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门前,排起数条长龙。上百士兵全副武装,在四周维持秩序。韩桢端坐在一张木桌后方,朝着一个身形瘦小的青年吩咐道:“脱鞋!”“为……为何要脱鞋。”那青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不待韩桢说话,一旁的士兵厉声道:“别废话,快点!”“俺脱便是。”青年嘀咕一声,不情愿地脱掉鞋子。“站直喽!”士兵叮嘱一声,随后拿着一根笔直的木棍放在青年身后。见木棍高出一小截,韩桢摆摆手:“不合格,下一个!”莫要把古人想的太矮,一米七的要求,不算很高。北方人本就高大一些。宋初时,赵匡胤挑选禁军便有身高标准,天武、捧日、神卫、龙卫四军乃是精锐中的精锐,其中天武军要求最高,士兵不得低于5.8宋尺,合1.84米。龙卫军身高要求最低,为5.7宋尺,合1.805米。剩下的拱圣军为1.79米,神锐军的1.74米……哪怕如广捷军、威胜军、克戎军、飞骑军这等三流部队,身高也要求在5.4宋尺,也就是1.72米以上。待到那瘦小青年一脸不甘的离去后,排在后方的一个汉子迈步上前。似是对自己很有信心,不需提醒,便主动脱了鞋。结果等到士兵用木棍量时,依旧矮了一寸。不过此人虽身高不足,但体型却敦厚壮实,可当盾手或力士培养。韩桢提笔问道:“叫甚名字,年岁几何,家住哪里?”汉子口齿清晰地答道:“俺叫牛八,今年二十一,家住杨庄。”将对方信息记录在册后,韩桢吩咐道:“且先回去罢,明日辰时一刻来军中报到!”“俺这是选上了?”牛八一愣,挠了挠头。韩桢点点头:“嗯,选上了!”“俺选上了,俺选上了!”反应过来后,牛八顿时欣喜若狂,引得后排队伍的人一阵羡慕。没错,就是羡慕。对他们来说,一旦选上,便意味着能吃上饱饭,家人也能因此过上好日子。哒哒哒!正准备喊下一个时,一阵马蹄声传来。只见县城方向驶来两匹快马,正是骆沙与王贺。昨日傍晚回到县城后,韩桢又陪着他们喝了一顿,本以为他二人会睡到日上三竿再起来,没想到竟起的这般早。“刘锜,你来。”丢下笔,唤过在一旁看热闹的刘锜接替自己后,韩桢起身迎了上去。韩桢笑道:“骆指挥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兄弟介绍了门路,哥哥哪还能睡得着。”骆沙笑着打趣一句,随后看着军营门前数条长龙,好奇道:“这是在干甚?”“扩军!”韩桢也不隐瞒,大大方方地承认道。骆沙心中一禀,打了个哈哈:“眼下各地不太平,确实该扩军。”说话间,三人一路进了军营。韩桢指着库房外堆放的铜钱,说道:“军械昨日检查过了,除开三十五件损坏严重之外,余者都没有问题。钱已经备好了,总计八千六百二十五贯,骆指挥点一点罢。”扫了一眼堆积如小山般的铜钱,骆沙故作不悦道:“兄弟这是甚么话,哥哥还不信你么。”十万贯的生意都谈了,韩桢还能少了这八千多贯?“骆指挥大气!”韩桢伸出大拇指赞道。“去将那些丘八唤来,把铜钱搬上车。”骆沙吩咐一句后,转头问道:“哥哥手下那些兵卒,没给兄弟惹麻烦罢?”“没有。”韩桢摇摇头,心下有些无语。骆沙这厮完全是甩手掌柜,五百厢兵扔在军营里,愣是看都不来看一眼。昨天晚上,一个个饿得嗷嗷叫,聂东实在没法子,只好唤厨子给了他们一人一碗稀粥。“那就好。”骆沙点点头。待到王贺点齐五百厢兵,将一筐筐铜钱搬上木车后,骆沙拱手道:“哥哥回去了,兄弟下次若来郡城,一定要知会一声。到时哥哥做东,好好请兄弟吃一顿酒。”“那就这么说定了!”目视骆沙离去的背影,韩桢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来时因运送了三十多车军械,所以耗费了一天一夜。回去轻装上阵,自然就快了许多。傍晚时分,骆沙便赶回了益都郡城。让王贺领着士卒们先回了军营,骆沙自己则带着十多人,押送盖着油布的八千多贯铜钱进了城。一路来到府衙,骆沙翻身下马,指挥道:“将铜钱全部搬进后院。”说罢,他径直朝着书房走去。在书房中等待了片刻,赵霆姗姗来迟。端坐在书桌后方,赵霆缓缓问道:“办得如何?”骆沙拱手道:“禀赵相公,已办妥了,共得八千六百二十五贯钱,卑职正命人全部搬入后院。”赵霆又问:“收尾可处理干净了?”“赵相公宽心,前夜军营起了一场大火,不幸烧毁了武库,一应军械在大火中付之一炬。”“嗯!”赵霆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点头道:“此事你办的不错,那笔钱伱留下零头罢。”零头?骆沙心中冷笑一声。与他先前所想的一样,自己鞍前马后,倒卖的也都是他镇海军中的军械,结果到头来只得了几百贯钱。幸好他机警,亲自去了一趟临淄县,谈成了大生意,否则就亏到姥姥家了。见他不做声,赵霆微微皱眉道:“怎地,嫌少?”“赵相公误会了,能为赵相公效力,乃是卑职的荣幸,怎还敢奢求钱财。”与韩桢谈妥了大生意,这些小钱他已经看不上了,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果然,听他这么说,赵霆抚须笑道:“不错,不枉本府看重你。”骆沙说道:“赵相公若无吩咐,卑职便先行告退了。”“你且退下罢。”赵霆摆摆手。“卑职告退!”待骆沙离去后,赵霆起身来到后院。只见后院中,堆放着一筐筐黄灿灿的铜钱。八千多贯,等同于白捡,那韩桢果然是个送财童子!镇海军的军械都能赚这么多,若是把武卫军的也一齐卖了,只怕至少能赚四五万贯。不行!很快,赵霆便否决了这个念头。他虽贪财,但同样也在乎自己的小命。眼下不太平,那张万仙聚众十万,对益都郡虎视眈眈,还需武卫军镇守郡城,所以武卫军的军械暂时动不得。只是在尝到无本买卖的甜头后,他已有些上瘾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捞钱。忽地,他想起今日收到千乘县主簿卓本递上来的折子。折子的内容与隐情,他心里一清二楚。不外乎就是韩桢自号青州军,驰援了千乘县而已。不过,这让他联想到之前常玉坤图谋徐家家业时,与韩桢合伙玩得那出一石三鸟之计。一时间,赵霆心头不由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此事有一定风险,不过若是成了,他至少能收获十万贯。赵霆站在原地,目光挣扎,神色阴晴不定。片刻后,他似是下定了决心,口中喃喃自语道:“他常玉坤干得,本府为何干不得?不过此事非同小可,需得从长计议。”…………“常玉坤这无耻老贼,竟与吾装疯卖傻!”县衙后院,谢鼎满脸怒容,将手中信件狠狠拍在石桌上。一旁的老仆劝道:“阿郎,气大伤身。”“本以为他常玉坤是个能臣干吏,竟不想也与那赵霆蛇鼠一窝,好一个不认识韩桢,莫以为吾不晓得那朱吉是他常玉坤的妻弟。若不认识,那韩桢会不远百里驰援千乘县,来救他的妻弟?”谢鼎越说越气,胸口起伏不定。见状,老仆赶忙伸手帮他顺气,生怕自家阿郎气出个好歹。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头怒气,谢鼎长叹一声:“若是柱儿有个三长两短,吾该如何向妹妹、妹夫交代?”老仆安慰道:“阿郎,小衙内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会有事。”“他当然不会有事。”这会儿,谢鼎已经冷静下来,冷笑道:“那韩桢的心思,吾岂会不晓得,无非就是想拖我谢、刘两家下水。”“阿郎这是何意?”老仆一惊。“呵,你且看看那朱吉采购的都是些甚么东西,你再想想那青州军的名号!”经谢鼎这么一提醒,老仆仔细回忆了一番,顿时悚然一惊。粮食、生铁、粗盐、牛皮牛角!老仆面色惊骇,压低声音道:“这……这是要造反?”谢鼎幽幽地说道:“如今我大宋内忧外患,烽烟四起,有些人坐不住了。”“既如此,那赵霆和常玉坤为何还帮其遮掩?难不成他们……”“那倒不是。”谢鼎摆摆手,推测道:“此二人到底是朝廷命官,断不会投贼。之所以帮其遮掩,不外乎那韩桢以利诱之罢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