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忘性是很大的,拉扯无处不在。
过几年太平日子,就要拉扯一下,免得他们忘了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直到入睡前,邵勋仍在思考这场代理人战争该怎么进行下去……
“怎么哭了?”他自榻上坐起身,问道。
烛火照耀之下,邵贼腹肌熠熠生辉,隐隐还有汗珠。
庾文君一听,眼泪流得更多了。
邵勋眼珠一转,大概明白了。
枕边人是要哄好的,这无关男女之事,只一条:先帝怎么死的?
于是乎,他温柔地抱起庾文君,轻轻拭去她的眼泪,柔声道:“别胡思乱想。我是武人,有时候话赶话,不假思索就说出来了。你还不知道我最喜欢谁吗?”
“不知道。”庾文君闷声道。
“最喜欢你呀。”邵勋笑道:“辟雍那会还能时常见到你,后来你回鄢陵了,时常想你在做什么。”
“瞎说。”庾文君捶了他一下,道:“我那时才多大。”
因为剧烈的动作,奶白的雪子在腹肌上蹭来蹭去,让邵勋暗爽。
捶完之后,庾文君又道:“回鄢陵之后,我就修习女课了。稍稍大了一些,爷娘为我选夫婿,多为颍川子弟。”
“竟不考虑我!”邵勋故意作色道。
庾文君看了他一眼,见他一副愤怒的表情,心中欢喜,没那么伤心了。
“你屡战屡胜后,遣曹公来说媒,还算有点良心。”庾文君轻声说道。
“你是我命定之妻,将来是我的皇后,当然要娶回家了。”邵勋仔细观察着庾文君的表情,又道:“成婚那日,恨不得飞到你家。接回家后,又想着合卺礼太也烦人,赶紧结束。”
庾文君破涕为笑。
邵勋右手紧紧搂住她,左手在光洁的裸背之上轻轻抚摸着,道:“将来还要过一辈子呢,我们的孩儿定能继承我之志向。”
庾文君轻轻嗯了一声。
夫君的话语轻轻抚平了心中的委屈。
夫君的手抚得她心尖直颤。
“方才你舒服了吗?”她问道。
邵勋愕然,也有些感动。
小娇妻每次都煞有介事地问他舒不舒服。
初时有些尴尬,咋地,不舒服就重来一次?
现在习惯了,因为这似乎是世家女子出嫁前的某些教材上的“邪恶用语”——当然,可能仅仅只是庾氏教材如此。
“舒服得眼冒金星,全给你了。”邵勋贴在庾文君耳边,轻声说道:“最后紧紧抱着你的时候,舒服得感觉这辈子没白活。”
庾文君羞涩地一笑,将脸埋在夫君怀里。
邵勋暗暗松了口气。
枕边人黑化给我喂毒饼,这他妈谁防得住啊!
他仔细想了想刚才有没有给庾文君许诺什么,好像没有,那就好。
一夜无话。
第二日晨,邵勋早起练完武、吃罢饭后便去了光极殿西侧的千秋阁,召见病愈后自河北赶回来的苏恕延。
“代、广宁、上谷、燕四郡国之乌桓,降叛不定。王丰小儿,如何能制之?”苏恕延的声音有些虚弱,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这场大疫,好像给全天下人来了一次死亡检定——死亡率20-30%。
但邵勋觉得他做了许多准备,应该能压到20%以内,甚至更低。
“大王可还记得祁弘?”苏恕延突然问道。
“记得。”邵勋笑了,说道:“昔年我提着祁主簿的头颅去见糜子恢,子恢怪我诈传军令。”
苏恕延亦笑道:“祁乃乌桓大姓,代、广宁二郡姓祁的基本都投了贺傉。我离开之时,听闻上谷郡亦有乌桓出奔,投靠贺傉。王丰被围代县,并不奇怪。”
“落雁军中有骑将祁济,此人与祁氏有何关联?”
“许是牧奴赐姓,很难知晓。”苏恕延知道这个人。
和乞活帅王平一起南下的部落贵人,为司马越所召,先至陈留,复至梁郡,当年还和匈奴打过仗。
祁济自言乃辽西贵种之后,苏恕延是不信的。
真正的乌桓贵人后裔,要么留在上谷、广宁,要么跟乌桓王库贤去了盛乐,像祁济这种流散至冀州的,多半是外围杂胡,假托乌桓罢了——呃,除了匈奴是正胡外,其他的好像都是杂胡。
“你是一点不给祁将军面子啊。”邵勋笑道:“我已令段末波率落雁军两千六百步骑北上中山牧马,祁济、到训副之,他若立了功,吾又何吝赏赐?英雄不问出处,君是乌桓贵胄,可也不能看不起牧奴。”
苏恕延曾经兼任过落雁军督军,不过现在已是段末波带兵了,主要是其中的两千骑兵。
该部还有六百步兵,都会骑马,由徐州土豪到训统率。
邵勋曾经试图把落雁军职业化,最后放弃了,该部到现在还是半职业。
该部北上中山后,还得自己牧马。至于吃饭,则由高阳郡接济,毛邦在那边干得还行,虽然没太多积蓄,但管两千多人吃几个月的饭还是可以的。
落雁军归陈有根指挥。
没法大举发兵的情况下,就只能这么辗转腾挪,东边弄一点,西边抠一点。
而在见识了河南士人的嘴脸后,邵勋准备“爱”河北人了。
年初河北的疫情其实挺严重的,远超河南,毕竟是洪水重灾区。
现在么,似乎苦难已经渐渐远去,逐步恢复之后,可以对冲一下河南。
河南多年不闻兵火,有点太城市化了。
“你对伐代之事,可有方略?”邵勋起身走到墙边的地图前,仔细看着代、雁门二郡。
雁门关乎太原安危。
飞狐陉在代郡,若不拿在手中,冀州就是筛子。
这个四处漏风的边防体系,邵勋完全无法忍受,最低目标也要拿下广宁、代、雁门三郡,最好再攻取平城,将大同盆地作为缓冲区驻军。
最高目标则是全取阴山以南。
至于阴山以北,即便河南士族全力支持他,终究还是困难。
苻坚举三十万之众伐代,拓跋氏跑路到阴山以北的大草原上,也是没有办法。
现在的国力还是太虚弱了,除非有带路党帮忙,精准找到拓跋氏的牧地,一击斩首。
“春来大王可自新兴出兵,袭扰雁门,如此或能让王丰有些许喘息之机。”苏恕延建议道。
邵勋未置可否,只说了一句:“我令刘曷柱等镇将出兵,未给粮械,只给了绢帛。”
“原来如此。”苏恕延懂了。
刘曷柱的部落里当然是有吃食的,也能支持他们在一定程度上征战。但如今这个时节,到底是绢帛好还是粮食、牲畜好,不言自明。
说难听点,你给了刘曷柱等人那么多绢帛,人家买什么呀?
王浚、刘琨驱使鲜卑助战,还给予大量铁铠、马甲、长槊呢,绢帛的作用真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有没有祁氏母子的消息?”邵勋又问道:“雁门消息不通,难以打探。”
“据王丰小儿——”
“涿鹿县侯。”邵勋纠正道。
“据涿鹿县侯所言,七月间就到了东木根山,与独孤部前后脚。”苏恕延回道:“看样子是要定都于彼处了。代郡、广宁的战争不会停止,可能入冬后才会暂歇,祁氏肯定是要拓跋什翼犍的人头的。”
“却不知贺兰蔼头有没有趁势侵占盛乐。”邵勋说道。
“我料他还在观望,但多半忍不住诱惑。”苏恕延道:“盛乐乃旧党腹地,占之轻而易举,只看他敢不敢做罢了。一旦占据,拓跋翳槐可能不会立时自称代王,但一定会招降纳叛,时机成熟后,五原郡公就不被他放在眼里了。”
“此乃国士之见。”邵勋赞道:“为免贺兰蔼头逡巡不进,或许该加一把火。”
苏恕延疑惑地看向邵勋。
邵勋的手指在地图上一点,道:“新兴。”
“没钱粮就少出点兵。”邵勋笑道:“出多少兵不是关键,出不出兵更重要。或许最终证明此举没用,但总要试一试的。”
拓跋鲜卑还不爆发全面战争,急死人了。但先别急,人家又不是弱智,知道全面内战对所有人都没好处,最终结果定然是三输。目前的举动,仅仅只是贪欲驱使下的试探性战争,矛盾演化得还不够。
只有贺兰蔼头占据盛乐,拥外甥拓跋翳槐自立,才算踏出实质性一步。
总体而言,目前拓跋贺傉还是占据优势的,还不小。
“大王。”秘书监卢谌走了进来,行礼道。
“何事?”邵勋问道,待见到他手中的军报时,道:“念来听听。”
“鲜卑纥骨部兵围平舒,卫雄、姬澹与之战,不利。常山刘曷柱兵至温汤,鲜卑解围走,刘将军未敢追击。”卢谌禀道。
“达奚部轻取广宁大部,乌桓皆附,仅下洛一城未克。拔拔部与之战于桑干水,先胜后败。拔拔睿痛骂祁氏牝鸡司晨,愤而改姓,脱离拓跋十部,自称‘长孙部’。”
“代郡有传言,刘路孤反悔欲降祁氏,为左右劝阻。”
“幽州袁使君报,刘路孤、拔拔睿二部老弱妇孺多奔范阳。”
“冀州刘使君报,多有乌桓民人逃入常山、中山二郡。”
“丁零翟鼠于弹汗山战败后,王丰驱使不动,其人但掳掠,为封部(拾贲氏)追击之后,率部众奔窜中山。中护军陈有根遣使责问,翟鼠留部众于卢奴,复领兵入代郡,与蒲阳山镇将须卜岩共击鲜卑。”
“宇文氏南下劫掠幽州,易京镇将兰武奉命折向幽州增援。”
邵勋等了一阵,见卢谌不再汇报,自嘲道:“打得好热闹,竟全是败报。祁氏母子挺狠的,拓跋十部出动了两部,另有匈奴孑遗封部,还不算降附他的乌桓人。这仗打得王丰晕头转向,一败涂地。”
“大王,仆以为鲜卑只是占了先机,代郡、广宁乌桓叛乱者太多,一时手忙脚乱罢了。”苏恕延说道:“这仗其实还有得打。”
“能挺到冬天就行了。”邵勋说道。
说完,又对卢谌说道:“你去找王太尉,让他行文洛阳,给这帮人加官进爵,激励一下。”
(最后一天,票不投就浪费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