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17轰炸机上，机枪手们几乎是跺着脚、颤抖着进行回应——在9000米高空，外界温度只有零下35度，而他们负责的射击口却是个敞开窗口，虽有电热飞行服供暖，也必须经常活动身体尤其是手指，以免冻僵或冻伤。飞行员们也提高了警惕，时刻注意保持自己的高度和速度，尤其是要避免进入其他轰炸机螺旋桨的尾流里——越是靠近尾部的机组就越困难。“敌机正在下降高度，8600米……8400米……8200米……8000米！”动物园指挥塔内，参谋军官大声报出美军机群高度，每读出一个数字，紧张的气氛就升高一些。“1号，9号、17号防空阵地，射击！”负责指挥的德国空军第一防空师师长艾里希-克林斯曼少将沉着地发布命令。“轰！”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李梅从舷窗里望出去，周围腾起了一大团一大团的黑云团——那是德国高射炮阵地在急速开火，猛烈的炮火让他暗暗心惊——几个月没来，柏林的防空炮火愈发炽烈。8000米高度正是德国105mm重型高射炮，88mm中型高射炮可共同覆盖且能发挥良好杀伤力的作战范围，短短2分钟内，700多门高射炮倾泻了数万发炮弹。李梅不时从耳机里听到“啊，我们中弹了”的惊叫声，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轰炸机群继续往前飞，准备进入柏林核心防空区，防空塔在其中扮演了支柱角色。“本塔实施弹幕战术！”随着克林斯曼一声令下，所有高射炮以最快速度齐射，四座炮塔可用每分钟96发炮弹打出一个240米范围的正方形“弹幕”，能给来犯敌机造成最大程度伤害，同时还能迫使他们分散阵型。只是由于128mm防空炮的特殊要求，露天防空阵地通常不装备这种火炮，除小部分由列车进行机动部署外，其他全位于防空塔之上。如果这种火炮遍地开花，对大编队机群简直就是灾难。英美对防空塔的存在和威力是心知肚明的，也专门对防空塔进行过轰炸，经多次徒劳无益反而损兵折将的尝试后便被迫放弃了这个企图，只在制定航线时竭力要求进行避让，但随着防空塔修建密度的提升，无论从哪个方向进入柏林都会遇到至少1座防空塔，到后来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冲锋。这也是第八航空队不愿意来轰炸柏林的原因之一，但这次行动是参联会和阿诺德亲自交代的政治任务，再不想来也无法逃避，为显示重视，李梅自告奋勇地冲在第一线，让其他人心态平和了不少——他在1941年还只是个少校，2年后居然都成了准将，说是美国晋升最快的人毫不夸张，另一个有这么好运气的人是艾森豪威尔，1940年他只是个上校，现在却是中将还当了战区总司令，不过眼看他现在非洲受苦受难，大家心态也很平和——要想升得快，不冒险怎么行？“散开……散开……”随着编队指挥官的命令，美军轰炸机群开始疏散并拉大间隙，这是陆航标准战术，遇到敌机就收缩，遇上高炮就疏散。但就是刚才短短几分钟的对空火力，已有30多架轰炸机被击落了，还有更多轰炸机带伤，这些负伤的飞机不得不匆匆忙忙抛弃携带的炸弹返航。李梅本能地察觉到了威胁：还没对柏林目标进行轰炸，轰炸机集群就因迷航返航、故障返航、被击落、受伤返航等因素损失了将近200架飞机，柏林防空火力威力增长得确实有点吓人。他没想到的是，随着德国在88mm炮弹上近炸引信成熟后，所有88mm、105mm、128mm口径火炮全部装填了近炸印信炮弹，作战效能已成倍提高。他更不知道，除128mm火炮，德国从日本的三式对空弹上获得启发，在汉堡还试验改装了大口径舰炮充当防空中坚，通过强行提升仰角，那些283mm口径舰炮能将特种防空弹打到近2万米高，配合近炸印信可形成100米左右杀伤圈，是打散编队的最佳利器。“德国战斗机来了，全是F-190！”“让护航战斗机去对付他们！”李梅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命令，他带出来400架战斗机，其中还有100架是最新式的P-51B，就是用在这个时候的。护航战斗机们一涌而出，迅速抛弃副油箱并试图占据有利作战位置。双方战斗机迅速撕咬在一起拼杀，不过渐渐李梅就发现了问题：那些F-190突然间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拼命，速度、机动并不比自己手里的P-47差，而火力则远远胜过——4门20mmMG213机炮的威力岂是6-8挺12.7mm航空机枪可抵挡的？哪怕P-47再坚固，也顶不住吃到10发以上的20mm薄壳弹。P-47拼命爬升，试图依靠更高的高度压倒F-190们，但现在正处于“嗑药”状态的A8系列丝毫没有惧怕，同步爬升对敌，甚至于爬升速度更快，毕竟现在双方发动机功率接近，而F-190比P-47可要轻盈不少，爬升也好、俯冲也好都不怕P-47，若论滚转和盘旋，笨重的P-47就更不是对手。战场上到处都是捉对厮杀、小编队对杀甚至20-30架中等规模的群杀。显然德国飞行员的技术水平要高得多，他们任意一个拿出来就够得上美军王牌标准，短短几分钟内，P-47成堆成堆地往下落，基本要落7-8架飞机之后才会轮到掉一架德国战斗机，P-51的表现好一些，但毕竟现在还不是名震天下的P-51D，照样被A8打得连连坠毁，交换比大约在5：1。在东线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优秀飞行员到了西线照样游刃有余。李梅看得揪心极了，眼看护航战斗机越打越少，对方的战斗机还在源源不断涌出，连忙命令编队收缩，用密集火力为本方战斗机提供支援，轰炸机机舱里的机枪手持续开火，地板上很快就铺满了12.7mm的机枪子弹壳，不少甚至直接就蹦飞出去。有经验的机枪手会控制速度，用点射来开火，没经验的菜鸟则死死按住扳机不放，四下不停开火——这种人占了绝大多数。而且轰炸机群必须要猛烈开火，因为越来越多的F-190在找不到战斗机可交手后，开始把进攻目标对准轰炸机——他们先进行爬升，然后从上到下俯冲射击，这个过程中B-17们无法闪避更无法机动，只能凭运气和机体结构强行承受，撑过去就是一切顺利，撑不过去就是坠毁，没有其他出路。唯一的利好消息是，为防止误伤，在双方战机交战时，地面中大口径防空炮火暂停开火，只有中小口径高射炮才密切监视着低空，防止敌人偷袭。今天前来截击的德国战斗机实在太多了，密密麻麻看得让人不寒而栗，李梅初步估算不少于400架——其实是500架！而且德国飞行员的技术也太好了一些，打得本方这群菜鸟抱头鼠窜。15:36分，轰炸机群且战且进，持续向距离核心目标挺近，400架护航战斗机被击落了将近300架，剩余飞机也基本油料到限返航——剩下的路就要轰炸机自己去闯荡了。2分钟后，P-47全军撤退，最后一架剩余的P-51也被绞杀干净，不过李梅也注意到这样一个事实，敌军战斗机似乎也减少了很多。这其中因为与战斗机、轰炸机交火而损失的F-190不到80架，他认为其他飞机多半是因为燃油、弹药告罄而急需补充了。他认为这是轰炸的好时机，即便他的机群在刚才的猛烈攻击中又损失了150多架轰炸机，整个飞行盒子被压扁、缩小了很多，但有效作战飞机依然还有600架出头。李梅的猜测并不完全正确，除被击落的F-190外，确实有部分德国战斗机因为弹药告罄而退出，但更多是因为“药劲”过去了，没了这股劲，作战效能会减少不少，因此有经验的飞行员都开始降低高度，从7800米以上的空域快速降低到6000米左右，他们就不信美国人能在7000米以上的高空投弹，除非对方只要炸弹响，根本就不要命中率。就在李梅指挥编队进一步下降高度时，前面的导航军官忽然惊呼起来：“看！那是什么鬼东西！”“鬼东西？”李梅还没反应过来，更多的叫嚷声开始在电台里激荡。“天哪……那是什么玩意？”“德国人请了外星飞碟么？”“世界上居然有不装螺旋桨也能飞的东西？”“德国人坐火箭来打我们了？”“坏了……”李梅一看外面，从万米高空扑下来200多架奇形怪状的飞机，速度奇快、后面拉出长长的白色尾流，那场面看上去颇为蔚为壮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