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彦并不知道王军正已经在想着改分镜头了，他笑着说道，“后面电影拍出来之后，配乐还是会根据成片修改的，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去珠市拍摄？”“下个礼拜三出发，拍摄大概要两个多月。”“那得有段日子见不到了。”王军正点点头，“嗯，等回来之后，就要麻烦你多来厂里面了。”“应该的。”听王军正说他们下个礼拜要去珠市，周彦还感觉挺可惜的。如果这部电影在燕京拍摄的话，那他没事可以去拍摄现场观摩观摩。到现在，除了他自己拍的短片《蚁蛉》，周彦只参与过一部《大红灯笼高高挂》的制作，对电影行业的了解基本上也都来自于张一谋的团队。别的导演是如何拍戏的，跟张一谋有什么区别？不同的表现手法，又是通过怎么样的手段体现的？这些东西周彦都比较好奇。走到导演部办公室门口的时候，王军正忽然停下脚步，“对了，薪酬的事情，你看你是直接跟我们走手续，还是先找个单位挂靠？”周彦想了想，说，“以我个人名义吧。”还是自己单干比较好，编制什么的他也不在乎，关键是挂了单位之后，赚到的钱大头要分给单位，个人只能拿到工资。一个月百十来块钱，周彦可不干。王军正一点都不意外，这两年自己单干的人越来越多了，“也行，以你个人名义签的话，总共是一千四百块钱，你看可以么？”周彦点点头，“没问题。”王军正笑了笑，“那好，明天还要麻烦你再来一趟，把手续给办了。”一千四百块钱不少了，这还是王军正为自己电影争取到的配乐预算。也就是这两年行情好了不少，才能有这么多，要是搁在两三年前，能有这一半就算不错了。赵季平当年配《黄土地》的时候只有三百块钱，《红高粱》六百，到了《菊豆》的时候则是八百块。也就《大红灯笼高高挂》因为是内地跟台岛合拍，资金比较充足，所以赵季平拿到的片酬要多一点。这两年影视剧的片酬都在涨，而且不同地方差距很大，特别是香江、台岛的资本进入之后，不同项目之间的片酬差距太大了。同样一个演员，在不同剧组，片酬可能要差上百倍，甚至都还不止。像拿巩莉来说，如果她去香江拍电影，拿到的片酬会是几十上百万，但是在内地，最多也就一千多块钱一个月，而且大部分还要上缴单位，自己只能拿到编制内的工资，一百来块钱。如此大的差距，自然让演员感到心里不平衡，也慢慢地有演员开始选择自己单干了。跟王军正约好了明天来办手续的时间，周彦就拿着磁带回了学校。……周彦走了之后，陈恺歌凑到王军正旁边。“王导，刚才是什么情况？厂长放的那些曲子，是你们新电影的配乐么？”王军正看了眼陈恺歌，笑道，“你打听这个干什么？你们《霸王别姬》的配乐指导不是已经定下来是赵老师了么？”陈恺歌挠了挠头，说道，“嗐，我就是好奇问问，刚才那首《风筝》挺有意思的，我就是想不出来，哪个配乐老师是这样的风格。”“你不是认识周彦么？他没跟你说啊。”王军正刚才看到周彦跟陈恺歌打招呼，还以为周彦跟陈恺歌是因为《霸王别姬》认识的，但是现在看陈恺歌问这话，好像跟周彦又不怎么熟。陈恺歌扬了扬眉毛，原来他叫周彦啊，这下名字记住了。“我之前在长安制片厂见过他，《大红灯笼高高挂》的配乐他给赵老师打下手的。”王军正笑道，“他现在是《天堂回信》的配乐指导了。”“他？”陈恺歌一张黑脸上浮现出惊讶的表情，“是配乐指导，不是配乐助理？”王军正撇嘴道，“唉，我们这个小项目，有配乐指导就不错了，哪还有资金再请配乐助理啊。”虽然王军正话里有话，暗指陈恺歌他们项目大，资金足，但是她说的也是事实。配乐助理跟配乐指导在级别上跟名声上差距很大，但是在薪酬待遇上其实没有太大差距，周彦在《大地灯笼高高挂》这个项目上，单是配乐助理这职务，一个月一百五，干了大半年，拿到一千来块钱，没比赵季平少多少。这年头，不管是什么职位，薪资差距并没有太大。多请一个配乐助理，就要多花上千块。陈恺歌装作没听懂王军正话里有话，他笑着说道，“那刚才的《风筝》是周彦写的？”厂长是什么性格，陈恺歌比谁都了解，他能答应让周彦担任配乐指导，那周彦肯定是有特别出色的才能。结合刚才的情况，陈恺歌很自然地就猜测《风筝》是周彦写的。“你猜的没错，刚才的曲子都是周彦写的。”“哦，原来是他写的。”陈恺歌点点头，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虽然他刚才猜到了这种结果，但是王军正亲口证实，他还是感觉到非常惊讶，这个周彦真有点东西。……第二天早上，周彦又去了一次燕京制片厂，把手续给办了，自此以后，他就是《天堂回信》的配乐指导了。后面电影放映的时候，配乐指导一栏也会写上“周彦”二字。办完手续之后，周彦回到学校，然后直接去了施万春的办公室。这段时间，他来过施万春办公室两次，不过两次都没见到人。这次运气还不错，办公室门是开着的，施万春正在办公室里面看书。咚咚。周彦敲了敲门。施万春抬眼看了看，见是周彦在门口，他眉梢上露出一丝喜色，随后又板着脸说道，“进来吧。”周彦笑着走进去，又从口袋里面掏出两包红塔山送到施万春面前。施万春看了看红塔山，“怎么，又是想尝试抽烟，抽不习惯，所以给我的？”“这是我专门买来，孝敬老师的。”施万春翻了翻白眼，“光天化日，你是想贿赂我？”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施万春还是拆开了其中一包烟，从中抽了一根出来，给自己点上。等到烟雾冒起来之后，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谢老师赐座。”“少跟我怪腔怪调的。”施万春吐了口烟，又问道，“这段时间，在外面没给我闯祸吧？”“回老师，我在外面谨遵师训，一点祸不敢闯。”施万春也被周彦这惫懒样子逗笑了，只不过他笑起来还是一脸的严肃，“我听说，你在剧组不但给他们写了首曲子，还演了个角色？”“都是意外。”施万春嘁了一声，“意外，怎么？有人拿着你手写的曲子？”“那也是情难自禁。”“别跟我搞这些虚头巴脑的。”施万春摆摆手，“你不管是去演戏，还是给电影写曲子，我都没有意见。但还是那句话，课业不能落下。新学期，你继续上三年级，但如果表现好，还是有希望明年，或者后年毕业。机会是有的，就要看你自己能不能把握。”如果周彦去年没有生那场病，没有休学，那施万春大概率不会同意他把时间花在电影配乐上。想要给电影配乐，可以等到以后事业有成了，闲暇时间做着玩玩，但是现在，周彦应该把心思放在专业上面，争取在更大的舞台上展现自己的才华。只不过后来周彦生病休学，施万春的心态也变了，他更希望周彦能够把心态放轻松一点，不要像以前那样拧巴。从前的周彦，性格有些偏执，这种偏执固然让他在音乐上有了更好的表现，但是在生活上却有很大的麻烦。周彦当然知道施万春是为了他好，笑呵呵地说道，“老师你放心吧，专业上面的事情我不会落下的。那四月份的时候，我去找88级的班主任李冰洋师兄么？”88级作曲的班主任李冰洋，也是他们系毕业之后留校的。施万春摇摇头，“不，你去找贾国屏。”“啊？”周彦惊讶道，“为什么找他？”“因为他以后就是你们班主任了。”“他这不还没有毕业么？就算留校任教，也是下学期开始啊。”“李冰洋要去路易斯安纳大学留学，过段时间就走，虽然贾国屏还没有毕业，但是这学期就要开始跟李冰洋进行工作交接了，你留级的事情，现在找李冰洋也没用，他哪有心思给你办。”周彦点点头，怪不得这么急让贾国屏留校，原来是又走了一个萝卜，留下来一个坑。教师去外国留学，已经是这些年央音作曲系的常态了，大部分留校的师兄师姐待不了几年就要去国外进修，之前的瞿晓松是这样，现在李冰洋也是这样。学校也都习惯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只要施万春他们这些领导在，老师换了也就换了，央音不会缺老师的，而且这些老师去国外进修之后，可能还会回来继续任教。“那国屏哥以后就是我班主任了啊。”施万春笑道，“怎么，心里不平衡了？”周彦笑着摆手，“那倒没有，班主任是熟人也是好事情。”听到这话，施万春板起脸来了，“你不要仗着跟班主任是好哥们，就想着走后门，让他给你行方便，要是让我知道有这种事情发生，你们两个都没有好果子吃。”“老师放心，国屏哥铁面无私，肯定能够经得起考验。”“那你呢？”周彦嘿嘿笑道，“我负责考验他。”施万春把烟屁股摁灭，摆摆手，说道，“没什么事情，滚吧。”“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