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明的声音还在回荡着，可站在下面的男人，脸上却不见丝毫怒气。神情淡然，笑容温暖，如果从相由心生这个角度来判断好人坏人的话，他的长相谁看了都会莫名产生信任。望着那道金身，男人找了块石头坐上去，笑呵呵道：“你肯定没想到，钟悟尘已经来了。”“哦。”听着李思明不轻不重的回应，男人又无奈摇了摇头。“我也是糊涂了，什么话都往外说——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肯定早就已经猜到了吧？我一直都觉得，你才是一个先知。”从认识李思明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有这样的感觉。他和李思明最大的不同或许就是，他是靠着自己的能力预见未来，而李思明靠的是智慧、感知以及洞察。他悠闲地拍着大腿，俨然一副村口老头老太太唠着家长里短的姿态。“队长啊，你说你也是闲着，非得添乱，现在闹成这样，憋屈不？”“队长，你也别不说话了，我知道我说话你都能听见。”“队长，我还挺好奇的，你现在被困在这，上厕所怎么办啊？不会拉在里面吧？”面对他的喋喋不休，李思明终于有些绷不住了，冷冷吐出一个字。“滚！”男人哈哈大笑起来。李思明或许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滚远点！”男人无奈地摇了摇头。队长的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暴躁啊！过了一会，李思明又沉声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觉得你该死吗？”“嗯？”“在我看来，你还不如死了好，如果你死了，顾渊早就该来这里，他可以做他想做的一切，可现在呢？你非得在这里像条狗一样活着，你为什么不死呢？”男人逐渐收起脸上的笑容，突然沉默下来。李思明冷冷道：“怎么了，笑啊，怎么不笑了？你是生性不爱笑吗？”男人并没有回答，如霜打的茄子般。大概过了十来分钟，他慢慢站起身。也许是觉得，有些聊不下去了。可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李思明的声音又传来。“直到现在，你都没跟我解释过。”男人停下脚步，却并没有回头。他沉吟片刻，轻声说道：“队长，如果有一天，我告诉你，站我这边吧，让这个世界烟消云散，才是正确的选择——你会这么做吗？”李思明有些吃惊。从男人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他有些意外。这个问题，在心里憋了很久。却没想到到头来，换来这样的回答。男人又笑了起来。“队长，我知道你不会理解的，从做出决定的那一天起，我们就没想过得到别人的理解，还记得我刚加入镇妖司的时候，你就跟我说过……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你这叫好事？”李思明被气笑了。他的接受能力，一直都算比较高的。可现在，他是真的有些接受不了了。站在妖族这边也就算了。竟然还嚷嚷着要让世界烟消云散。怎么就这么大的脸呢？不过。李思明也明白，为什么当初，这家伙会悄然无息地离开，再发现时，已经是在妖山了。就算是当年他们关系好的时候，听到这样的话，李思明也会不留情面弄死对方。哪怕只是产生这样的想法，便是已经有了取死之道！此刻的他，也想起了那位妖神先前说过的话。“这世界多好啊，为什么都要……和这个世界过不去呢？”李思明有些难过。这种难过，并不是因为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麻烦。只是曾经有着相同信念并肩而行的人，却因为莫名其妙的变故选择分道扬镳渐行渐远。他愿意尊重每个人的想法，可偏偏，他无法理解对方的信念。等男人走出一段距离，一个声音突然传来。“顾先生，顾先生！”男人停下脚步，一团黑影“掉”在了地上。“鏖灭大人请您过去，共商大事！”声音有些尖锐，刺耳，好像发声器官是通过某种高频率震动的东西。男人点了点头：“带路吧。”黑影在前面匍匐前进，速度极快，只是被它掠过的地方，都会留下一道扭曲的黑色印记。在看到鏖灭等一种妖族的时候，那团黑影已经消失不见，男人慢悠悠上前，当鏖灭看到他时，竟慢慢起身，其他妖族也不觉得惊讶，皆露出敬畏之色。可见其在妖族中的超然地位。毫不夸张地说，就夏侯令做的那些事，倘若不是看在顾先生的面子上，妖族早就将夏侯令狠狠折腾一番了。“咳咳……顾先生来了？”鏖灭轻咳了两声，赶紧让妖搬来一张藤椅。顾先生坐下后，鏖灭继续说道：“地方大军，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要剑指妖山……咳咳……这是很久都没发生过的事情了。”顾先生点了点头，瞥了眼其他妖族，在座的这些妖物，也都算是妖族中的中流砥柱了。前不久，妖族大军还浩浩荡荡朝着斩妖城进发，可现在却变成这番光景，一切都转变得太快，别说妖族有些措手不及，就算是斩妖军，都感慨太快了。鏖灭能够在妖族中获得举足轻重的地位，可不是因为他年纪大。在妖族中，鏖灭的实力是有的，他活了很久，也经历了许多场妖人两族之间的大战，有着丰富的经验。这么多年来，他扮演的都是妖族主心骨的角色。顾先生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很有道理的八个字，只是说了等于没说。“那，顾先生能不能给我们一些信息？”鏖灭试探着说道。顾先生知道鏖灭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可他还是摇了摇头。“我看不到。”“看不到？连您也看不到吗？”鏖灭有些惊讶。妖族都知道，一直在妖山上的这位顾先生，是个非常强大的先知。几乎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也正是因为顾先生，他们妖族才能够维持之前那种局面，直到妖神大人降临。倘若不是顾先生的话，或许钟悟尘还在北疆的时候，妖族就已经被覆灭了。“不可预，不可知，不可说……”男人沉思片刻，说道，“做好自己的事，一切自有定数。”鏖灭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悦。他很不喜欢顾先生此刻说话的方式，听着好像很高深莫测的样子，可他需要的不是这些！然而，憋了半天，他最后也没表达出心中的不悦。就在这时，他突然起身，脸上露出惊愕之色。“怎……怎么了，鏖灭大人，您还好吧？”旁边的一个A级妖物试探着问道。鏖灭摇了摇头，眸子里闪过异色。“是妖神大人……”说完，他便急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