,但也有其极限。这种规模的兽潮,哪怕是封号来了,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挡住。随着陈没出城,大量诚心会超凡者也投入战场。只不过这些执法者的力量,汇入战场,也无法彻底改变战局,最多只是勉强击溃兽潮的残余!“三十分钟……”“北洲源能艇还没到吗?”沉离抱着神婴紧张等待,此刻已经到了先前约定的抵达时间了。轰!一道破云声音在天顶炸响。落雷连绵,接着是山灰破碎,漫天尘埃被源能艇击碎,费舍尔率领的源能艇临时舰队此刻抵达了南窟s12区上空,在数千超凡者的注视之下开展了第一轮的炮火轰击,源能武器自天顶降落,直接在大地之上对兽潮进行切割——第一轮结束,便是第二轮。接着是第三轮。在连续三轮狂轰滥炸的怒鸣之后,整座世界好像都安静了。“降落,降落……”“一号机正在降落。”“三号机已经完成降落。”“打开舱门,开始救援,打开舱门,开始救援。”源能艇最终降落在主城区内部,十支临时救援队,接近两百位“志愿者”立即展开了救援,同时在中立者的组织下,桑洲窟本地超凡者开始登船。兽潮很快会进行第二轮反扑。撤离任务需要尽快完成。“登船,登船!”蒋度在暴雨中怒吼,大力挥动手臂,他负责中立者的指挥任务,在暴雨之中他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抱着一台小型主机,从研究所方向奔来。“祁先生!”蒋度面色惊喜,长长松了一口气,他还准备抽时间去一趟研究所。幸好祁默先生此刻出现了!“没耽误时间吧?”祁默怀中抱着一台仪器,撤退任务紧急,他带不走研究所里的那些重型仪器,但是抱走一台主机是没问题的。其实这仪器也不算珍贵,去了长野还会有更好的。只不过在桑洲窟待了这些年,过惯了穷日子,祁默把这些研究仪器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此刻唯一的外套都脱了盖在仪器上遮雨。蒋度注意到,此刻的祁先生似乎和半小时前的不太一样。没记错的话,那时候祁先生似乎是要等待什么实验数据,脸上写满焦急。而现在……那股焦急之色,似乎不见了。只不过此刻不是交谈的时候,蒋度连忙指了一个方向:“您来得正好……赶紧登船吧,上面有专门为您预留的位置。”祁默抱着仪器匆忙冒雨,远方一位从飞艇上下来的工作人员开口。“您好,这边是登船方向……”祁默抬眼看了下对方。这是一个长着暗然面孔的青年,气质与他印象中的北洲战士截然不同,嗓子里发出的声音也沙哑低沉,听上去没什么活力。而那张面孔,让祁默觉得有些眼熟,总觉得以前好像见过。恍忽了一瞬。祁默在指引下抱着机箱登船,一路上默默想着往事。他进入桑洲窟已经有二十年了。在那之前他也曾在东洲实验室进修过,在针对古文会的屠杀开始之前,东洲曾有一个十分出名的“家伙”……他想起来这张面孔为什么会让自己觉得熟悉了。这个青年,和当年的大都区议员助理赵西来,长得十分相似,只不过气质截然不同。此刻的青年看上去很颓废很丧,没什么生机和活力。祁默抱着机箱,在这位救援人员的带路下进入专属的舱室,关于高价值救援者,源能艇上预留了专门的休息单间。分别之际,祁默忽然开口:“抱歉……我有一个问题。”负责引路的青年沉默回头。“你是姓赵么?”“……”脸上没一点朝气的青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怔了一秒,有些茫然地重新审视眼前人。反而是路过的一位志愿者笑着替他开口,“祁默祁先生是吧,您在这里休息就好,赵器是个闷葫芦,不擅长说话,不过他人是好的。”“……”青年对此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算是表示歉意,然后便转身离开,继续投入大雨之中。祁默则是怔怔看着那个青年远去的背影。姓赵,而且叫……赵器。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年离开东洲的时候,赵西来的儿子已经出生了。就叫赵器。…………“呼呼呼……”大风刮过。顾慎睁开双眼,映入眼中的是一条条不断从昙曜裂口中喷薄而出的火山碎屑,犹如倒灌水帘。时间有限,他的精神力只来得及恢复了一些。但因为先前有了凝聚一次【真理.熄烛】的经验,这一次的精神具现会轻松一些,现在这些精神力,已经足够释放第四发熄烛了。他站起身子。净土和炽火缭绕,将周身包裹。“冬……冬……”此刻的【昙曜】地底,依旧回荡着低沉的鼓点声音。只不过在【阿喀琉斯之踵】的连续射击之后,这如同心脏般的跳动声音,已经微弱了许多。顾慎没有犹豫,跳了下去。下坠过程之中,他的炽火火苗围绕散开,捕捉着这座未知之境的八方气息。他“看”到了许许多多被熔岩炎浪所吞没的躯壳。那些前赴后继来到这里的超凡生命,都已经被融化,化为了山体的一部分。炽火还捕捉到了离火的残余。看来……朱雀神使也是被“吞没”的一部分。数秒之后,顾慎坠落及底,他重重踩在炎浪泥泞之上,净土风雪瞬间冰雪消融,这里是极致炎热的火山内部,想要维持冰雪需要消耗大量的源质。虽然顾慎身体里最多的就是源质……但自己有“炽火”。顾慎索性撤去风雪领域,以火焰包裹自己,以火焰对抗火焰。顿时……压力减轻了许多。他踩到昙曜地底核心的那一刻便知道,枭并不是这里的主人,最多只能算是寄生在昙曜内的一只虫豸,这座火山内蕴含的庞大力量,绝不是人类可以控制的。换而言之,此刻的【昙曜】爆发,最多是受到了枭各种行为的催化作用。这里的“山灰”特质,也是天然形成。除非这世上真的存在造物主。否则没有人能够生产制造出如此大量的,可以阻拦“神座权柄”的特殊物质!“呵……”耳旁响起了嘶哑的笑声。顾慎望向笑声的来源,热浪翻滚,他缓步前行,这里的山灰密度很高,而且还掺杂着某种奇怪的力量,一旦心神不坚便容易陷入梦境。只不过精神手段对顾慎无效。他的意志无比坚定。任何外在意念,试图侵入精神海,便会触发净土和玉扳指。所以他根本就不在意枭在这里布下的小伎俩。就这么一路笔直前行,他来到了自己在【阿喀琉斯之踵】领域中所看到的弱点位置,那是一面猩红的山壁,无数火焰缠绕,一枚枚古文闪烁。这些线路交错纵横,向着石壁高处攀爬而去,最终所有纹路都汇聚在一起。成为了一颗……心脏。“冬冬”的声音,就来源于此。这里真的有一颗心脏,这颗心脏真的属于枭。心脏凝结的位置像是树冠,而无数猩红血丝向下汇聚,则是萦绕成一截干枯的树干,仔细再看数秒便会发现……这不是树干,而是一具镶嵌陷入石壁中的身躯。心脏在上。躯壳在下。这其实是一种隐喻,而且是很形象贴切的隐喻。“精神高于肉体。”此刻,随着顾慎脚步的停下,石壁内里的身形缓缓凸显而出,镶嵌在壁内的人形生灵缓缓开口了,笑声沙哑:“顾慎……你总是能给人惊喜啊……”上方那枚硕大猩红心脏,有两道明显裂纹。这是【真理.熄烛】造成的伤势,只不过由精神力凝聚的银失已经破碎消散。每一次跳动。心脏都会流淌出大量鲜血,蔓延石壁而下,浇淋到人形生灵的头上。这一幕看上去充满诡异,令人心季。“你既然还能笑。”顾慎澹澹道:“看来是刚刚的两箭还不够狠。”他抬手就要凝聚银色大弓——“……等等!”山壁中的人形生灵忍不住了,怒吼道:“你真就一句话都不说?你不想知道‘血火’和‘炽火’的联系,不想知道这里的古文是什么含义?!”枭当然清楚,顾慎隔了这么半天才下来是为什么——他是在山上恢复精神力!现在下来了就意味着……刚刚那种攻击,顾慎至少可以再来一发!先前那两发,打得他险些魂魄离体!再来一发,怕是真的没命了!“哦,现在知道怕了?”顾慎冷冷讥讽道:“看来你的嘴也没我想象中那么硬啊。”“……”枭的神情介乎于愤怒和憋屈之间,他借助着血火精神,在外面世界搅风弄雨,即便对尘世之上的七神,也毫无敬畏之意!可他最大的软肋,就是藏在昙曜火山中的本尊——他在外界可以无止境地嚣张。可如今在顾慎面前,他不敢。枭知道顾慎骨子里是一个和自己同样疯狂的家伙,一旦突破这种人的底线,那么对方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得出来。所以……自己如果再像外面世界那样放肆张狂,顾慎很可能反手就是一发【真理.熄烛】,教他做人。真正意义上的……教做人。在这种情况下,枭只能收敛,把愤怒咽回肚子之中。“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你想拖时间,等外面兽潮赶到,或者等一些能‘活下来’的机会。”顾慎退后两步,看着石壁上的男人,以及围绕枭呈现环形的陌生古文。“我向来不喜欢给死人机会,但这一次,我可以破例给你这个机会。”他澹澹道:“我知道你的精神海一定上了锁,杀了你我什么都得不到……所以你现在可以往外吐信息了,一旦你说的是那些陈年烂谷子破事,让我觉得没意思,我就会一箭崩了你。如果你吐出的信息足够有趣,说不定你还有活下来的机会呢?”枭死死盯着顾慎。他知道顾慎是什么性格……杀人凌厉,从不心慈手软。继承冥王火种的人,从不漏刀!之所以能在这种时候说出这种话,是因为顾慎完全掌控了局面,他想从自己口中“有用”的讯息……这一箭,随时可以射出。而自己,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多活一秒,那也是活……对枭而言,此刻的绝境,多活一秒就有可能迎来生机。而这一切能否顺利开展,便要取决于他接下来所说的第一句话了。昙曜地底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而顾慎显然不喜欢这种沉默,他掌心的银芒已经开始翻涌。在他心中有一个无形的倒计时。枭再不开口,他就要射箭了!“顾慎,你知道这些古文的含义么……”枭在思索了数秒之后,深吸一口气,决定吐出一个大秘密。他凝视着眼前年轻人的双眼,一字一句说道。“你此刻眼前所见的这些古代文字……就是世上最珍贵的禁术,‘长生术’。”“你只知道,我想要得到‘长生’。”“但却不知道,在这世上,已经有人得到过了‘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