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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大的雨渐停,却偶尔还是有丝线状的雨飘落在湿滑冰冷的地面。厚重的乌云迟迟未将月亮释放出囚笼,夜空下漆黑一片,远处隐现黄澄澄的昏光,阴沉得像座游离着鬼火的坟墓。
寂静的保安室内,一名值班保安正低头浏览着手机,食指不停地在屏幕上滑动,时而刷刷微博时而看看新闻,另一名则注视着窗外,聚精会神。
这种长时间枯燥的看守,也唯有用这种交替放松的方法才能让人振作精神。
忽然,他们听到窗沿安放的进出刷卡机上传来“嘀”的声音,眨眼便看到一个戴红夹克帽的学生大摇大摆走出了校门。
“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这里的帅哥在等你,洗白白,来哥怀。”王晓天哼唱着自我改编的经典情歌,神情愉悦。
他在2202公开和曼筱璃的关系之后,班会一结束,便借“有话相谈”的事由在教室拖住了她,成功将她的QQ、微信、联系方式都一并要了过来。
“我说了对你绝望了,你为什么还要牵扯我们的关系?你这样做只会让我更加厌恶。”曼筱璃在课桌上用胳膊支着脑袋,慵懒的样子很傲娇,倒是没有说的那样嫌弃。
“既然你厌恶我为什么会选择留下来?对我绝望不代表你就会抛弃我啊。”王晓天启动了无赖模式,他在曼筱璃前一桌的空座位反向而坐,眼睛认真地注视曼筱璃,“筱璃老婆,离婚要一起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才行,光签完字把离婚协议书丢给我是无效的,也就是说你现在想离开我,必须经过我的同意。”
“呸呸呸!你个白痴,净会胡说八道,恋爱都没开始,什么时候结的婚?”曼筱璃扑哧一笑,笑靥如花,脸上漾起初潮般的红晕,赶走心中的芥蒂,“别叫我老婆,肉麻死了。”
“遵命,老婆,噢不,筱璃女神。”王晓天站起来挺直脊梁骨,行了个半吊子的军礼,强装正经的表情看上去有点滑稽。
“说吧,为什么突然有勇气接受我了?”曼筱璃输入小米5的锁屏密码,清楚看到上面的时间显示为八点整,伸出纤细五指,“限你五分钟解释。”
“接受,为什么不接受?谁会拒绝校花与学神两种特质归集一身的女孩的追求呢?”王晓天装傻充愣,忽然间他豪情万丈,“男人不需要解释,我看起来像个怂包吗?”
“也许没有人相信,我真的会喜欢你,自从看见你的那一刻。”曼筱璃垂下眼帘,声音轻如蚊蚋,“你是不平凡的人,你的身上有东西吸引着我,像毒品一样令人着迷,或许是心有灵犀吧,之所以我心甘情愿地填报西康天堂鸟学院,是因为我有预感你肯定在这里,即便你拒绝过我,我也无怨无悔。”
能把高高在上的女神引诱到天堂鸟来说这么一通可爱小女孩才会说的话,我确信我很不平凡。王晓天想入非非,这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炫耀的事。
别人事业有成又怎么样?说不定到三十岁都没交过女朋友呢!交到了又怎么样?能保证娶到的是好老婆么?我家筱璃美丽动人智慧超群勇气非凡宽容大度善解人意,娶到了分分钟完爆他们老婆十几条街!
“对你表白我已经下了天大的决心,毕竟女孩不能表现得太过主动,于是QQ上我一直在等你发出第一句话。”曼筱璃剐了他一眼,“可你倒好,把我删了。”
“意外,我发誓这是意外!”王晓天猛拍课桌,吓得曼筱璃香肩一颤,心说我们真是默契如牛郎织女啊,你等我,我也在等你,而社会现实是西王母,她给我下了魔咒,如今我醒悟了,西王母也可以滚蛋回昆仑山去了,再没有人能阻止我们海枯石烂的爱情!
“这么说上午你拒绝我也是意外咯?”曼筱璃叉起腰,得理不饶人,“你觉得我很爱用感情来欺骗人吗?”
“是我的错。”王晓天的精气神立即萎了下去,转作一脸的郑重与歉意,“筱璃,以前我不相信‘世界上约有2万人会对你一见钟情’这句话,现在我信了。”
“你是不相信自己有这么好运吧?或者说你认为自己很衰?脸长得帅还衰?那丑的该怎么办?”曼筱璃翘着二郎腿揶揄道。
“我是很衰啊。”王晓天想起今天自己差点跌进湖泊,除此之外,呃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了,他一挥胳膊,“但我用我一生的幸运,换来了你的青睐,只要未来的你陪伴在我身边,霉运便将从此消失,前方风雨无阻。”
“没想到你能说出这番感人至深的话,是不是每个交了女朋友的男人都会化身为情圣,嘴里抹了蜜一般甜。”曼筱璃端正身子,幽幽地说,“那我还你一句——我拒绝了所有人的暧昧,只为等你的一个不确定的未来,我用一生的幸福做赌注,你怎么舍得让我输。”
刺目的光柱水平切开夜幕,三四辆打远光的轿车鸣着喇叭驶过街道,轰鸣声由近至远。两排路灯在混沌黑暗中竭力扩张着自己的地盘,骤雨刚歇,灯下少了许多为光明疯狂打旋的虫子。
此刻大部分店铺都已关门,服装店的玻璃门锁上了防剪门锁,书店卷下了蓝色的卷铁门,仅有一家网吧还在孤零零闪烁着霓虹灯,像是街头独自弹着吉他卖艺的流浪汉。
王晓天经过竖着广告牌的公交车站点,看到一个伫立的佝偻老人,她头发灰白,一手拿着拐杖,一手攥一只破烂的碗,影子被善良的路灯拉得很长。
“公交车的末班是六点十五,您早就可以回去了,婆婆,这么晚,家里人要担心的吧?”王晓天忍不住停下来,关切地问,“您要坐公交回家吗?”
“尿毒症,尿毒症……”老人颤巍巍举起那只布满褶皱而干裂的右手,把碗凑到王晓天面前,期盼的眼神犹如枯木渴望甘露,嘶哑着说,“钱。”
看到这张死人般的脸,王晓天下意识退后一步,转身落荒而逃。
他心说抱歉Iamso
y是我多管闲事了,我闲得蛋疼来管这档子事,尿毒症?有医疗证明么?身份证有么?我没有钱送您建城堡啊,您要乞讨不应该白天在大街上游荡吗?大晚上待在这里是打算过夜吓鬼么?
老人凝望着王晓天仓促奔走的背影,眼神骤然黯淡,瘦矮的身躯在黑暗里显得憔悴不堪,仿佛一个被抛弃了的留守儿童。
景秀恬院小区。
王晓天站在自家金属门口,摸摸上衣口袋,记起自己出门忘带了钥匙。他仰头朝楼上喊了三遍“妈”,但无人应答,便从裤兜掏出手机,拨通母亲的号码。
轻快的音乐旋律戛然而止,响起的是一个官方提示语音: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so
y,the
umbe
youdialedis
oti
these
vicea
ea,please
ediallate
。
王晓天狐疑地耐着性子重拨了一遍,结果还是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于是他干脆改拨了父亲的电话。
“喂?晓天啊,爸爸今晚加班,可能要十一点多回来,哎,我有事先挂了啊。”听着手机“嘟嘟”的声音,王晓天黑着脸又拨了王晓曦的,然而他妹妹根本没接,他的耳朵愣是贴着手机听了一分钟的《丑八怪》。
“见鬼。”王晓天烦躁起来,愉悦的心情顿时被刷得一干二净,他十分怀疑这一家子是不是联合串通好的来坑他,太特么欺负人了。
球状的围墙灯忽然亮起,金属门“吱呀”地开了,里面走出一个身穿白短袖、黑短裙校服的高挑女孩——晃散的一长一短的双马尾,异常长的刘海遮住侧边瓜子脸,眼睛明丽可人,头顶中央戴着红色的宽发箍。
“王晓曦,你右手里拿着什么?”王晓天生无可恋地一拍面门,心说我没带钥匙你就特意趁着不接电话的时间找到我珍藏的钥匙机器人拿下楼来准备嘲讽我么?
“玩一下嘛,唔,放心,钥匙机器人没这么容易坏的。”王晓曦嚼着刚塞的薯愿,左手心上下抛着那把精致的金属小钥匙,“哥,爸在值班,那妈去哪了?”
“你没打过她电话?”王晓天观察着她,脸色古怪,“你的发型怎么搞得跟疯姑娘似的?”
“切,没品味,这是《约会大作战》的时崎狂三的发型啊。”王晓曦不高兴地嘟嘴,理理发梢,“我的闺蜜同桌晚自习可是帮我花了不少工夫呢。”
“你怎么不在左眼上镶只钟表?黑红相间的哥特蕾丝边长裙呢?要不要我帮你去淘宝买?”王晓天差点笑出声,他妹妹哪里都好,就是发起神经来弄出的梗可以供他笑半天。
王晓曦瞪着王晓天,仿佛被宠坏的发怒公主,她把钥匙机器人摔在地上,转身将钥匙一丢,在空中划出银色的抛物线,恰好落进十米外围有栅栏的一口井里。
“啊哦,掉井里了。”王晓曦吐吐舌头,扮了下鬼脸,飞快逃进了里屋。
“我就说这口破井应该盖上。”王晓天瞠目结舌,转而悲痛地捡起地上因失去钥匙而报废的钥匙机器人,从牙缝间艰难蹦出三个字,“王!晓!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