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总局会议室的时候，林楠心里仍在思量着童钢那句“点到为止”的话。比团里更重量级的部门有很多，那最后到底会由哪个部门出手呢？又或者不仅仅只是一个部门，而是多个重量级部门一起？还有具体的动手时间，怕是也不会等太久吧？“别走神了，看路，都要撞到我了。”韩三坪的提醒，让林楠回过了神。他抬头看着面前一脸调侃的韩三爷，当即笑着岔开了话：“您这走着走着，怎么还停了呢？”“等你，说点儿事情。”在后方喇陪慷、任中伦等人的注视下，韩三坪这就坐进了林楠的车，但车子并没有启动。“这头座山雕可真是把林楠当自家子侄辈儿了，要不是林楠当初早就有了艺菲，我都以为他要找林楠做女婿呢。话说喇董啊，我都替中影觉得‘惋惜’，老韩留下的‘遗产’也败得差不多了吧？”任中伦下意识地给喇陪慷上起了眼药，主要是习惯了。而后者果不其然，当即表情阴翳，面带寒霜；其扫了任中伦一眼，冷漠地回怼道：“任董还是操心好自家的事儿吧，贺岁档也不远了！”短暂两句交火，二人不欢而散。与此同时，车里，韩三坪也跟林楠提醒起了这次的事情：“你要有个心理准备，这回等上面定了调子，你就算是彻底得罪了很多人。港台最多，甚至，甚至还有内地极少数……”听到韩三坪这番颇为正颜厉色的话，林楠这才后知后觉，感慨道：“怪不得会有更重量级的部门参与呢。我有心理准备，一直都有。”“有就好。另外，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即便这部电影最后处理了相关问题，它也永远不可能上映了；而她这个导演本人，也会被局里默认从这个行业里‘屏蔽’掉。”“封杀？”林楠点了点头，这个结果是必然的，因为上面动了真火。“用‘冷处理’和‘屏蔽’这俩词比较好，更准确，也更文艺。明知故犯不说，还要在网上嘴硬死撑，这种人不是蠢货就是没有一丁点儿良知和家国观念的‘大贼’！很显然，她不是蠢货！”韩三坪纠正了林楠的用词，点评着某个导演，语气里也有些无奈。因为目前现行的法律法规和文件里面，没有支持“封杀”的条款。而她的内地籍身份，也是一层缓冲，毕竟她没有公开发表过一些支持的言论，事后来一句不知情，上面也完全拿她没办法！至于姓管的那种三观不正、阴阳怪气帮腔的，不得不承认，上面同样拿他没辙。“我会保密的，韩董。说起来，她这也是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的典范了！”林楠冷笑着说道，心情莫名有点儿爽呢。韩三坪打开车门，一脚跨了出去，“好了，上午就到这儿，各回各家吧。”不待林楠再喊话，只见韩三爷已经龙行虎步地走向了自己的车；这精神头儿和身体素质，哪里像是快63岁的人？说他50岁不到都没问题！片刻后，林楠一脚油门驶离了总局。网上那山呼海啸的舆论，他不准备再关注了；下一次沸腾之际，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上面“铁棒”落下来的时候。……暑期档，已经正式开始了。大批等待上映的国产电影，都在做着最后时间的枕戈待旦，宣传战更是如火如荼。而那部《大鱼海棠》对外的宣传口号，则一直都是喊着对标《大圣归来》呢；这也让这部动画电影受到了全网无数观众的聚焦和期待，以至于潜在观影人群数量不断暴增。光线因为参与了这部电影投资的原因，所以对于宣传方案的事儿，很早前就跟林楠影业这边打过了招呼。对此，岳军代表公司给的回复自然是没有问题，可以拿着《大圣归来》去营销；但如果想让拾月文化帮着“捧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刘艺菲不在家，林楠也就没有回去，而是直接到了公司。不过他刚坐下没几分钟，王常田的电话就来了。“我这是为下部电影开机预留的休息时间，是用来出戏和调整状态的。你倒好，偏偏喊我参加活动？有那时间，我在家睡觉不好吗？”“年纪轻轻的，怎么能这么懒呢？4号，来参加《大鱼海棠》的首映礼吧。支持国产动画电影，你可不能掉链子啊。”听着王常田的调侃激将，林楠都忍不住想笑，但他还是毅然决然地回绝了。“我可是一直在大力支持国产动画电影呢。拾月文化那边目前在同时开工两部动画大电影，项目时间以两三年计，花钱如流水……王董，4号我确实去不了，最近还是少露面的好。”“嗯？出什么事儿了？”王常田瞬间就听出了最后一句话里的潜台词。“上午去局里旁听了一个会议，让我最近低调点。”“网上那事儿？”“嗯。”电话两头，同时沉默了几秒。“我明白了，这是要有大动作了呀？那我也就只在5号那天露个面吧，省得遇上没脑子的记者问我别的问题。”好家伙，这一刻林楠都想骂人了，王常田真是成了精的狐狸啊。这嗅觉、这敏锐度，厉害了！前脚刚挂断电话，蒋樰柔后脚就敲门进来了。“林导，红星坞那边刚刚打了电话过来。有好几家星级卫视在询问《三生三世十里桃花》首轮播放权的事情了，约了中旬面谈。”“这么急？成片不都还早着嘛。”林楠颇为惊讶道。“现在的电视剧市场已经有些病态发展的趋势了，像咱们这种必定爆火的剧，电视台都是尽可能早的下手。《如懿传》不也是还没拍，就已经卖出去了吗。”蒋樰柔笑着解释道。在她看来，市场越病态越好，反正作为片方是赚钱的，而且也没有演员敢跟林楠影业和红星坞开太离谱的片酬！“那就麻烦你了，到时候去帮红星坞谈一下吧，也让天工色彩配合一下，提供一小段成片出来。”林楠点着头，吩咐道。“嗯，好，我会尽可能争取最高价的。”在林楠开始处理这段时间积压的需要签字的文件时，赵燕子则在跟管唬组饭局。“不删帖不回应挺好的，接下来我们做静默处理就行。另外，会有大量新的影视资讯和娱乐八卦不断登上头条和热搜、持续刷屏，以吸引网上大众的视线、分流舆论压力。管导是知道的，网民总是健忘的嘛。”赵嶶笑着举杯，安慰着管唬。一旁深陷舆论风波的戴某某，同样举起酒杯：“感谢管导的仗义执言，这杯我干了，您随意。”“能处理好自然是好事儿，但后面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跳出来找事儿？就比如林楠这些人。”管唬皱着眉头发愁道。“他应该没有那么多精力，我听说林楠影业的第二部电影也快开了，就是那部《二代妖精》。这不，29号之后，两天时间都过去了，也没见有什么动静呀？”赵嶶颇为自信地说道，主要是她得到了张强的承诺，集团会帮她渡过这次舆论危机的。“也是，这样就放心多了。”在管唬眼中，哪里有什么立场，都是利益和圈子，以及他心中的立…………下午不到三点钟，林楠就离开了公司。待在办公室里犯困，还不如直接回家睡觉呢。嗯，他本来还想给刘艺菲打个电话，让她回来的时候顺便带点吃的。可没想到的是，刘姑娘已经到家了。不仅如此，在听到他的意思后，反而还让他带零食回来呢；说是家里的存货不多了，上次被韩佳女和舒倡拿走了很多。林楠开车到家的时候，舒倡果然也在。刘艺菲领着她，两人从后座上将大包小包的坚果类零食统统拎了出来。“我很好奇，你们今天怎么这么早就结束了呢？”“因为被好多记者堵到了。以前他们只是远远地跟拍，今天居然凑上来要采访，所以茜茜就带着我溜了。”舒倡当即嚷嚷道。刘艺菲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有些无奈：“他们在问你的事儿，就是之前的微博，还问你对这两天团里的帖子被屏蔽了的事情有什么看法，以及我俩的看法。我觉得当时不该回答，一时间也没有个措词，就敷衍着拉着她上了车，跑回来了。”听到这番话，林楠点了点头，“没有问题，是该这么处理。你们俩女的不需要掺和进这个话题，省得网上又是一阵混乱。”此刻，林楠只希望上面那所谓的重量级部门能快点动手。这破事儿，居然都影响到刘艺菲逛街了！……海政。会议室里，项目组又在开会了。因为《红海行动》的剧本初稿，终于是有了眉目。“首长，最晚下个月，剧本初稿就能完成。之后再精校一下，就可以开始项目的前期筹备了。”“嗯，尽快吧。”坐在主位的领导点了点头，随即换了话题：“剧组在国外的拉练以及在军舰上的适应环节，肯定是要进行的，咱们可不需要那些软绵绵的演员。那部《战狼2》不就去非洲走了一圈吗？按照计划，《红海行动》人力、物力、军力的投入自然是远胜于那部电影；在国外实地环境的拉练，至少三个月……”“其实咱们这次对于导演的第一选择，还是挺正确的。”坐在次席的主管领导，笑着说道。“是挺不错的，对于那些个演员艺人，就该全部禁掉。只是我没想到，有些人的手可真是长，估计飘得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话题过界了啊，还是继续说《红海行动》的事儿吧。最近周边压力太大……海军的形象必须在广大群众心中树立起来，不能让我们一直做无名英雄，我们也需要掌声和欢呼。将事迹传播出来，也有利于加强民族自信、国家荣誉，团结……”“听说这次部里也会亲自发声？”“又跑题……”……时间来到2号，一大早，网上就被电影资讯给刷了屏。“由派拉蒙影业出品，进口科幻大片《忍者神龟2：破影而出》于今天凌晨登陆全国院线，正式公映。”“中韩合拍电影《赏金猎人》上映首日，票房报收4200余万，取得暑期档开门红。”“由安乐影业主控，中影参与投资，郭富诚、梁嘉辉、周闰发、杨彩妮、文永珊等人主演，电影《寒战2》今日在京举行首映礼仪式……”“进口大片《魔兽》历时近一个月公映，最终以14.7亿票房圆满下画。与国内不同，其北美票房表现不佳，遭遇滑铁卢。”林楠本来是想多睡一会儿的，但没办法，他忘记关机了。然后穿着白色背心，睡得迷迷糊糊的刘艺菲，也就被吵了起来。她坐在那儿，眯着眼睛看着林楠，想动手又懒得抬手，嘴里不停的哼哼着。“既然起床了，就别睡了。出去吃个早饭，清醒清醒。”林大导演最终成功地将刘茜茜拽了起来。电话是岳军打来的，纸终究是包不住火；证监会进驻乐视网的事情，一夜之间，在影视行业传开了。对此，证监会那边没有给出任何说法，以致于这会儿圈里叽叽喳喳的，说什么的都有。总之，负面影响肯定是压不住了，时时刻刻在发酵、酝酿，越传越离谱。但有一点是所有人都坚信的，那就是即便乐视网有什么违规的地方，也不会出现伤筋动骨的情况；因为这毕竟可是市值数百亿的互联网上市企业！对于业内不少人的这种看法，林楠只能呵呵一笑；很多纯粹的影视行业电影人以及明星们的嗅觉还是太迟钝了，得跳出去看呐，为什么是这个时间点儿进驻的乐视网？吃着早饭的功夫，电话就没断过。连王常田都风风火火地打了过来，一开口就是：“今天大a开盘后，乐视网直接一路狂泄。上市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这么往下掉；去年股灾的时候，可都坚挺得很呢！”“所以抛售的人很多？”“嗯，但买的人也不少。都认为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乐视网不会出问题，不会倒。”“都是普通人吧？”“这……被你说中了。没有大资本出手。”“躲远点儿。”林楠接过刘艺菲递过来的鸡蛋，顺口跟王常田说道。“我都想玩玩儿做空呢。”“躲远点儿吧，你又不差那一点钱。”说完话后，林楠就莫名地想到了张一谋；他不可怜黄小明，因为后者本身就是资本，有钱！早饭后，刘艺菲就在家里看起了剧本。虽然是部用来舒缓心情、撒糖以及玩儿的电影，但她依旧很认真。她觉得女主角憨憨的、略微有点儿逗逼的性格，跟她还挺像呢！而林楠则被迫出了门，说好的低调不露面，只能尽量了。另一边，打着哈欠的韩佳女，也同样是刚刚起床。一项颇有成就感的工作，越是到了最后，越是让人激动得睡不着觉，连夜赶工；只有后半夜熬不住了，才倒头就睡。这说的就是她，韩·大编剧·佳女！那部她还没有命名的剧本，已经完成了一半的精校和顺带的修改，她是计划校正三遍呢。说起剧本，她每次去刘艺菲那儿，都很眼馋那座最佳原创剧本奖的奥斯卡小金人，可真好看！眼下就是她的第一部剧情长片剧本，说不准也能拿个最佳编剧奖呢。“嗯，很期待，嘿嘿……”“笑什么呢？”韩三坪穿着布鞋从书房出来了，看样子是准备要出门了。“没什么，你这是要去哪儿呀？”“总局，今天有大会，你要不要去听听，我让人给你安排到最后的空位去。多听听，没坏处。”“那还是算了吧，我对那些不感兴趣，听多了打瞌睡！”韩佳女果断拒绝。韩三爷也不恼，只是边往外走边叮嘱：“厨房里有保姆给你留的饭菜，赶紧去吃。一个女孩子，天天熬夜，可显老得厉害。”话音落地，韩佳女像是炸了毛的猫，三两步就跑去了卫生间，片刻后才有声音隐隐传出：“还好，还好……”……站在总局大门口，林楠依旧在打哈欠，今天起早了。这个开会的事儿，还是昨晚上他临时接到的通知。如果他猜得不错的话，上午的熟人绝对不会少。果然，就在外面站了片刻时间，后方就有人喊他的名字了。“这是不准备藏着掖着了，直接开大会？”宁皓凑到跟前，小声嘀咕着。“走，进去再说吧。”林楠嘀咕道。昨天中午，南韩那边传出风声。他们和他们的主子已然达成了初步意向，即后者在南韩部署一套末段高空区域防御系统，即陆基战区反导系统。这不，傻子都能猜到今天总局开大会的具体原因以及内容。毕竟前些天可是私下打过招呼的，暂时性终止和南韩那边在影视、文化、娱乐行业的所有交流。非必要，不合作！坐进大会议厅，林楠和宁皓顿时就感受到了久违的“正式”。业内各大影视娱乐公司的老板、各级广电系统的领导、各个国企事业单位的负责人，陆陆续续就位，貌似无一缺席。“今天这大会，说不定不是童局主持呢。”王常田在林楠左手边坐着，压低着声音。“那可就真是大事儿了，上面火大。”林楠缓解了下紧张的氛围，童局是实权副职，如果不是他主持，那就是由正职亲自来咯。果然，大半个小时后，一队领导进来了。童钢落在第二位，第一位就是不经常在这边办公的正职。“今天上午的会议开始的有点晚，可能要劳烦大家中午在总局食堂解决午饭了。”落座后，正局笑容和煦地开口说道。前排一干编制内的领导们，当即陪笑。“这两天的新闻，想来大家都有关注过，我也就不多阐述了，在这里……”林楠和身旁的宁皓、王常田两人面面相觑，正局这么直接吗？上来就直入主题？“影视文化行业是宣传的阵地，也是对外承担文化交流沟通责任的平台和桥梁。在特定的时候，亦是国家意志的体现。现在，就需要影视文化行业来发挥它独一无二的属性，宣示意志、表明态度……”“总局从来没有什么文件下发，也不会下发什么文件。今天开这个会，也仅仅只是一个倡议，倡议影视文化行业自发的、主动的去承担自己的责任，履行行业的义务……”……上面在讲话，下面一片安静，静得死寂。没有什么文件下发，“限韩令”只是行业自发达成的默契！林楠和王常田、宁皓都听得懂上面的意思，现场所有人也同样听得懂：自今日起，也就没什么“暂时性”终止跟南韩那边的合作了！而是“正式”终止跟那边在影视文化娱乐等相关行业的合作，禁止一切南韩艺人进入内地演出、捞金……毕竟这两年，那边的影视、娱乐公司以及艺人们可是在内地赚疯了，比在南韩本土的利润要高出百倍、千倍，甚至更多倍！而这个“终止”合作的期限，上面只要不吭声，那就是无限期了！“看到芒果台长的脸色了吗？那边的王牌儿节目，几乎得全军覆没！”王常田笑着打趣道，声音很小。“只能说那边是受影响最大的吧。但你看看，凡是跟南韩公司有业务往来的，哪家不是如丧考妣？这可是直接少了一个赚钱大项呢。之前不少同行应该还抱有幻想，这下幻想算是直接破碎了。”林楠低着声音，笑着回了句。他记得像宋慧乔这一类的演员，在国内都有签演绎经纪公司，只针对中国市场的。今天这大会一开，看不见的“限韩令”一出，这一批南韩艺人就算是废了。但从合约上讲，这些南韩艺人们所签约的影视娱乐经纪公司，都算是违约。而艺人们，则是“受害者方”。并且根据双方所签合约具体内容的不同，弄不好有些公司还得赔钱补偿给南韩艺人，因为谁让你这家公司不给安排工作呢？！……外界，有些重量级部门已经开始针对《没有别的爱》这部电影前前后后的所有事件经过，开始了整体复盘；向前，追溯到某个演员数年前的某些行为、参加过的某些活动，那是态度鲜明的代表着某些立场的行为和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