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奇微可怕的战场直觉挽救了82空降师在这个夜里的命运，当德军迂回部队扑过来时，他们惊愕地发现，战场上的美军已悄然间向远处撤退了，迂回部队并未兜住敌军，反而遭遇了美军三线阵地上密集火力的还击而被迫后退。这个情形仿佛拳击赛时占据上风的拳击手气势汹汹地打出了一击左勾拳，没想到踉踉跄跄的对手恰好往后一退，自以为得力的勾拳不但扑空，还因为面门暴露、距离拉近而被对手趁机打了一拳，那感觉别提多憋屈了。“长官，您怎么看出来的？”借着战斗空隙，副官格林上尉不失时机地请教，这个1936年才从西点毕业的小伙子很得李奇微喜欢，经常手把手叫他指挥心得。“说实话，我没看出来。”李奇微摇摇头，他不想在部下面前装高深，那太矫情，一点也没意思——最喜欢这么干的人是麦克阿瑟。“但我认为敌人突然放慢节奏一定是在考虑战术调整，虽然不清楚他们想怎么样，但我可以换一个战场环境和他们打，往后退到三线阵地是迫不得已的选择，至少那里我们更熟悉一点，所以勉强会有一点点优势。至于正好破了敌人的战术，完全是误打误撞。”李奇微苦笑道，“当然，这种战术不能滥用，你必须对部队有足够的掌控力，也能充分信任部下，更能让他们信任指挥官的调整，否则前面一退，后面认为失败了全线溃退，岂不是自乱阵脚、前功尽弃？”副官点点头表示受教。李奇微这突如其来的一手又把时间拖延了2个多小时，迂回不成，只能从正面继续进攻的德军又继续轮动进攻，造成美军将近300人伤亡，自身损失100多人，虽然德军在交换比和场面上占据上风，但陆战队的人数实在是太少了一些，惨重的损失让贝克中校意识到这种攻势快要难以为继——他已在两次进攻中损失了全部装甲车辆，近乎打光了80mm迫击炮炮弹，现在完全是依靠缴获或捡到的美军装备在使用，拖下去对自己不利，他不可能真打到敌机出现的那一刻，那样一定会被得到后续增援的美军一口吞掉。凌晨3点钟，审时度势的贝克中校下达了撤退命令，德军官兵以凶猛的火力打出攻击态势后交替掩护撤退，美军明明知道德军已经撤退，但压根提不起追击或反击的念头。这场持续5个多小时的激战让所有人筋疲力尽，德军一共付出了300多人伤亡，剩下完好无损的兵力不足600，这还是将丢掉坦克、被迫参与步兵作战的装甲兵全部算在内的统计，贝克战斗群的实力从3个营缩水为一个营，损失十分惨烈。82空降师付出的代价就更大，夜战开始前他们总共拥有1600多人，加上来临时得到200多机组成员的增援，总人数将近1900。但等双方脱离接触后发现，夜战总共造成了本方超过1000人的伤亡，完好无损的兵力不到900，即便加上还能勉强拿起武器作战的伤员总兵力也不过1100人出头，临时加入队伍的飞行员损失了60多个。一想到昨天出发时还是满编3000多人的大队伍，团长卡尼不由得一脸黯然，很想放声大哭一场：他手下营长全部阵亡，10多个连长只剩下2个完好无损，3个受伤，其余也全部阵亡，整个团上尉以上军衔的军官一口气损失了将近80%。无论放到哪个国家，这损失都够得上完全重建了。但不可思议的是，即便这样这支部队依然保持了高昂的斗志和继续作战的勇气。“长官，参谋长发来电报，机群已开始出发，天亮时一定能赶到。”副官向李奇微通报了消息。“好！让我们坚持住这最后3小时，最后胜利一定属于我们。”几乎同一时间，逐步退回北部的贝克中校也给马沙尔发去电报，报告了夜战情况和陆战队的损失，表示情况十分危急，希望舰队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投入空中或舰炮掩护，至少要遏制敌人的空降，否则陆战队只能全军覆灭。“现在怎么办？”收到电报的马沙尔不敢去问小泽，问后者肯定只有一个回答：放弃陆战队跑路。他不能做这个决策，陆战队是他决定放到岛上去试图吸引美国人进攻的，同时又抱有侥幸希望拖延了一天，现在酿成越来越严峻局面的责任完全在他。这责任太大，他马沙尔背不起。“那就只有出动舰载机掩护陆战队撤退一个办法了，白天需要尽可能帮他们抵挡一二，炮击舰队要抓紧行动，同时侦察机必须注意搜索，看看敌舰队有没有进入战区。”克兰克低声劝道，“必要时只能做放弃陆战队的打算，舰队在百慕大周围不能停留太久，要么回亚速尔，要么调头先去佛得角补给再去马岛，无论怎么决策，立场都只有一个——舰队比陆战队更重要。这样骁勇的陆战部队全德国至少能拉出200万，可舰队全德国只有我们一支……”“好吧，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哎，这次回去不知道怎么和魏斯将军交代。”“魏斯将军是厚道人，不会不体谅的，还是想办法怎么和元首交代吧。”克兰克叹了口气，“今天打完，无论胜败，都必须和元首汇报一次，他现在是海军总司令，不能总最后知道战况。”经过克兰克一番劝解，方寸已乱的马沙尔终于恢复平静，几分钟之内连下3条命令：1、航母编队做好准备，黎明时分放飞全部侦察机，同时出动60架舰载飞机去百慕大掩护陆战队；2、电告贝克中校做好防御，今天不必再进攻，希望他们坚持到傍晚；3、电告贝中将在情况允许的前提下尽可能早去百慕大接应陆战队，为此可以摆出继续进攻的架势；新一轮朝阳终于升起来了，轴心战斗机是在美国机群之后赶到百慕大上空的，看到空中体型庞大的运输机和下面飘出的一朵朵伞花，德意飞行员就知道这是美军第二批增援的空降兵，立即扑上去围攻，而护航的P-51们则竭尽全力予以保护。一般情况下，战斗机飞行员不会攻击跳伞的对手，因为这不仅不符合骑士风度，而且自己也有跳伞的那一天，潜移默化中彼此都能坚持底线，但伞兵们显然不在此列。说起来82空降师的运气实在不够好，本来按李奇微设想，空中部队应先攻击地面德军，控制场面后再投放兵力，但因为德军3点钟就开始回缩，到清晨时已完全脱离了接触，增援心切的第二波部队立即空降，没想到刚降落了一小部分，昨天一整天都销声匿迹的轴心舰载机出现了，场面变得混乱不堪。当然，运气不好要看怎么理解，光是攻击伞兵还能有不少漏网之鱼，如果是战斗机直接攻击庞大而笨拙的运输机，那情况就更加麻烦——只要被击落就是一锅端。深知局面险恶的P-51飞行员们使出浑身解数保驾护航。P-51当然是好飞机，即便现在只是P-51B而不是最负盛名的P-51D，论综合实力比改了又改的Bf-219仍然要强不少，但就今天这个特定的场合——中低空保护就有点吃力，虽然P-51数量将近200架，足足比轴心飞机多2倍，但他们要保护的目标实在是过于脆弱和醒目，空经验丰富的德军飞行员往往借攻击运输机或者伞兵的机会引诱P-51上钩，然后再用低空优异的机动性干掉一架又一架美军战斗机。空战过程中德国飞行员虽然人数较少，但普遍比美军飞行员更有经验、技术水平更高明，哪怕以劣势兵力对敌，取得的战果居然还是对方的2倍。再考虑到还要攻击几乎没有反抗能力的运输机和伞兵，这种战果就更加突出。这种流氓的打法深深惹恼了地面上的空降兵们，可他们在下面干瞪眼没办法。德国飞行员也不投入对地攻击，就是想办法和P-51兜圈子，顺便去敲运输机和伞兵，偶尔还打一下A-26情形轰炸机。在半个小时交战中，P-51被击落了38架，运输机被击落了6架，遭到无妄之灾的伞兵们损失了800多人（被击中或者飘落海里），德军损失了21架飞机，昨天德军漫天发射的、夺命的防空火力今日变成了炽烈的空中火力，让第二批降落的空降师官兵遭遇了金属风暴的洗礼。迫于德军舰载机的威胁，原定于下午投放的第三批部队被迫取消，阿诺德将军转而让陆航飞机去攻击德国舰队，地面上有得到增援的82空降师部队负责进攻。进攻和防御是两回事，虽然昨天82空降师夜里的防御打得还算很有章法，但面对经历过霍尔姆包围圈战役的德国老兵，他们的进攻犹如狗啃刺猬无从下口，明明拥有对方将近5倍的兵力，但就是打不进去，只是迫使贝克战斗群往后退了2公里，虽然又消灭了对手100多人，但自身付出了将近500人的代价。面积并不太大的百慕大群岛犹如一个血肉磨坊，不断地在吞噬德美两国士兵的生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