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水月是在近一万年才流落西海,后来辗转成为了龙纾的嫁妆。”辛无淡声答,“在那之前,它放在哪里,被谁人看管,都无人知晓。”“那……”尔尔眼眸动了动,“也就是说万一有人在它身上动手脚,也是无人知晓的?”辛无垂眼,抬手招来行云,艰涩地迈步站了上去:“有本事动手脚的人,没那个闲工夫,有那个闲工夫的人,没那个本事。”镜花水月被封印太久了,钥匙也被坎泽藏着,要动手脚,起码得万年之前。时间太长,神仙都不知道羽化了多少个,谁能布那么远的局?尔尔沉默,跟着他踩上行云。两人总归都是要回九霄上去的,辛无也不介意捎带她一程。只是,行云越往上,四周的气氛越不对劲。分明该是个晴朗的天气,可天边的云都乌黑不透风,哪怕是飞过了三重天,四周也没瞧见半个仙人。辛无慢了下来,凝神看向西面最远处那一片异样的乌云。一开始瞧着还是黑压压的,可不消片刻,又变成了灿红色,像夏日里的火烧云。尔尔瞧着不觉得有哪里不对,但辛无却道:“这就打起来了?”“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尔尔不明白,“谁在跟谁打?”“不清楚,但血的味道很好闻。”他招手,一缕血腥从远处飘过来,如柳絮一般被他捏在指尖,轻轻掠过鼻息。“是上仙的血,香醇非常。”莫名地打了个寒战,尔尔离他远了些,然后问:“可要去看看?”“不了。”收回目光,辛无继续带着她往上走,“九霄已经几万年无人敢犯,这回既是来犯了,定就是一场恶战,你我过去,也只是徒增亡魂。”脑海里划过那个梦境,尔尔浑身一紧,皱眉道:“离烨?”除了他,谁还敢带人来犯九霄?辛无没有答,他能料到事情有多严重,也能料到未来的几百年里这一场仗都未必会停歇,但眼下他不想管这一堆糟烂事,他只想去筵仙台,好生养一养怀里那缕虚弱的魂。是以,他很是没人性地直接把尔尔送回了离氏仙门。这丫头很厉害,有离烨护着,她到哪儿都死不了。连门都未进,一看尔尔站到了台阶上,辛无扭头就走。尔尔倒也没怪他,总归自己是要回来找镜花水月的。先前两人厮混之时,她打趣说过别让镜花水月瞧见了才好,彼时离烨说,镜花水月太沉,不想一直带着,扔在上丙宫后头的仙池里了。捏起袖口,尔尔抬步就跨进仙门。谁料,只这一步,周围霎时刀光四起。敏捷地躲开几缕仙气,她气极反笑:“对付我这样的小神仙,还要来阴的不成?”艮圪沉默地现身,负手站在她面前。尔尔挑眉,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门楣上的字,又看了看他:“我走错仙门了?”“没有。”艮圪声音低沉,“你回来得正好,离烨在等你。”先前辛无还说外头打起来了,那离烨怎么会在这儿等她?更何况,以他的脾气,自己的仙门里,哪里容得下别人撒野。不对劲。后退半步,尔尔冲他笑了笑:“上神,你们都是掌权人,厉害着呢,何必同我玩些话术?你想抓我,我也跑不掉。”艮圪是喜欢这小姑娘的天赋的,奈何立场不同,他只能满眼遗憾地看着她:“你进去就知道了。”尔尔转身,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艮圪以为她要跑,可片刻之后,她转过身来,却是乖乖地随他进了门。七八条缚仙索飞上来,将她缠得死紧。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喊疼,反而是笑眯眯地问:“我能去一趟上丙宫后头的仙池么?有东西落那儿了,带着一起去见离烨也好。”艮圪摇头:“不可。”“我打从天门瞧见,就觉得您是个心地好的。”尔尔叹息,“我偷了您的仙力,您不但没生气,反而还很欣慰。”艮圪抿唇,自顾自地拉着缚仙索往前走。“您让我去一趟吧,这样捆着,我左右也是跑不了的。”尔尔噘嘴,“大不了做个交易,您让我去一趟,我就把您的仙力还您,再把偷学的艮氏仙术都还给您。”脚步微微一顿,艮圪有些意外:“你还偷学了我门中仙术?”“其实也不算偷学,一些艮氏皮毛法术,在太和仙门里都是有卷宗的,我随意学了几样。”“哦?”转过身来,艮圪深深地看着她,“都学了哪几样?”尔尔笑了笑,努嘴指了指仙池的方向。总归也是想知道她要找什么东西的,艮圪暗想,纵她一回也无妨。于是两人转了方向,绕去了仙池旁。“现在可以说了?”他好奇地盯着她。尔尔一动不动地盯着仙池,嘴里说话也越来越含糊:“艮氏法术源起女娲娘娘,以土造物便是最皮毛的法术。”仙池水面冒起了泡泡,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涌出来,艮圪起了戒心,伸手掐住她的脉搏,却发现这人的肌肤触手冰凉,没有丝毫温度。“哗——”水花溅开,一方紫晶跳跃而出,飞过艮圪的头顶,往后落了去。瞳孔微缩,艮圪愕然回头。一只素白的手轻巧地将它接住,黑白分明的杏眼里带了几分俏皮,她抹干晶石上的水,笑嘻嘻地接着道:“但这皮毛的法术,若用来造人,那便是能骗过艮氏的神仙的。”手里抓着的人像是失了支撑,飞快地化作了一堆土。艮圪松手,捻了捻手里的土质,竟然不是特别生气。“你什么时候用的这偷梁换柱之术?”他轻声问,像是怕吓着她。尔尔将水月镜花揣好,老实回答:“方才转身的时候。”只那片刻,就用土化出自己的人形,还能说能走,带着仙气,将他都瞒住了?眼里迸出奇异的光,艮圪忍不住朝她走了两步:“你别跟着离烨学了,来我仙门,将来也能飞升上神,做掌权人。”“多谢上神美意。”尔尔后退,“恕小仙还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这地方已经是天罗地网,她不想久留,难道还能走?艮圪摇头,刚想再劝,却见这方才还在说笑的人,突然也变成了一尊土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