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的构建，一般导演肯定都会重视，但是不同的导演重视程度不同，很显然，詹姆斯·卡梅隆属于比较重视这一点的导演。周彦在屋子里面待了大概半个小时，导演组的人到了。詹姆斯本来正在跟几个副导演说事情，看到周彦之后，简单跟他们交待了几句，就径直朝着周彦走来。“Y，没想到你已经来了。知道你一路赶过来肯定很累，所以我特意让巴斯蒂安不要跟你说今天有拍摄。”詹姆斯的话也解了周彦的疑惑，他刚才还在想为什么巴斯蒂安昨晚去找他的时候，没说今天拍摄的事情。不过詹姆斯的表现，也再次让周彦惊讶，没想到这个剧组暴君竟然还有这么贴心的一面。“我早上起的比较早，正好碰到洛里他们，就跟着过来了。”周彦解释了一句。“状态怎么样？”“还不错。”詹姆斯点点头，“既然如此，就快点投入到工作当中吧。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我就说就行，如果想要在达特茅斯附近转转，我也可以安排人带你，你是第一次来达特茅斯吧，这边的风景或许能够给你一些创作灵感。”“嗯……”周彦刚开口，却见詹姆斯忽然眯着眼睛看向他的身后，眼神有些凌厉。就在周彦要转头去看身后有什么情况的时候，就听到詹姆斯喊道，“墙上的画是谁挂的？”道具组的另一个年轻人罗德一脸紧张地跑了过来，“是我，卡梅隆先生。”詹姆斯指着墙上挂着的那些画框，“那么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上面会有一幅格劳瑞亚的照片。”周彦顺着詹姆斯手指的方向看去，确实在角落的地方看到一幅很小的照片，上面是一个老奶奶，正是饰演老年露丝的演员格劳瑞亚。这个位置很不显眼，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甚至于，这个位置都不一定能够入画。但即便如此，这里放了一张小照片，还是被詹姆斯·卡梅隆发现了。罗德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可能是我弄错了，这墙上的画太多了……”詹姆斯打断了他的解释，“错误可以改正，但不应该有任何借口，请你在半个小时之内把应该出现在那个地方的画给换上去。我可不希望，因为你的错误，耽误我们现场所有人的宝贵时间。”罗德被训的大气不敢出，只能连连点头，去找原本应该放在那个位置的画了。周彦在旁边目睹一切，也是不禁感慨，刚才他还想说詹姆斯挺温和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上了一课。其实詹姆斯刚才对这件事情的处理，在周彦看来没什么大问题，错误毕竟是罗德犯下的，让他来解决问题本来就理所当然。只不过詹姆斯抠细节抠到这种地步，确实会给剧组其他人很大的压力。事实上，大部分人是没有像詹姆斯这样无与伦比的专注力的。就说这个照片的事情，周彦刚才也看了那面墙，但同样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首先，这个照片位置很偏，尺寸很小，很难注意到。其次，这是老年露丝的家，出现一张照片似乎也不是什么不能解释的事情。但詹姆斯·卡梅隆就是能发现，这说明他不仅有超凡的洞察能力，而且这个房间布景的设计，也可能是来自于他，至少他是参与了设计过程。现场其他人并没有受到刚才这个小插曲的影响，大家似乎对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可见詹姆斯·卡梅隆平时就是如此严格。周彦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了詹姆斯·卡梅隆的暴君风范，但事实上，这才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随后的半天时间里面，周彦能够感觉到拍摄现场弥漫着的高压，詹姆斯·卡梅隆像个八爪鱼一样，掌控着全场。不管是再细的细节，他都有可能过问。原本周彦觉得这场戏还挺简单的，上午可能就给过掉了，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一个上午过去了，才拍完一个镜头，而且这个镜头是不是能用，还得等下午才能确定。虽然酒店距离这里也就一英里，开车来回用不了十分钟时间，但是中午剧组人员并没有回酒店，而是就地在拍摄地吃的饭。剧组的餐食是外包的，到点之后，包餐的人就会把食物给送过来。为了不影响室内的布置，他们都是在房子外面的空地上吃的饭。既没有布置桌椅板凳，也没有铺露营餐布，大家要么是去车里吃，要不就在门口随便找个位置坐地上吃。詹姆斯也没有搞特权，同样端着盒饭跟大家一起，席地而坐。包餐的档次其实还不错，除了一些面包、三明治之外，还有各式各样的海鲜。达特茅斯这边靠海，想吃海鲜也比较容易。海鲜这玩意，也不需要什么特别的加工，随便做做吃着就还不错。不过整个剧组，也就周彦吃得最香，其他人似乎对这些海鲜都不太感冒。对此周彦也挺理解，因为包餐很难每天变花样，大概率在他来之前，剧组工作人员也都天天吃这一套。什么东西，如果每天都吃，总会腻的。他如果在剧组待久了，肯定跟其他人一样。午饭时间并不长，拢共也就一个小时不到，下午的拍摄很快就开始了。下午一直到太阳落山，众人都没有获得像样的休息时间，然而即便工作强度已经如此之大，这里的戏份都还没有拍摄结束。不过因为天已经黑了，无法再继续拍这里的戏份，所以只能暂停，等到后面找时间再继续。这边的戏虽然停了，但是剧组却没有停，詹姆斯大手一挥，大家又前往了海边另一个拍摄地——考察船。周彦跟着大部队到了考察船的时候，发现拍摄前的准备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众人到了地方之后，只要稍作准备，就可以开始拍摄了。到了船上之后，周彦才真正领略到剧组的高压状态，夜戏的强度完全不是白天可以比的。……第二天早上八点钟，周彦一边啃着剧组的三明治，一边透过车窗看着沿途的风景。达特茅斯的清晨，阳光明媚而柔和，但此时的周彦却没有什么心思去感受，因为他已经二十五个小时没有睡觉了。昨天早上周彦跟洛里他们去片场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去，就是一天一夜。其实他还算是好的，毕竟他全程只是在旁边观摩学习，没有什么工作要他做，至少体力方面他没有太大的消耗。而其他人不同，很多人忙了一天一夜，这会儿已经累得完全不想说话了。回去的车上，不少人都已经闭眼睡着了。塞巴蒂斯安给周彦递过来一瓶水，然后在周彦旁边坐下，“怎么样，困不困？”“有点。”周彦笑着接过水，“谢谢。”“回去快点休息，晚上还有一场夜戏。”周彦点点头，“看来你们这个强度确实挺高的。”“习惯就好，通常情况下，我们一周要工作九十多个小时。”听到塞巴蒂斯安的话，周彦不禁咋舌，一周九十多个小时，这就意味着平均每天要工作超过十三个小时。时间还是次要的，很多工厂里面的工人，工作时间比这个还长，而且长年累月。但是现场所有人都在高压的环境下工作，在船上拍戏的时候，詹姆斯·卡梅隆经常在起重机上拿着大分贝的扩音器朝下面吼叫，那副模样，简直就像是鞭打徭役的监工。只要谁偷会懒，或者是做错什么，就有可能遭到高分贝的“战吼”袭击。剧组的工作人员，个个都是牛马。周彦也是真佩服詹姆斯的战斗力，这家伙从头到尾就没有歇过，注意力十分集中，不然他也可不能总是及时发现现场这些工作人员出错。而且他一直在吼叫，这可是非常消耗体力的事情。果然成功者，都有超乎寻常人的精力。之前别人都说周彦精力旺盛，但是跟詹姆斯一比，他还是要差了点。估计也就张一谋能跟詹姆斯在精力上pk一下，只不过两人在现场的风格不同，也不好比较。“怎么，经过一天的拍摄，有什么感触？会不会灵感大发，写几段配乐来？”塞巴蒂斯安笑眯眯地问道。周彦摆摆手，干脆地说道，“没有。”塞巴蒂斯安点点头，表示理解，“也是，才两场戏，而且都没有拍完。其实一般来说，配乐师的工作时间节点比较靠后，不过我听别人说，你做配乐总是能做在前面，所以才比较好奇。”周彦把最后一口三明治吃完，然后拧开瓶子喝了口水，“其实拿到剧本跟分镜之后，我就已经可以开始做配乐了，有时候我甚至会利用配乐参与到电影的拍摄当中。只不过这对詹姆斯来说，似乎不太适用。”“当然，他可不会为了配乐改变拍摄思路。”塞巴斯蒂安也有些疲惫，靠在椅子上，笑道：“其实我倒希望还是从前的预算，那样大家压力要小一点。”“之前的预算？”周彦好奇道。“嗯，你不知道吧，最开始的时候，詹姆斯只想做一个小制作的爱情电影，他想向别人证明他不只是会拍摄大片跟壮观的场景。”“小制作？”周彦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詹姆斯之前竟然是这样的想法。周彦倒有些好奇了，假如詹姆斯真把《泰坦尼克号》做成小制作的爱情电影，会是什么样的。“是啊，小制作，不过你猜猜，小制作的成本是多少钱？”塞巴蒂斯安眼中露出狡黠的笑意。周彦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这个所谓的小制作应该不会太小。“三千万美金？”周彦试着去猜。成本三千万美金的电影，在哪儿都不能算是小制作了，不过放在詹姆斯·卡梅隆身上，说是小制作，似乎也合理。塞巴蒂斯安也没有再卖关子，直接说了答案，“不，他之前的预算是八千万美金。”周彦翻了个白眼，彻底无语了。他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八千万美金给惊到了。到底是他对钱没概念，还是詹姆斯·卡梅隆对钱没概念？八千万还不能算大片么？不过八千万美金是小制作，全球也就詹姆斯卡梅隆独一份了。“如果是八千万美金的话，确实场面要小多了。”周彦顺着说了一句。“那样压力也会小很多。”周彦笑了笑，塞巴蒂斯安一个副导演，天天都在操心制片跟导演才会操心的事情，他已经不止一次听塞巴蒂斯安说过类似的话了。两人又聊了几句，另一个副导演克里斯蒂·希尔斯也走了过来。周彦跟克里斯蒂·希尔斯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因为今天拍摄比较忙，所以两人也一直没有说过话。这会儿克里斯蒂过来，先跟周彦打了声招呼，“Y，欢迎来到达特茅斯。”“这是副导演克里斯蒂。”塞巴蒂斯安帮忙介绍道。“你好。”周彦也跟克里斯蒂打了个招呼。“第一天来，就遇到这种夜戏，你很幸运。”克里斯蒂开玩笑道。周彦点点头，“确实很幸运，毕竟我只要在旁边看着就行了。”“哈哈，现在确实还不需要配乐介入，詹姆斯总是希望大家都能做好准备，所以会要求你也提前来到现场。”克里斯蒂以为周彦是被詹姆斯·卡梅隆要求来的，这种事情在他们剧组太常见了，詹姆斯总是要求很多。周彦笑了笑，并没有解释，只是夸了一句现场的拍摄，“你们的工作非常专业，我也学习了很多。”“哦，对，你也是导演。”克里斯蒂抓了抓鬓角，又开玩笑道，“你拍电影的时候，会拿着大喇叭调动你的军队么？”这话听起来，似乎克里斯蒂对詹姆斯·卡梅隆颇有怨言，不过周彦对克里斯蒂不了解，也不知道她跟詹姆斯之间的关系，所以不好判断她说这话是有别的意思，还是只是开个玩笑。“我可没有军队，我们的三部电影拍下来，用到的工作人员，可能都不够这一部电影的零头。”“但你的电影也拍得非常好。”……三人随意地聊着，聊到后来，克里斯蒂问起了配乐的事情，又聊到了周彦的几首歌，还问周彦是否会为《泰坦尼克号》写一首歌。还没等周彦回答呢，旁边塞巴蒂斯安忽然说道，“詹姆斯可不喜欢在电影里面放歌曲。”周彦愣了一下，詹姆斯不想在电影里面放歌曲？那《泰坦尼克号》的主题曲《我心永恒》是怎么回事？克里斯蒂也一样疑惑，“是这样么，没听詹姆斯说过。”塞巴蒂斯安点点头，“他之前提过一次。”“哦，那太可惜了。”克里斯蒂表示遗憾，她知道，如果詹姆斯·卡梅隆已经有了决定，是很难改变的。周彦在旁边沉默不语，这事他还真要去跟詹姆斯·卡梅隆聊聊，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想法。是塞巴蒂斯安传达错误，还是詹姆斯真的这么想。如果詹姆斯真不想在《泰坦尼克号》里面放入歌曲，他必须得想想怎么应对跟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