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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定定注视着这棵树——它就生长在校园临近操场的这一角。它被方形白理石包围着,默默无语地驻扎在不足一平方米的土壤之中。
凛冬已至,这棵树的叶子早落光了。
光秃秃的躯干上拔出四五条细而硬的黝黑枝条,在严寒的洗礼下,枝条间零零星星地点缀着白斑,根系下面缠绕着一堆不知名的红草,呵护着它的心灵深处。早在数年前,这棵树或许就伫立在这儿了。
它向着刺入神经,冷入脑髓的的冽风艰难地挺直着那遍布疤纹的经霜的疲惫的身体,时而颤抖,时而弯弯。
即便无人关注,无人理解,它始终把枝条伸向四方苍穹,仿佛在高高呐喊:“来啊!来啊!”又仿佛在朝着风魔嘶吼:“吾绝不屈服。”
它很孤独?不是么?就和我一样孤独。
可惜它不会动,否则,我一定要让它与我一齐行走在漫漫小道——它道出了我的心声。
是的,树懂我的心,我也懂它的心,在人与树,树与人,魂与魂的深谈中,我轻轻触摸着它的皮肤,它也轻轻摩挲着我的皮肤。
我说:“你真冷。”
它说:“你很凉。”
于是我笑了,它看着我也笑了。然而,笑容一闪而逝。
我们相互**对视。我说:“你不像一棵树,倒像是我的影子。”
它沉默了一会儿,仿佛是在思索这句话,它说:”你也不像一个人,倒像一个神。“
”我哪里像神?我不过是一只卧缩在阴暗里的可怜虫而已。“我笑笑。
”不,你是神,因为神就是一种孤独的东西啊。”它说。
“那么神又该怎么做呢?”我问。
“跟着我做。”树抖抖那毫无叶片的枝条,“终有一天,你会超脱的。”
超脱什么?我怔怔地想——
我不希望朋友或要好的同学之间会因分离而直接衍变成互不相来的网友。
这真的很残酷。可能有人一点也不在意。他们很快就抛弃已成为朋友的老同学之间的回忆,能高兴而迅速地融入新团体之中。
等新的团体再次解散,各奔东西时,他们又把它扔掉,或直接从QQ好友中删除,或晾在一边,再不搭理。紧接他们又满怀希望地加入新新团体……
对于这样的人,我只能给一个词:没心没肺。
燕和姝删了我。
我大概清楚她们为什么会删我。我发的一篇有点过的言论让她们感觉到了不满。那篇言论讲的是悼念我们班级里一位同学母亲去世,在那里,我批判了他们所有人,言辞也过激了一些。
因为他们没有一个人去鼓励那位同学,没有那所谓的温馨画面。
在我脑海的温情班级内,一位同学母亲去世,情景应该是这样的:每个人自觉排成几队,一个个走到他的面前,对他说,听到这个消息,我对此感到很抱歉,希望你能振作下去,我们是你最好的止痛剂!
——而他们做的事情是一声不吭,各干各的。这仿佛也是一种无形的尊重,为了不揭起那位同学的伤疤。
实际上,这是一种很可笑的心理。你们以为这是对她的尊重,可本质呢?仍然是一种冷漠,不过是给这种冷漠带上了一顶冠冕堂皇的帽子,有了一个可以不去管的理由罢了。
我说,如果我们不选择无视,而是采用我想象的那种方法,那位同学会是什么反应呢?
很可能会哭。对的,因为我们揭起了他的伤疤。但是这又何妨?因为伤疤不痛,他感受到的不是痛,而是来自同学间的温暖,那是暖,那是感动,而不是如你们所想象那样的痛不欲生。
我也曾这样被人所无视过。我天天受人侮辱,谩骂,讥笑。可那在班里的所有同学一个都没有站出来帮助我一下,说一句公正的话。
有谁知道我的感受是什么吗?冷,无边无际的冷。在我眼里,他们没有一个人是好东西。
所以我很厌恶这种冷的氛围,很荣幸,我再次碰到了。
所以我真的很愤怒,我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应该说,我很久没有愤怒过了。
于是我批判了他们,说是批判,倒不如说是痛骂。然而我很快就意识到这个举动太过显眼,太过忤逆,太过放肆。我只能把言论删了。
后来我也冷静了下来。可是燕与姝却是再也加不回来了。她们似乎都屏蔽了我。
也许她们从来没把我从心里当成朋友,也许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同学,一个可以随时遗忘的同学罢了。
既然如此,我能做什么?我唯能把这份回忆尘封在脑海灵魂深处,我甚至还曾打算把燕送与我的书签永久保存,数年后,等到她快遗忘时我再突然拿出来,好好回想那段时光。
现在好了,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但我仍不打算扔掉书签。它是无罪的。燕也是无罪的。
可能有罪的只是我而已。
我不怪她们。这或许是每一个人在面对出乎意料令人心灵震颤的事件的最直接最痛快最正常的反应,因此她们没有做错什么,相反还十分正确。有冲动的人才是有血性的人,才是有热度的人,我只求无愧我心。
但是那天夜里,我先是呆了许久,仿佛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我一遍遍地翻着高中同学,就是看不到那两个熟悉的头像。最后我哭了五次。恐怕没有人相信没有人想象我是怎么哭的。
无声地流泪,第五次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放出了声……嘶哑低沉,就如一头老狼垂暮临死的呜咽。
这种情况其实是一个叛逆期的孩子与冷漠的一次争吵,我不过是将它写在了纸上而已。
我想通了。这世界不管怎么变,都永远不会出现我所想象的那种充满正能量与温暖的场景。
因为它普遍存在,无影无形,没有人发现这个潜规则,几乎所有人都被蒙蔽,自以为自己做得够多了,精神上得到了满足。
事实上,这种心态已然是无可救药。但我还是在垂死挣扎下抓住并揪出了它——那种冷让我模糊意识到它的本质。
我终于剥开它的层层面具,打破一扇扇由阴暗伪装高尚又理所当然的镜子,透过膜,放出眼光,瞪大眼珠,露出血丝。
一张面容逐渐清晰:
弱肉,强食。
2015年12月27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