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程还不曾有,朕只是突发奇想,众卿家要是觉得可行,不妨帮着参详参详,定出一套章程来。王安,让甜食房把点心多端些上来!”
章程肯定很早就有了,但不能给他们看。必须说是临时起意,也必须让他们都参与到制定规则的环节里来,为了可能获得的利益争的头破血流,才能最大可能的打消疑虑,为今后的执行阶段铺平道路。
讨论的过程非常非常热烈,随着议题逐渐深入,利益越来越明显可观,场面已经不能用热烈来形容了,应该叫激烈。也就是有皇帝在场不方便僭越,否则这些饱读诗书的文化人可能就要动粗了。
登基已经五个年头了,洪涛从来没见朝臣们对国家大事有如此饱满的热情和坚定的原则,锱铢必争、寸土不让。如果这种状态能用到工作中去,啥北虏、建虏、倭寇,一百年前就该被扫得干干净净了。
差不多讨论了一个半时辰,朝廷重臣们才原则上达成了一致,有时间端起茶杯润润喉咙、抓两块糕点填填饥肠,场面逐渐趋于缓和。
但每个人的脑子并没停下来,依旧在高速运转,计算着每一丝得失,因为接下来还有更激动人心的环节,具体执行办法和利益分配比例。
“嗯,众爱卿识大体、明大义、顾大局、知进退、懂感恩,朕心甚悦。有汝等忠君爱民、国而亡家尽力辅佐,大明盛世指日可待!”
洪涛只在原则上画出了大框架,基本没怎么参与讨论,等王安把抄录好的章程递上来,假模假样的看了两遍,欣慰的笑容顿时爬上眉梢,大加赞誉。
“陛下励精图治,臣等肝脑涂地,幸也!”群臣连忙行礼推说不敢当,内阁首辅沈鲤更是花花轿子大家抬,把皇帝摆在了带头人的位置上,表示心悦诚服。
“朕年轻气盛,冲劲儿有而稳重不足,有些时候是心急了些。众爱卿都是大明的肱股之臣,还望今后摒弃前嫌,多多为国分忧!”皇帝也不甘示弱,主动做起了自我批评,表达了足够的善意。
“臣不敢,陛下推恩宗室、简衣缩食、购粮赈灾、大兴水利,无一不是兴邦之举,利在当代,功在千秋,高瞻远瞩,非明君所不能也!”皇帝越是客气,沈鲤越是谦虚,半点不肯多占便宜。
“哈哈哈……好啦,时候不早了,还是先说正事。初次建厂宜精不宜多,先不必急于大量产出,把基础打劳才能长远图之。
朕以为有三点需要特别留意,第一是工匠。除了把选派去皇庄学习的名单报上来之外,各厂还要仿效皇庄,给工匠差不多的待遇。
别怕花钱,留住了手艺好的工匠很快就能十倍百倍挣回来。随着各地工厂越办越多,有相关手艺的工匠会越来越抢手,到时候再临时抱佛脚可就来不及了。
第二是税收,各厂必须足额缴纳税银,朕会让司礼监派内官不定期前往查账,若发现有故意瞒报、偷漏现象,休怪朕不讲情面。除了严惩工厂管事,还要把股东的份额一并没收,从此以后不能再参与办厂。
第三是保密,各厂只卖产品不卖技术,如何才能防止有人买通工匠泄密,皇庄有人专门负责,在各家送工匠前往学习时会一并教授。”
洪涛表面上笑得很受用,心里真的一个字都没信。大臣们之所以一反常态表现得如此配合,与皇帝圣明没有半毛钱关系,完全是看在小钱钱的份儿上。
但就目前而言钱还没到手,也不知道能到手多少,除了几句糊弄鬼的屁话之外,他们依旧不会和自己站在同一条阵线上。
“陛下,恕臣直言,辽东总兵人选该如何定夺?”也别说所有大明官员都是自私自利之辈,这不,内阁大学士翁正春就没有全身心的关注挣钱大业,而是很不合时宜的提起了真正的正事。
“……”唰,顿时就有好几道凛冽的目光投射到老头身上。
“翁大学士莫急,陛下没有忘,刚刚所言之事正是为边关战事扫平障碍。现在朝廷上下众志成城,只要能拖上两三年,待太仓充盈,区区北虏建虏不值一提。”
左都御史温纯带着一脸的兴奋和烦躁,出言纠正了翁正春话里的偏颇。这次的利益分配对他本人和东林系官员都挺有利,一举拿下了绵白糖和香皂、香水三个产业,头一批就可以建八家工厂。
刚想再和皇帝讨论讨论具体细节就被打断了,能高兴才怪。争夺辽东总兵人选为了啥?还不是话语权。话语权多了又为啥,还不是多分配利益。
眼下利益直接送到嘴边了,孰轻孰重一目了然。你没钱没人脉没捞不到建厂名额,也不能看着别人有便宜可占生气。选总兵急个毛,早几日晚几日天还能塌喽!
“温御史所言有理……翁大学士所言也不差,既然建厂之事已经有了章程,不妨先放一放,回去之后多琢磨琢磨,以免操之过急。眼下先把总兵选出来,免得辽东兵将群龙无首,再生波折。
但在选之前朕还有件事想听听诸公的意思,有道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眼下辽东饷银依旧不足,太仓也还是空虚。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筹足粮饷,怕是让谁去当总兵也于事无补。”
啥叫和稀泥,今天洪涛算是表演得很透彻了,不管怎么说、怎么想,反正谁都没错。在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前提下,再想办法解决问题,气氛那是相当的和谐。
“……”但光有气氛还不足以让一干官场老油条放松警惕,刚刚聊挣钱聊得好好的,怎么又提钱,还是掏钱,这谁能主动提建议嘛,咱还没那么深的交情,不过钱!
“能不能先把各地水利停一停,该是能凑出一两百万……”但也不能全大眼瞪小眼把皇帝晾在当场,最终工部尚书刘元霖有些看不过去了,怯生生的提出了个建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