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的血遁术,除了东阳正教的法门别出机杼另有玄妙以外,绝大多数,都是炼罡乃至结丹境的宗师,通过血神经遗留此界的散篇练成的保命法术,至少源头上算是大多如此。
其速有之,其力衰薄,对于精血道法的领悟不足,看似迅极绝伦,其实终究是个粗胚仿品罢了。
所以,两道混洞光道落下,那道血影根本就挣扎不过,被硬生生地吸拽回来。
“两位道友饶命,两位道友啊!”
伴随着一声凄厉惨叫,这位横行世间数百年,杀生无数的邪道宗师,化为一道血光被吞入狗口当中。
以四阶犬妖的境界,直接吞噬宗师元神克化,本身是十分危险的,但是刚刚陆城自身剑气已尽,就算施展剑气雷音也有些追逐不上那道血虹。
他现在的剑气雷音,要比多数宗师级修士的飞遁速度要快,但比之血遁术,还是远远不及。
陆城又不愿意留下手尾引来麻烦,不得不祭出四阶犬妖冒险一试。
好在这名白骨院的邪道宗师已然元气大伤,为犬妖将之克化增加了几分把握。
若是能够成功,四阶犬妖也将法力大增。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钟离令正在调匀自身气息。
他的狂狮吞天杀与犬妖的腹中日月,同陆城的大五行地极真火、五行大手印一样,都是超阶道法。
只是钟离令没有陆城的才情际遇,他的这门道法全力施为时,只攻不守,不惜己身,才有这样的威力。
此时此刻,肺腑之间残余的邪火灼烧,要以本身元气化去,说穿了跟陆城的本命血火一样,都是要消耗寿元才能达到最大威力的道法。
若有时间让他潜修化去隐患也还好些,可惜现在危机四伏也并没有那个时间。
“六师兄。”
叫喊一声,然后陆城扔过去一个瓷瓶。
钟离令探手接过,也不管里面是什么打开瓶盖仰头吞喝,里面的五阶蜂浆去心火、破邪气、滋养肉身,让钟离令眼前一亮,只觉得一股清凉甘甜入体,使肺腑之间的灼烧之感大为消退。
“老九,六师兄欠你一条性命人情。”
“同门之间本就有互为援手之义,另外,五阶蜂浆刚刚产出未久我也没有多少,不要说出去。”
玉蜂浆若是提升到五阶,便是金丹真人修士秘而不宣的宝物,北宗那么多的结丹宗师,这条消息若是泄露出去,就算以陆城的身份也会招惹来不少的麻烦。
几句话语之间,两人多年以来原本颇有裂痕的师兄弟关系,大为缓解。
其实,当年玉虚衍道果一事,牛猛,钟离令两人未尝不能理解,那薛玉真虽是九师弟的小妾,但是多年以来,九师弟并未娶妻,把她带在身边近百年,看来也是个重旧情的。
只是,毕竟是直接关乎道途,哪有可能轻轻放下,只是这些年来,陆城在师门的地位以及一身法力突飞猛进,现在已经在牛猛,钟离令之上了。
两人放不下又怎么样,若真翻脸也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想想也该放下了。
“此界天机莫测,接下来我们应当找一处灵地,全力激发通灵宝篆联系其它人,否则只是这样转来转去的话,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
见陆城不发一言,钟离令这样说道。
因为谁也不知道这座天佛秘境到底有多么广大,同时也不知道,像刚刚那样修为的白骨院老魔,此界到底还隐藏着多少。
“哪位前辈在那里?既然已经到了,何不现身一见?”
突然,陆城扬声喊道。
却是在刚刚战后,陆城就开始四散布置百毒金蚕蛊,这金蚕蛊被他培养到今日,有些大的犹如人头大小,有些小的微如金尘,但品阶却并不是块头越大就越高。
也有五阶金蚕蛊微如金尘,虽然力量毒性极弱,但擅长隐匿灵性极为充足,可以辅助陆城探查四周。
此时此刻,便是微如金尘的五阶金蚕蛊,发现了一道隐藏于暗处的气息。
其实,在刚刚与黑衣妖僧斗剑之时,拥有剑心通明能力的陆城就已经感应到,在整个白骨原中,有数道气机颇为庞大,正在关注这里,只是在自己斩杀那名黑衣妖僧后,大部分的神识偏移撤去,显示出尊重自己占据此地的法力。
而金蚕蛊此时发现的这道气息,却是陆城剑心通明所没有感知到的,四阶的剑心要破五阶的高明遁法,很多时候的确是力有不逮。
就是因为自己也知道此点,陆城方才不厌其烦的在自己周身布下金蚕蛊护身。
此时此刻,便发挥出作用。
“小友当真好神通,百毒金蚕蛊、外丹法器,如此也难怪我那师兄会死在小友手下。”
从一侧的骨山阴影当中,走出一位身穿一件白衣,手持一柄骨质折扇,相貌上非常年轻,就好像一位书生的男子。他的面容俊秀,看不出丝毫的邪气。
只是才一开口,便显露出自己邪宗老魔的身份。
陆城、钟离令同时心神一提,已经做好再斗上一场的准备。
“两位小友不必如此,我与我那师兄向来颇有分歧,今日两位早送他回归西天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所以我们之间倒也不必法剑相向。”
陆城这时注意到,对面白骨书生的目光,不时看向自己手中刚刚摄来的乾坤袋,以及身旁悬浮着的白骨法刀断刀上面。
同时,两人目光相对,对方,并没有掩饰自己眼中的贪婪。
这些邪道修士,就像秃鹫一样,往往以他人尸体,自肥。
“请问两位小友,来这天外秘境当中有何所求?也许在下可以帮得上忙。”
直到此时,白骨书生此行的意图已经非常明确,他是前来交易的,而非是前来争斗的。
同为白骨院宗师境修士,之前那黑衣妖僧的遗产,对于他来说,当然比对于陆城、钟离令更有价值。
很多邪功法诀、法器,对陆城、钟离令来说与本身道法并不兼容,对于白骨书生来说当然绝无问题。
“请问此地方圆多少?” “大略方圆两百万里。”
陆城与钟离令闻言对视一眼,这个范围并没有超过通灵宝篆感应通讯的距离,换句话说,却是其它人不在此界。
白骨书生非常擅于察言观色,他一眼就看出面前两人的心思变化。
“两位是前来寻人的吧?这处天外秘境内空间混乱,据说是上古时代佛宗大德,按照典籍所载的六道轮回,创立的一座秘境世界,那群秃驴想要借此建立中央佛国世界。”
佛经典籍中的六道轮回,指的是修罗道、畜生道、地狱道、饿鬼道、人间道、天人道。
中央佛国指的则是六道当中,佛国驻世,管理六道。
既然是佛经典籍,就难免崇佛抑道,这在道经当中也是如此,这里的六道轮回把天人置于佛国之下,而中央佛国则超拔六道之上,同类理论在道家当中也有,只是与佛门的解释又有明显不同。
上古天边之地的天佛宗传承,果然不俗,心气魄力之大超乎想象,这个秘境若是让他们建立成功,便是万世不拔之佛门基业,甚至以此为基,将外面整个世界都转化为人间佛国也未尝就不能。
不过,那终究是无数年前的旧事了。
“这里死气如山,白骨露于野就是佛宗所说的地狱道或者饿鬼道吧?”
钟离令环视左右,有些恍然大悟的言道。
“不,这里是昔日的人间道。”
白骨书生轻摇手中折扇,嘴角抿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恍惚之间,似让人看到昔日血海滔天,众生悲呼哀鸣。
“……”
“那我们该如何脱离人间道,前往其它六道界域?”陆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直接问道。
“之前的回答,算是在下赠予两位的,但是其它的疑问,就请恕在下不能无偿回答了。”
陆城听闻此言,想了一想,将身旁折断的白骨法刀,向白骨书生御使过去。
白骨书生手掌前伸,伴随着一阵白色灵光,将两截激射而来的法刀收下,观察片刻后微现可惜神色。不过,对他来说终究算是不小的收获。
只要寻找骨器将之重新温养祭炼,便又是一件五阶中品法刀上好法器。
“想要脱离人间界,或是精通空间道法,寻到关节之处,自可出入。否则,就要走那些秃驴昔日设计好的地点,普陀山幽林寺。”
“普陀山幽林寺在哪里?”
见白骨书生不肯再说,钟离令追问一句,然而,白骨书生的目光却又落在陆城身旁悬浮的乾坤袋上。
陆城虽然不在乎这些邪道法器财物,但也不喜欢被人大占便宜。
“这一乾坤袋都可以给你,但是阁下接下来就要送我们离开此界,否则,阁下刚刚回答的那个问题也不值得一件白骨法刀。”
“这个可并不成,普陀山盘踞着一头尸熊,当年是佛门灵兽,人间界化为白骨原后,它积修千年已成了气候,对我道法克制极重,我是不愿意去面对它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只好去找其它人交易。”
听闻此话,陆城判断对方所言非虚,因此转身就要离去,钟离令见此亦是跟随。
“两位小友,虽然这笔买卖谈不成,但我们总可以继续交易,我白骨院的道法特殊,我师兄的乾坤袋你们不可能在其它地方,换到比我这还更高的价格了。”
白骨书生明显是铁了心,要吃下自己师兄的遗产。他身上白骨灵光一闪,横拦在陆城与钟离令之前。
然后,为避免误会,他一指腰间乾坤袋,自中飞出一件件法器,其中有刀、剑、旗、葫芦、如意,手帕,明镜等等。
大多其气清正,明显不是白骨书生自身所有之物。
像这一类的法器,他会污秽其中几件功能罕见材质特殊的使用,却终究无法使之,完全与自身道法相合。
当然,以一位邪道宗师的身份,数百年积修下来,他拥有这样的家底,也不是多么让人吃惊。
陆城与钟离令对视一眼,而后陆城言道:“也好,不过交易过后,你要告诉我们普陀山幽林寺现在的位置。”
多年以前叫作普陀山,现在人间境已然化为白骨原,恐怕除了眼前白骨书生,任谁也不知道昔日的普陀山在哪里了。
白骨书生闻言轻轻一笑,倒也爽快应下。
接下来,钟离令在那些下品中品法器当中,选择了一件五阶下品的金色钵盂,向陆城传念道:
“在这佛修秘境,也许能用得上。”
而陆城则在白骨书生的收藏中,选择了一柄其色幽深仿佛是青铜铸成的古剑,五阶中品,也是让白骨书生一阵面皮抽动颇为肉疼。
然后,陆城将之前黑衣妖僧的乾坤袋,交给了面前的白骨书生。
交易完成后,双方各自保持着警惕缓缓而退直到距离极远之后。
“到底要不要找个机会,害他们一次?”
注视着那两道光虹远去,白骨书生轻摇折扇,半晌之后摸着已然到手的乾坤袋,却是一笑。
“罢了,先把师兄那个老鬼的遗产消化干净,大增我法力修为再说,有了这处秘境以及这些资粮,日后白骨门中还不为我白骨书生为尊?倒也不必再节外生枝。”
方圆两百万里已经不小,在凡间已经算是大国规模了,但对炼罡境界修士的遁速来说,却也不算大,这也是白骨书生不会虚言欺骗的原因,因为找不到地点,陆城与钟离令两人转头就会去寻他的麻烦。
一靠近白骨书生所给予的地址,陆城与钟离令就知道为什么对方不肯前来了。
只见远方一座似乎由白骨铺成的骨山,以其为中心都向外扩散着深重污秽的怨戾气焰。
世世代代虔诚信奉某些“佛陀”的虚言许诺,而虔诚拜佛修持,却始终不得大快活大解脱,最后,得来的反而是一场血海滔天,净土崩塌,作为凡人众生来说,又怎么能不怨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