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宫皇太后中毒身亡之后,棺椁并没有马上送到神宗皇帝寝陵合葬,而是停在了煤山北侧的寿皇殿里。
按照礼部的说法,得选良辰吉日才能合葬。另外皇陵也不是后世的大马路,三天两头挖了埋埋了挖,必要的修建工作至少得半年时间。
这样一来慈宁宫就空了下来,为了两边对称,洪涛又把东宫皇太后请到了仁寿宫,慈庆宫也没人居住了。两座大型宫殿群一东一西,不光非常独立,规模还很大,要比养心殿气派多了。
于是就有大臣进言,觉得即便近期不打算重修三大殿也不该缩在养心殿里,而是应该在慈庆宫或者慈宁宫中选一座当成寝宫。
洪涛从善如流,选择了慈宁宫,但又没完全采纳,不是当做寝宫,而是用来日常办公、召见朝臣,成了办公室、接待室和会议室。
日本使者有幸成为第一位进入后宫并在皇帝办公室里受到接见的外国使节,同时也是第一位被大明皇帝亲手杀死的外国官员。
其实刚开始洪涛对这位日本使者并没太深的恶意,只是想咨询一些有关日本现状的问题。比如说幕府的组织结构、各地大名的数量、幕府如何管理大名、收多少税等等。
按说这种问题应该去问礼部或者兵部,做为在朝鲜交过手且一直处于敌对态度的国家,外交和军事部门好歹也得有点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准备。
实则不然,无论礼部还是兵部对日本列岛的了解仅限于史书记载和使臣描述,既没有实地勘测也不见具体数据,连皮毛都算不上。
鉴于这种情况洪涛只能亲自上阵了,先从日本使者的嘴里套出点情况做个大致评估,然后再想办法派遣使节前往当地详细勘验。
怎么说呢,按理讲提的问题应该不算过分,两国如果想正常交往肯定得先互相了解一下。可皇帝总忍不住对某些问题发表看法,说多了难免会露馅,顺嘴把发生在日本历史上的一些著名事件说出来,恍若身临其境。
最麻烦的是他能听懂一部分日语,也会说几句,每当嫌日本使者讲得太慢或表达不清时马上予以纠正,是用日语给日本官员纠正日本的历史!
这下日本使者就很不淡定了,大明皇帝肯定、百分百、绝对没去过日本,可说起日本历史和各地风土人情却语出惊人。
就算有一半驴唇不对马嘴,可还有另一半真真切切呢。再加上一嘴流利且词不达意的日语,很容易让人内心产生无端的猜想和恐惧。
如果是寻常人也就罢了,还得夸句博学。这位可是大明皇帝,为何要对日本如此上心呢?不光探头探脑的向自己家里看,还指着自己媳妇孩子问东问西,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肯定没好事儿!
一想起大明皇帝有可能看上了日本的土地,使者就忍不住浑身发冷。日本不是没抵御过外来侵略者,而且很成功,比如强大的蒙古帝国。
但这次不太一样了,那两艘挂着黑帆的大船只用了不到一旬时间就把萨摩、大隅、肥前、筑前、对马五个藩的沿海港口烧成了一片废墟,人口船只损失无数。
如果来的不是2艘而是20艘或者200艘,那日本沿海的藩国没一个能与之正面抗衡,只能眼睁睁瞧着大明军队随便登陆,攻城掠寨如探囊取物,且进退自如,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这次打着道歉请求原谅的借口跟随琉球国王的使团前来大明,除了平息大明皇帝的怒火之外还有个小心思,探查一下大明到底有多少艘黑帆船,在什么地方建造,船上的大炮又是从何而来。
结果还没达到目的呢先被大明皇帝好一顿教育,什么发展贸易、互补有无、和平友好、代代相传,说得天花乱坠。
可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合算在大明皇帝眼中日本就是个由矿工、农民组成的大村子,靠贩卖矿产、木材、大米勉强度日足矣,根本没机会掺合更大规模的海上贸易,比如和佛郎机人还有红毛番的交易。
“西番人信上帝,他们每到一处必先派出僧侣布道,不光要做买卖还想引导当地人信奉他们的宗教。当日本沿海遍地西番教堂,民众都信奉上帝之时,幕府和天皇也就名存实亡了。”
为什么不让日本参与海上贸易呢,洪涛语重心长的道出了原委。不是心疼钱,也不是怕日本富强,而是替大和民族着想,生怕着了西番人的阴谋诡计,被眼前利益冲昏头脑,最终亡族灭种。
“可是大明一直在与佛郎机人贸易,不光在广州划出了居住区,还在京城建立了欧罗巴庙,陛下就不怕治下百姓信奉上帝吗?”
日本使者绝对不傻,还得算同时代里视野比较宽阔、对邻国情况比较了解的官员。面对皇帝的蛊惑脑瓜子非常清晰,马上就找出了其中的大漏洞。
“嗳,此言差矣!大明幅员辽阔人口众多,区区番僧就算累死,受其影响者不过九牛一毛。即便如此大明也不敢开海,只允许在广州一地交易。
然日本则不同,小国寡民,四面环海,更利于番僧驾船而来。他们随便派几百人上岸,用不了十年就可以让上帝在日本全境铺开。”
可惜的是他碰上了最会也最喜欢挖坑埋人的皇帝,啥西番人贸易是假传教是真,这就是在故意挖坑呢,只要你追问了,基本也就入套了,早晚要掉下去。
“……小国寡民……八嘎……非常感谢皇帝陛下的提醒,但是很抱歉,来自伊贺的服部正就要陪您去见天照大神了!”
日本使者入没入套看不太出来,但他被皇帝明显轻蔑的词句弄急眼了是肯定的。不光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起来,嘴里还用日语说着一些大不敬的词汇,不等一旁的王承恩有所反应,突然从跪坐的姿势直接蹦起,双腿用力一瞪,伸出两手扑向对面毫无防范的皇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