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道理李修海肯定也懂，但是现阶段他考虑不了那么多。再说了，从现实角度考虑，回光返照一段时间，总比奄奄一息苟延残喘要好一些。就算到最后，厂子倒闭了，那至少对厂子里面的工人们来说，也没有更差。即便不是李修海当厂长，换个任何人来当这个厂长，也会愿意把厂子租给周彦。唯一不同的是，可能别的人来当厂长，不仅仅会收周彦的租，厂子里面的工人也会被提前下岗，这样厂子能坚持的时间就要更长一些。如果电子厂真的下岗一大批人，周彦还真就不一定会租下这几栋楼了，毕竟那种情况下，猛药就不管用了。这事说定之后，李修海心情很不错，抱着周彦给他倒的茶，靠在沙发上，说道，“周老师，这几栋楼租下来之后，你们准备干什么，还是原来的业务么？”“电影工作室那边要分出一个新的部门，原本是打算在三号楼那边办公的，既然现在要把那三栋楼租下来，那就干脆让新部门搬到这几栋楼里面去。另外，音乐工作室这边要扩大规模。”周彦不仅准备把电视剧部搬到新楼去，还准备把配乐工程部也搬到新楼去，把现在这栋楼空出来，完全留给钢琴少年乐团来用。乐团如今规模越来越大，需要的地方也是越来越多，民乐队现在还没有专门的排练场地，只能吃管弦乐队的剩饭。李修海感慨道，“你们工作室的规模是越来越大了，关键是你们效益好啊。”“效益还行，勉强够维持。”周彦谦虚道。李修海笑了笑，他听到的消息，说周彦的工作室一年营收几千万。当时听到这个传闻的时候，李修海也是吓了一跳，因为在李修海看来，周彦的工作室没多少人，成本很低，这么多营收，利润肯定也非常高了。他们电子厂这么多人，如今一年的营收都没这么多，关键是他们电子厂的成本很高，年年都是赤字。为什么现如今国企都要改革，还不是因为效益不行，厂子没有办法承担起这么多人的福利？李修海听到的传闻倒是一点都不假，周彦的工作室一年的营收肯定是有几千万了。当然，工作室的营收，主要还是来自于他自己。如果把他自己的收入去掉的话，工作室一年到头算下来，利润非常少。不过情况也在越来越好，钢琴少年乐团之前都是亏钱的，今年已经实现了盈利，虽然不多，但是已经能够良性循环了。对周彦来说，这个乐团能不赔钱，他已经非常满足了。创建这个乐团的时候，他就没有想过要赚钱。乐团的使命本来就不是赚钱，更多是为了宣传他的曲子，没有钢琴少年乐团，哪有周彦那么多场的巡演？找其他乐团，远远没有自己养个乐团来的方便，效果也没有自己的乐团好。钢琴少年乐团的水准可能不如很多其他乐团，但是要论演奏周彦的曲子，那没有任何一个其他乐团能够比得过他们。另外，配乐工程部今年表现很好，部门的收入每个月都在增加。喝了口茶，李修海感慨了一句，“等你们新部门弄好，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得到。”听他这话，周彦意外道，“李厂长你这是要工作调整了？”李修海点点头，“嗯，明年开年我就要去淮南了，还能在燕京再过一个年。”“这么远么？”“嗯，是挺远的，如果不出意外，我是要举家搬迁了。”离开燕京，去淮南这种小城市，这工作调动可不太好。不过看李修海的表情，他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调动而沮丧，甚至还有点松了口气的感觉。周彦笑道，“看来这是升迁了？”“谈不上升迁吧，你不关注，应该不知道，淮矿局正在计划改制，不出意外，明年计划要确定，后年就要落实。淮矿局近十年来都是归煤矿部管辖，不过煤矿部计划要撤销，所以淮矿局也要下放到省政府管辖，同时完成改制。我之前就是化学口的，去淮矿也算是专业对口，能施展的地方也多。”李修海也是心情不错，所以跟周彦多说了一些。周彦也听明白了，李修海去淮矿正好赶上改制，估计机会很多。而且李修海是燕京这边的人，此去淮矿，职位是有保证的。关键矿业稳定啊，短期内不会有什么压力。“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那我就祝李厂长你事业长虹了。”周彦笑道。“多谢。”其实李修海透露出的这个消息，也让周彦坚定一个事情，那就是电子厂这边真的撑不了太长时间了。不过周彦也要找机会去打听一下，上头对电子厂有没有什么其他安排。别他现在搞得一头劲，回头上面出了个什么针对性的方案，把厂子划给其他单位，他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所以李修海走了之后，周彦就给霍思齐打了个电话。先是打了奇志公司那边的座机，那边说霍思齐不在，周彦又打了霍思齐的移动电话，这才联系上霍思齐。霍思齐那边挺吵的，电话接了之后，他大声问道，“谁啊。”“思齐哥，是我，周彦。”霍思齐笑道，“老三啊，你打电话给哥有什么事情？”“你那边在忙吧，现在方不方便聊会儿？”“没什么不方便的。”霍思齐那边说着话，吵闹的声音就逐渐消失了，“你要聊什么？”“两件事情，第一件，我这边的电视剧部快要成立了，你也可以放心大胆地去找电视剧投了。”“这事我不是跟你说了么，我对这影视行业不太懂，就相信你的眼光，以后挑剧本的事情，还是多靠你。要不这样，以后奇志这边单出钱，其他事情都交给你的工作室来做。”周彦却摇头道，“这不行，奇志那边还是要开一个影视公司才行，咱们要双管齐下，不然也违背了我们当时成立公司的初衷。”“行吧，听你的，不过影视公司的成立，你要多操心。”“这没问题，毕竟我也是股东。”“这是第一件事情，还有一件事情是什么？”霍思齐问道。“是这样的，我工作室现在不是在电子厂这边么？刚才他们厂长来我办公室，我们聊了一会儿，听他透露的消息，他们厂估计熬不了太长时间。”“这个正常，好多厂现在情况都不妙，也不是他们一家，你是什么想法？”“我想把电子厂给盘下来。”“盘下来……”电话那头，霍思齐沉吟片刻，“问题不大，不过我要给你提个醒，盘下来可以，但是你要舍得花钱，可不能想着空手套白狼。”“这个是自然，该给的钱我一分都不会少的。”霍思齐笑道，“这就对了，哥们几个现在也不缺钱，不能干这种给人留把柄的事情。你要是愿意给钱，这事就好办的很，你也别等电子厂倒闭了，现在你不是已经租了两栋楼么？这两栋楼直接改租转买吧。”“这样可行么？没有阻力？”“你要是去年，不，就是上半年都不行，但是现在情况有了一些变化，现在这个风头，问题不大，明年上头有重大政策出台，私有化会加剧，到时候你要有钱，把电子厂直接收购了，那最简单。”霍思齐这么说，周彦肯定是相信的。他本来给霍思齐打电话，是想让霍思齐帮他留意一下，电子厂这边别有什么其他打算，没想到霍思齐给他直接一步到位了。要是这么说的话，他已经可以开始着手打造他的音乐基地了。“你这么说，我就知道怎么干了。”“就一个电子厂而已，你胆子也要放大一点。咱们又不干巧取豪夺的事情，说实在的，你现在要是能掏钱把电子厂给收购了，还真是帮国家解决了麻烦。”“真收购电子厂，我可不行啊，这么多工人，我不好安排。”电子厂的问题在于人，收购电子厂花不了多少钱，但是把电子厂收购了之后，厂子里面的这些工人该怎么办？难道直接遣散了？周彦又不是什么慈善家，还花钱把这些工人给养着。要是把电子厂收购了，再把人遣散，那这个骂名不是他来背了么。最好的，还是电子厂直接倒闭，等到人都遣散了之后，他再出手。霍思齐却笑道，“你啊，也要多了解了解你们家的产业，你们家在燕京不是开了个电子厂么？把这个电子厂的工人优化优化，一部分挪到你们家的电子厂去，这不就皆大欢喜了么？或者，干脆让你二哥出面，把这个电子厂给收购了，然后再把一部分人给迁过去，只裁掉少部分人，这不就解决问题了么？”周彦知道他们家在燕京有产业，之前他拍《想飞的钢琴少年》时，周宏就为了这事跑过燕京。但是具体是什么产业他还真不知道，没想到竟然有个电子厂。这让周彦有点意外，按理说，他们周家在鹏城发展那么好，开电子厂肯定首选鹏城，为什么要跑这么远到燕京来开厂？至于霍思齐的提议，他觉得未必靠谱。周家在燕京就算是有电子厂，但是规模有多大？现阶段是否需要工人？总不能说他们家的厂不要工人，他非把人往那边塞，那不等于他自己出钱把工人养着么？“我二哥也忙得很，这事我还是不去烦他了。”“行，我也就是跟你这么一提，反正不管怎么样，你想要这个厂问题都不大，我现在不在燕京，等我回去之后，帮你问问。”“好嘞，那就谢谢思齐哥了，等你回来，我请你喝酒。”“行，回去再说。”……跟霍思齐聊过之后，周彦也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先着手把跟李修海谈拢的那几栋楼租下来，至于转售的事情，他准备等霍思齐那边有进一步消息之后再做。还有霍思齐的那个提议，周彦也没有再考虑。但是两天后，周宏却打了个电话过来。电话刚接通，周宏就说，“我听说你想要把电子厂给盘下来？”一听到周宏这话，周彦就翻了个白眼，他没想到霍思齐嘴巴这么大，转头就把这事跟他哥说了。现在周宏主动打电话来问了，周彦也没有隐瞒，点头道，“嗯，是有这个想法，我是准备等到厂子倒闭，工人遣散之后，我再出手。”“那要等到什么时候？而且厂子没人接手，工人遣散的工作又怎么推动起来？中间会不会出现变故，我们都没有办法确定。要是中途有另外一家厂，想来收购电子厂，你怎么办？难不成不让他们卖？”周彦暗自点头，周宏说的当然是有道理的。“我是觉得……”没等周彦说完，周宏就说道，“这事你别操心了，我来办吧。你就好好考虑工作室扩展的事情，有什么改造，也可以提前筹划了。”“其实我也不是非要这个厂不可，燕京这么大，再寻个其他地方，也不是不可以，而且成本可能要低很多。”“燕京确实大，但是像现在这么好的地方可不多。你们现在这个地方，距离燕京电影学院跟燕京制片厂都很近，离你们学院也不远，如果换到其他地方就没有这么方便了。而且你们已经在那里付出了挺多，要是搬走，之前投入的很多东西不是打水漂了么？这些难道不是成本？”周宏的话，让周彦无法反驳，如果可以，他当然还是希望留在这里。其他地方他也有考察过，但都不如这里好。“你也别多想了，对我们来说，收购一个电子厂并不费事，那些工人我也都能安排掉。既能够让你拿到那个厂，也不会让你背上裁员的骂名，等我消息吧。”说完，周宏就把电话挂了。听到电话里面传来嘟嘟嘟的忙音，周彦微微叹了口气，他真是不想因为这事麻烦家里面，倒不是他生分，只不过觉得没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