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朝贡贸易’也是贸易啊。”战略部夜宵聚餐吃的是酸辣粉，多加酸笋多加辣，有人吃撑了往后一仰，心情相当的复杂。这两天大家都在恶补历史，然后又有新的感悟。光翻翻两汉时期的各种政治操盘，“沙食战略部”的人只能表示这玩意儿常看常新，自己还是太肤浅了。并且还复盘了“大复仇主义”的理论基础、群众基础，对基层的朴素诉求，有了更加人性化的感知。这个基层，特指“沙食系”的一线岗位员工。撑起一线员工精神强度的一个重要支柱，就是他们坚信老板会“主持公道”。此时的二元对立统一，绝非是“老板-员工”那么简单。丁奎山能是简单的员工吗？或者王爱红是？又或者陆先法这个老教授？还是说古锭这个退伍老兵？他们这些人，来自不同的地方，原本有着不同的生活习惯以及性格，将他们团结到一起的，除了钞票、荣誉，还有尊严以及公平。只不过“沙食系”从来不在这方面做任何内宣罢了。因为任何内宣的威力，都不如活体老板的客观存在来得有说服力。“‘朝贡贸易’不仅仅是贸易，还是自由贸易，还是公平贸易。”另外一人也是跟着吐了個槽，重新换了个思路之后，战略部的人也算是搞了一回“头脑风暴”，这光景再去回忆当年两江省高层会议上的沟通，就显得他们这帮人太过后知后觉了一些。顶流政治精英的嗅觉，还是要超过他们太多。没有“督抚一方”“宰执朝堂”的经验，还是差点儿意思。太过如履薄冰，不够天马行空。“明天老板回松江，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难说。”“嗯，难说。”因为老板娘整出来的阴间活儿太多了，现在又双方装傻充愣，连带着陈道盛这个嘉禾市市长，也因为牵扯进了高速公路收费项目不得不最近低调行事。万幸他手头还有大量重点项目要去负责，所以也不用在这件事情上被硬拉去站台。“荣禄投资”这家公司很有问题，陈道盛没敢大开方便之门，反而是在冲突发生的第一时间，就前往余杭汇报情况。事实证明他的做法是对的，“荣禄投资”的实控人，居然给他上了强度。正所谓金钱美女一大堆，陈道盛得亏跟张浩南打过交道，也见识过了钱，这才没有被迷了眼。有米果类制品研发生产销售“一条龙”，他完全不用再去头疼怎么提振经济。因为“沙食系”针对全国的膨化类食品市场规模，今年也出了报告，其中一份是直接送到陈道盛那里的。根据“沙食系”的估计，未来三到五年，国内膨化类食品的市场规模，大概会增长到四千亿左右。嘉禾市只要专心做好产业基地的补充，未来大有作为。从现状反馈来看也是如此，不但国内市场极为广阔，国际市场同样不容小觑。今年嘉禾市落地的“仙贝”“米饼”委托加工订单，都超过了五百万美刀，顺利打入了倭奴关西地区的市场。从就业上来说，服务业岗位的增量在疫情结束之后明显有一波爆发，当然这其中有他白捡一整套“红色旅游”项目的原因。和别的区县市不同，嘉禾市下辖区县对“玄鸟文化”的项目配合非常到位，没有搞“小鬼难缠”那一套。并且借鉴了当年秃头老汉搞“卫生文明城市”的那一套，对街道这层级进行了动员，当然经费还是有的。今年嘉禾市的财政相当良好，作为农业为主的城市，竟然增量非常喜人。二季度统计国民生产总值四百亿，差不多就是去年全年的三分之二，同时后劲还很足，因为“红色旅游”还有一个“拥警拥军模范游”，八月一号针对退役军人的小福利相当到位。然后就是十月一日的“国庆游”，这一波是最紧俏的，因为“沙食系”各单位放七到十五天不等，“玄鸟文化”要组织安排两万人次的旅游项目。按照“沙食系”以往的消费水平，一般短途游的人均消费都在一千块钱左右，所以仅接待“沙食系”一家，“国庆游”保底收入是两千万。就冲这些，陈道盛都不可能去跟“荣禄投资”搅合在一起。说得难听一些，就“荣禄投资”开的价，不外是一百到五百万之间，陈道盛让个远房亲戚去做“温泉农家乐”赚得都不会只有这一点。陈道盛现在压根瞧不上千儿八百万的，没意思，不如升官有意思。只不过事情显然超出了陈道盛的预计，对方拉他下水的意图非常强烈。七月三十日，新开张的“嘉禾温泉度假酒店”内，“荣禄投资”的公关总监一身雪白小西装加超短裙，黑色的丝袜在包间灯光下仿佛在闪光。“陈市长，我们‘荣禄投资’对地方经济的发展，也是很有意愿的。在国际上的业务拓展也很顺利，最近我司正在跟‘松江电气’接触，一切顺利的话，我司能入股‘松江电气’，作为交换，我司在东南亚、南亚、南欧的商业渠道，会对‘松江电气’全面开放……”“陈总，您是在开玩笑吧？‘松江电气’？”“怎么，陈市长不相信。”这个带着一颗“美人痣”的成熟女人魅惑一笑，那种勾人的气息，小姑娘根本模仿不来，那就是骨子里的骚劲儿。饶是陈道盛颇有心理防备，还是心痒痒了一下，但很快镇定了下来。因为“松江电气”这四个字，份量太重了！“陈市长，算起来，我们都算是两浙省的同乡呢……”这女人没有让酒桌的气氛冷下来，陈道盛一开始攥着酒杯愣神，现在顿时心头有了计较，对这女人虚与委蛇起来。先糊弄过去再说。等这女人带着一副胜券在握的眼神，然后媚笑握手道别之后，陈道盛神情凝重起来，然后道：“去省里。”“啊？老板，现在？”“不错。”陈道盛坐在车后座醒酒的同时，脑子里不断地将过去一段时间的所有复杂信息重新串联起来，有了些微的蛛丝马迹之后，他突然嘟囔道：“还是跟张老板打交道省力啊。”跟“沙食集团”比起来，这些在松江玩弄金融资本的都是什么杂种。从嘉禾到余杭走夜路还是挺快的，只不过进入余杭之后，就有些难受了，此时的余杭交通跟建康同属“难兄难弟”，堵都是小事儿，关键是路不行。就算是莫干山路，此时还是四车道，且还有慢车道的存在，堵是肯定堵的，路面起起伏伏颠得陈道盛差点儿吐一身。“娘咋【哔】，老子……呕！”他到底还是吐了。没办法，莫干山路的拓宽工程，四车道改六车道，要明年三季度才能实施。到了“省府大院”，通报过后，陈道盛先去洗漱了一下，然后才带着一些文件，又回忆了一下这阵子的见闻，这才深吸一口气，等待着通知。“陈市长，您过去吧。”“好的，多谢李主任。”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型，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陈道盛这才迈步到门口，然后敲了敲门。三十一日早上七点零五分，陈道盛带着秘书一起在单位食堂吃早饭，今天豆浆和牛奶都是“吾家大食堂”专供。豆浆是正宗东北黑豆打的，陈道盛搅合了一点盐，弄成咸口豆浆之后，这才拿了一块“粢饭糕”啃了起来。“老板，要不要再眯一会儿？”“不用，等一下去港区看一看二期工程，结束了就在米制品研发中心睡一觉好了。”“好的。”秘书点点头，然后起身道，“我去拿一客牛肉馒头。”“倒点醋过来。”“好。”牛肉也是正宗东北“牛城”的肉牛，是“大桥食品”高档卤制品、牛肉肉松的货源，现如今因为要做速冻包子之类的产品，所以也有分流到这些产品线上。市面上不多见，一般商超只有“沙记连锁”有，除此之外，那就只有“喀秋莎”的活动才会上架一个星期。主要还是“菜篮子工程”为主，松江的吴凇区大型重工企业食堂采购，就是直接跟“沙食集团”对接。嘉禾市的政府食堂能够有一部分供应，纯粹是陈道盛面子大，张浩南吩咐丁永专门分了一批给嘉禾市的政府食堂。今年“沙食集团”在冀北省的啤酒花基地有产出之后，也会新增一个肉牛养殖基地，不过比较偏，往省城常山去了。本以为常山市会嫌弃，没想到欣然接受，还当成了任务来做，多少也是让“沙食集团”管理层有些匪夷所思。而“大桥食品”的吕卫东却是见怪不怪，表示过去几百年，这地界一直都这样。人与人的悲喜，果然还是有所不同的。明年的这个时候，兴许陈道盛吃的就不是东北“牛城”的牛肉，而是冀北常山的牛肉。“昨天的事情，一定要守口如瓶。记住，我们没有去省里。”“那老钱呢？”“批老钱三天假，对外人就说‘建军节’的退伍老兵福利，出去旅旅游。”“老钱还是有数的。”“昨天已经交待过了，不过还是要叮嘱一下。明天，明天一到，我们嘉禾上上下下，就轻松了。”“啊？”秘书一愣，将醋碟推到陈道盛面前的时候，对他的这番话感到极为迷惑。难道省里要做点啥？“张老板明天到松江。”“是哦！”其实秘书不是很清楚自家“老板”到底在焦虑什么，他也知道点消息，也掌握了一些蛛丝马迹，可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这些错乱的信息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不过不知道这些也无所谓，正如自家“老板”说的，张老板明天到松江，那么，不论嘉禾市这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偃旗息鼓。所有的风，所有的火力，所有的目光，所有的焦点，都会集中到“疯狗”身上。怕“疯狗”咬人，怕“疯狗”乱咬人，更怕“疯狗”有目的地咬人。但对嘉禾市而言，管你外面打得哪怕钱塘江倒灌，老子只管眼皮子底下一亩三分田。果然，原本下午还有人要来拜访陈道盛，托的还是明州那边的人情。结果有消息说“沙食集团”董事长张浩南落地松江，搞得太多人紧张。岭西省糖业的“长平之战”，那人头滚滚的气势，松江多少年没见过了？也就“国债大战”那会儿才稍微有点儿这样的感觉，但还是相去甚远。恭候“财神爷”法驾光临的金融投资客们多如牛毛，“期货爱好者”更是早就备好了极品美女，一个个都是该大的地方绝对够大，模样也好看，完美契合“财神爷”的个人口味。为了搜罗这些极品美女，这些职业“玩家”平均每人花了小一百万，并且千叮咛万嘱咐，只要“财神爷”落地，就组团去机场热烈欢迎。献花的献花，献吻的献吻，最后当然还要有献身这个经典环节。不过明天是个特殊日子，他们也不傻，知道“沙食集团”是“拥警拥军模范”，大概率是要各个驻守部队溜一圈的，所以献身这个环节，定在了八月二号。并且他们也早就打听好了，“财神婆”赵老板因为要去建康慰问军烈属，所以不在松江。这是个好机会。手里攥着大把现金的资本生物们，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布雷西亚糖”登陆松江外滩，成为松江金融圈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之所以如此兴奋，那还不是因为“财神爷”本人对玩期货毫无兴趣，也不介意外人从他身上找“概念”来炒作？经过这么多风风雨雨，如今大家也都揣摩明白了“财神爷”的脾气，只要不黑他的钱，一切好商量。但要是黑了他的钱，哪怕只是一分钱……行吧，总得有一方倒下才能收尾。而现在，除了“布雷西亚糖”，这些投资客还有炒家们，很想知道之前碰瓷“财神爷”的“荣禄投资”会是个什么结局。背后有着梁溪、明州老牌金融资本以及松江大掌柜的撑腰，“财神爷”会有什么反应？毕竟，“荣禄投资”并没有黑他的钱，只是在“黑与不黑”上，处于一个量子态。可能黑了，可能没黑，毕竟有些钱错综复杂，很难说得清是谁的。“明天那只‘疯狗’就要来了，到时候见机行事。但有一点，一定要牢记，不要玩弄小聪明。”在“荣禄投资”的写字楼内，往东就能看到“沙食大厦”，和大多数豪华写字楼不同，“沙食大厦”多少有点儿平平无奇。“李总，要不要晚上去一趟市里？”有人提醒了一下董事长李华乾，“明天‘沙食集团’要去驻防部队慰问，有什么说法，市里肯定晓得……”“嗯，稍后我先打个电话问问看。”李华乾对张浩南的印象很深刻，因为他在建康的投资受挫，跟张浩南也有关。在神森相中的几块地，都被张浩南拿了过去，当时他手头资金有限，也有四千万左右，比他牛逼的“金马投资”，现在已经连骨头渣滓都不剩了。整个“金马投资”就是建康严打“有活力社会团体”的重要成果，还连累了一批建康和楚州的官僚，更是加速了“金桥电脑”的落地投产。“金桥电脑”的行政大楼，就是原先“金马投资”的。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些经历，李华乾深知张浩南的傲慢，只要不是不打招呼就去拿他的钱，都是可以坐下来谈的，这也是他现在刷声望的勇气源泉。作为诸多“一百步”中的“五十步”，他现在绝对算得上风光。不过，这个风光，很快就要面临最大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