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暂停，推迟两个小时。”“啊？这是什么情况？”“是又出了什么事儿？”“不清楚，刚来的通知。”本来十点钟的会议，结果一下子推迟俩小时，打了不少人一个措手不及。不过这光景来的人也都不敢走，这要是走了，鬼知道会错过什么机会。连“星家坡信度国际”的东南亚行政总裁卢迪·汤马斯都没走，老老实实呆着，并且询问蓝小萍一个发现：“艾玛，你有没有发现SF的人并不在这里？”“嗯？”蓝小萍本来挽着堂奶奶许文君在聊事情，听到卢迪·汤马斯的提醒之后，便小声问道：“奥婆（阿婆/奶奶），不会有啥要紧的吧？”她用了姑苏的腔调，可见是很会哄老人家的。许文君一身穿着很朴素，就是手上的镯子跟透明玻璃似的，这年头人情价也要六十万起步。戴着一副老花镜，镜框黑不溜秋，却似乎也是不明材质打磨出来的，油润得很。“放心吧。”拍了拍蓝小萍的手背，许文君笑着道：“今天就是过来谈发展的，邕州也好，岭西也好，总是需要投资的。优秀的企业，哪里会不受欢迎呢？”蓝小萍闻言，顿时信心大增。她这个堂奶奶可是经历过诸多经典历史时刻，虽然不至于说上历史课本，但也有着一般人没有的卓然地位。这次张浩南联合弗兰克人，一口气直接将岭西省的大小糖老板打崩，这太过突然，是本地没有做好准备，否则的话，哪能让姓张的畜生如此狂妄。看着那些岭南省过来探头探脑找张浩南拍马屁的政商两界人物，蓝小萍心中不满，在去年的这個时候，这些人见了她，跟一条狗有什么区别？现在倒是一个个摆出跟不熟的样子，还真是滑稽。蓝小萍琢磨着只需要稳住基本盘，凭她在岭西省的底蕴、人脉，“过江龙”凭什么跟她斗？她打定主意，之后会议上不管出什么方向的政策，也要让“沙食集团”在岭西省寸步难行。只是会议突然推迟，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奥婆，不如问问看到底啥情况？”“也好。”许文君点点头，便对一个保姆式的随员说道：“小韦，你去问问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好。”那人点点头，赶紧出去打听。然后就听说多媒体会议室被临时启用了，会议室外面站着跟喽啰一样的秘书长车贵华，他还没资格进去。倒是周处机这个曾经的下属，反而进入其中。甚至潘州市长邓经虎也在里面。从与会人员的配置来看，基本都是一些地方城市的一把手。隔壁龙州和添州的市长也是前后脚进去，他们原本只是边缘化的人物。尤其是添州的市长，据说是因为送“桂热82号”这个芒果让张老板吃得很愉悦，于是就被加上了。“桂热82号”就是“桂七芒”，正式定种的审核怎么着也要明年，现在车贵华觉得估计要提前了。拍马屁这种事情，有时候插队最能体现。就现在，奉命送芒果过来的两个添州下辖县的县长，正跟“沙食集团”的人介绍他们那里除了“桂七芒”，还有前几年引进的“贵妃芒”，比琼崖省的也不差。现在芒果根本卖不上价，产地都是几分钱一斤，能卖几毛的，那都是表皮半点“花斑”“泪痕”都没有的。但这年头的田间管理并不规范，芒果非常看天吃饭，尤其是雨水。基本上雨水决定了品相。所以话语权一般都是在二道贩子手中，大的中间商、采购商，完全可以不拿芒果产地的任何一个环节从业者当人。包括政府官员。像“沙食系”这种只追求产量不追求质量的企业，是很少见的。只不过因为老板喜欢吃“桂七芒”，下面的人也就只能抓一下质量。跟老板的心情比起来，剩下的乱七八糟都可以放一放。实际上“大桥食品”的蜜饯类产品中，就有芒果干，对芒果品相要求为零，对糖份要求也为零。有酸度反而是好事，因为最终还是要大量用糖，调酸甜比还省了不少添加剂。添加剂这年头比加工物还要贵。没有稳定的自有化工厂，食品添加剂的行价波动其实比食品夸张得多。张老板要投“糖化工”，除了确实有配合中央做好稳定工作的意思，也是因为“沙食系”确实需要这玩意儿。建成就是一座金山，源源不断的那种。或者说不管哪种大化工品类，都是如此。中央本以为张浩南的配合就到此为止，毕竟按照六十个亿的保底投入，中央跟投保生产，怎么着也要一百多亿。然而张浩南给张济深的“那点饭”，那可不是画一张饼。那他妈是几十张饼。署名“今朝”的档案袋里面，装着一摞材料，标题就一个：《关于建立泛北部湾城市群及该区域城市群一体化协同发展的若干意见》。张济深呈上去的时候，跟老同事们就想说一句话。又要到饭了嗷兄弟们！这年头于国内而言，城市群就三个，也就是围绕京城、津门、松江、羊城、宝安的三大城市群。其余城市都还是孤立发展状态，谈不上“群”的概念，哪怕已经有了“蜀都-山城”这样的双城协同发展概念，却也十分孤立。投资者会发现两座城市的产业基本没有配合，哪怕是正在起飞的房地产行业，山城就是稳如老狗，蜀都则是群魔乱舞，投机客基本都是往蜀都扎堆，而不是在山城。连带着“白酒”这个概念，也是往蜀都集中。因此当张浩南请张济深吃一碗名叫《关于建立泛北部湾城市群及该区域城市群一体化协同发展的若干意见》的“老友粉”时候，上头别的都不关心，就想知道这孙子打算掏多少钱出来。须知道，此时的张老板对外公开撒出去的投资，加起来已经超过五百亿。虽然都是长期投资，但规模都空前的大，中央不可能不紧张。这王八蛋根本不是在玩“大而不能倒”的弱智游戏，就是玩心跳，就是一副赌国家发展的良性未来预期。除了极个别猛男，掌舵的团队中，有这样信心的其实并不多见。此时主流仍然是“悲观”，各个领域的竞争面临着非常残酷的挑战。张浩南完完全全是“非主流”。得亏这货没有报告用“火星文”来写。“现在地方的财政压力非常大，围绕土地来做文章，才是长期的……”“别他妈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张浩南粗暴地打断了一个“智囊”的发言，“之前‘雷州特大走私案’，案值三百亿，就照三百亿来算。这钱，我出了。让铁道部配合我，扩大Y字型铁路网的运力。邕州局做好货运保障即可，多出来的地皮增值，算邕州局的，我一毛钱都不要。”“……”“……”“这三百亿，六十亿是‘糖化工基地’；另有一百亿，投一个大型发电站，阿尔斯通的超临界机组在松江的九十万千瓦两套那个，原模原样的放在北部湾城市群。满足这一线全部城市的工业发电量足够了。毕竟凭这地方的底蕴，过个二十年也不可能赶上松江。”“……”“……”“……”“另外一百四十亿，七十亿拿来修运河，直接挖到西江。七十亿用来研发各类型设备，包括不限于盾构机和高能炸药。后者我跟建康理工已经谈妥了，有个高能炸药项目可以转民用。”“……”“……”“……”“怎么样？三百亿，够不够？”张浩南嚣张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响着，潘州、雷州、添州、龙州等地的市长一个个瑟瑟发抖。知道“财神爷”有各种面孔的人很多，但这种嚣张跋扈、目空一切、肆无忌惮的嘴脸，还是让人见一次心情复杂一次。“张浩南同志，全国的城市规划，是一个系统性的工程，它需要全面的调查……”“你他妈谁啊？我他妈又是谁？你最拿得出手的成绩是什么？”“……”“我，张浩南，投资成功率百分之一百。纯现金投资超五百亿，你他妈跟我狗叫什么系统性的工程？我喜欢吃这里的粉行不行？我喜欢吃‘桂七芒’行不行？我哥张浩东是雷州的女婿行不行？你他妈的，老子投什么就是什么。”“……”“……”“还有，之前‘沙洲物流’的员工挨打，油料被偷，这件事情还没有完。会议结束之后，我就会去殴打一个老太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意见？”“……”“……”“……”“都不说话？不说话那就是没有意见喽？”张老板两手一摊，整个人放松得很。“注意点态度……”“又没有外人，怕什么？”呲牙咧嘴的张老板顿时笑了起来，“再说了，我一个两江人，跑来岭南岭西献爱心，也不用担心我做大做强再创辉煌不是？我跟这里的张氏宗亲可没有什么关系。放心好了，我只是单纯喜欢钱。”说话如此粗暴直白的张老板，让头一次参加类似会议的潘州市长邓经虎感觉无比刺激。至于添州副市长梁冬福更是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前两年添州还没有“撤地建市”，行署里面全武行也是常有的事情，尤其是岭西省跟金属冶炼是重相关省份，所以通常要么不出事，出事就永远小不了。但像张浩南这样呲牙咧嘴的，对不起，老表们还是太收敛了。他都不敢抬头看大屏幕……“你的信心基础是什么呢？岭西省的产业结构伱应该也摸过底了，如果强行调整，没有外部市场支撑，总不能全靠政府投资加内需拉动吧？岭西省全省内需，不如一个大城市……”有些话直白的话，是必须要说出来的。张浩南狂归狂，但政务院也清楚他的狗脾气，一般都是有支撑的。不管是京城南郊区还是北林市的开发区建设，除了动机是真他妈恶心，数据支撑还是拿得出手的。“……你的判断，我们肯定会着重考虑。但是在资源配套上，肯定需要成绩预期来匹配。不过在这里首先我个人肯定你对‘泛北部湾城市群’这个概念的发散性思考，对舒缓珠三角地区的劳资矛盾有重要的积极意义。”“那我就再讲两句。”张浩南捞了一罐可乐，发现已经不冰了，直接手背推开。万幸本地有眼力的非常多，周处机亲自起身，也不管多少人看着，管他妈的目光集火，竟是去拿了一罐冰可乐，然后放在了张浩南的桌前。邓经虎目瞪狗呆，然后暗自拍大腿！他都快把自己大腿掐烂了。他怎么就没想到呢？！都长了眼睛，自己这是眼睛吗？！这分明就是没用的灯泡！“分成三个维度来讲，国际环境、国内环境以及内外市场。”“首先讲国际环境，只要没有大规模战争，那就基本可以视作相对和平。在基于阿美利加主导的国际秩序中，未来相对稳定和平二十年，虽然难，但也问题不大。这当然也要看北美的内部斗争，毕竟其内部斗争对外部环境的影响，是巨大的。不过这就要扩充来讲，在这里就不作赘述，中央的同志搞这方面研究比我专业，我也就不献丑了。”“有了这个相对和平的国际环境，那么从地缘政治出发，或者说区域国际交流，也是相对和平，即便有冲突，但也很难发展成热战。所以，现在的岭西省，以及岭南省的西部地区，算是一个发展窗口期，或者准确点讲，是国际发展窗口期。”“和珠三角是面向全球全世界不同，‘泛北部湾城市群’通力合作，只要应对东南亚即可，最多再加一个信度洋沿岸国家。”“这种情况下，是非常适合工业化大发展的。”“不要忘了，东南亚现在的城市化率，平均大概是百分之二十出头，百分之三十不到。天然的原材料市场，而根据一般‘香蕉国家’或者说旧殖民地国家的发展规律，局部地区城市化率百分之五十六十甚至七十，那大概也需要十年以上的时间。”“在这个过程中，如果‘泛北部湾城市群’完美匹配区域国际发展，那基本上就是工业品倾销方。”“如果说现在‘泛北部湾城市群’不做准备，这个倾销方就只会是‘珠三角’甚至是‘长三角’。这个发展红利，可能对该地区的政府、企业以及一般老百姓，也就赚点辛苦钱、打工钱。”“我们要明确认识到，这不是在抢‘珠三角’的生意，而是将不必要的内部恶性竞争减弱。”张老板说完就喝了一口可乐润润嗓子，然后接着道：“而内部竞争，就延伸到了内部环境上。”“从政策配置上来看，‘泛北部湾城市群’除了内河航运严重不足，其余机场、港口以及经济特区，一个都不缺。琼崖省因为种种原因既然已经在工业化道路上烂了，倒不如通过‘一体化协同发展’的策略，让它成为‘泛北部湾城市群’的功能性角色。这样即便热钱还是涌入琼崖省的房地产市场，对整体区域的生产资料成本，也不会发生冲击。当然，如果中央有人打配合，非要炒一些概念给阿猫阿狗，那地方上做一点应付的手段，也是合情合理的。”“回归到内部环境的整体平衡上，‘泛北部湾城市群’建设，正如你们所见，必然是会舒缓‘珠三角’地区劳资矛盾的。毕竟这一定会分流一大部分基础劳动力，政府、资方也不得不调整一部分劳方保障，反馈到基础劳动力的收益上，那肯定是基本收入的上涨。”“我们算一笔账，按照现在的薪资行价，不需要翻一番，只要百分之十，那么整个岭西省的内需就值得一看。而与此同时，国家整体的消费水平，会远远超过社会发展水平，原因很简单，工业化大生产带来的工业品价格会走低，我们的实际购买力水平，将远远超过世界正常发展水平。因为工业化的体量不能视作一个单一国家，当视作一个大洲或者四分之一个世界。”“那么具体到某一项的大宗物资消耗量上来看，糖的比重会快速攀升，连带着油料、淀粉等等，也是如此。”“因此如果‘泛北部湾城市群’有一个超大规模的糖化工工业体，足够支撑起一个一百万到一千万之间城市化人口的量。”“简而言之，就是我看涨国家整体发展水平。”“而‘泛北部湾城市群’的核心短板，就是内河航运无法将城市和城市之间进行串联。所以跟‘珠三角’不同，该区域的城市都是‘孤岛’，是独立经济体。即便是大化工和冶金这种优势产业，同样是‘孤岛式’发展，且在一定程度上是‘独立王国’。引入‘泛北部湾城市群’这个概念之后，我们要做的，就是做好串联，做好经济互补，顺便打掉一个又一个的‘独立王国’，从生产效率上来讲，起码翻一倍。”“这样中央也好，地方也好，财政上宽裕个百分之二十那还是绰绰有余的。”又喝了一口可乐，张浩南接着道，“最后就是内外市场，这个跟前面两个维度是联动的。但终究还是需要更专业更精确的数据。”“我将拆分成几个区域市场来讲，总体上就是五十强城市为核心的地方经济体。国内这部分，大家都研究得很透彻了，数据也都有，我就不做赘述。重点是国际市场，要拆分成隐形的和明面的。”“隐形市场客观存在，其形式也可以跟明面或者说公开市场重合。比如说‘战时经济体’，以我为例，我在喀布尔拿到的供水站合同，其公开形式就是六千万美刀的招标。但是在北美的政府财报上，是不会反馈的。同样的，我也不能大张旗鼓大肆宣扬，这算是一点基本的商业信用。”“那么了解到这一点之后，再来谈这个‘战时经济体’，我的预测，北美会在两场战争中，产生两万亿到八万亿的市场。”“……”“……”“……”“……”刚想喝口茶压压惊的周处机手直接哆嗦了一下，邓经虎更是眼睛瞪大了扭头偷瞄周处机，他表情无比迷惑，寻思着同志们开会的时候，你老周不老实啊，这种消息，也没有跟大家一起分享？而周正法则是直接大脑放空，他现在很兴奋，兴奋得差点儿嘴巴咧到后脑勺。别人不清楚现在“财神爷”讲话的厉害之处，他可太清楚了。旁的就不需要多少，他自己只需要明白一点，他这国字头糖业公司开山掌门人的级别……低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