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富金打了个小饱嗝,疑惑道:“夫君,海错如此美味,为何不售往内陆?”今日这顿饭,着实把她的胃征服了。不是说她在皇宫吃不到美味,而是海鲜的鲜美,与陆地上鸡鸭猪牛羊的鲜,完全不一样。就比如拿道蛤蜊豆腐汤,材料只蛤蜊与豆腐,一小勺盐,外加一点葱花。如此简单的烹饪之法,做出来的汤却无比清甜鲜美。作为最受宠的帝姬,赵富金自然也有幸品尝过海鲜,不过都是一些海鱼。捞上来的海鱼,当场现杀放血,然后用冰块封存,八百里加急送往东京。这样的海鲜,味道已然大打折扣。况且,烹饪之法不得当,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毕竟炒菜发明的时间尚短,许多厨子还不得其法。韩桢答道:“原因不外乎两点,其一是烹饪之法,其二则是运输。”海鱼还好些,而像海参、鲍鱼之类海鲜,属于富者不解吃,贫者不解煮。因长得奇形怪状,富人不屑吃。沿海贫苦百姓倒是无所谓,但却不得其法。这和猪肉类似,若非苏东坡是个好嘴之人,强行推广了一波猪肉,只怕这会儿吃猪肉的富人会更少。赵富金语气中有些遗憾:“往后想吃海错,必须要来海边了。”韩桢轻笑道:“再等上半年,待高速路修好,海鲜就能卖遍山东各地了。往后,沿海的百姓也能多一条活路。”事实上,水泥厂早就修建好了,并且已经投入使用,甚至仓库中已经囤积了不少袋水泥。只等夏收结束,农闲之时,便可大肆招工,修建高速水泥路。至于富商百姓们会不会接受这些海鲜,这很好办,让进奏院配合,多多宣传吃海鲜能壮阳美颜,保证抢着买。没有男人能抵御壮阳的诱惑,就如同没有女人能抵挡美颜。“太好了!”赵富金欣喜道:“到时妾身可以寄一些给姐姐尝尝。”“哪个姐姐?”韩桢好奇道。赵富金答道:“自然是福金姐姐,妾身在皇宫中时,与福金姐姐最为亲厚,待妾身也极好。”赵富金与赵福金姐妹俩,均是明达皇后所出,关系自然亲厚。其实赵富金还有一个胞姐,乃是安淑帝姬,不过在大观三年时便夭折了,年仅五岁。说起赵福金,韩桢来了兴致,问道:“听闻茂德帝姬乃大宋最美帝姬,与富金比如何?”赵富金歪着小脑袋想了想,认真道:“姐姐更美一些。”韩桢笑道:“比富金更美的女子,我还没见过,有机会见一见。”“唔~”当众被夫君夸赞,赵富金眼中闪过一抹羞意,追忆道:“好呀,到时让夫君见上一见。小时候,福金姐姐待妾身可好了,那时姐姐脸上总挂着笑,后来嫁了人,虽也时常回宫探望妾身,但却不笑了。”说起这个,韩桢倒是想起了一桩事,面露疑惑道:“素衣,你三人的家人怎地还没到?”三月份的时候,他就要求宋徽宗将江素衣三人的父母家眷送来。这都三个月过去了,怎地一点动静都没有?闻言,江素衣苦笑一声:“奴爹娘久居江南,只言山东苦寒,怕住不习惯,便不来了。”赵绿竹小声道:“阿爹来信说,阿爷卧病在床,他们走不脱,要留在家中照顾阿爷,也……也不来了。”甚么山东苦寒,住不习惯,说白了就是觉得韩桢是反贼,随时有覆灭的可能。况且,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来了也不一定能享受甚么富贵。她们两家家境殷实,在江南颇有家资,不愿来很正常。韩桢也不在意,反而道:“留在江南也好,骤然换个环境,怕是会不适应。清漪,你爹娘是个甚么情况?”倒是傅清漪的父母不来,有些奇怪。傅清漪理所当然道:“水稻刚种,他们不舍得,想等夏收了再来。”很离谱,但又很合理。“也好。”韩桢笑着点了点头。见韩桢并未怪罪的意思,江素衣与赵绿竹不由暗自松了口气。事实上,她们也很委屈。宋徽宗拿她们父母性命要挟,她二人冒着风险向夫君坦白,保下了父母的性命,如今反倒嫌弃上了,弄得她们里外不是人。好在夫君通情达理。念及此处,江素衣悄悄打量了一眼夫君,心头欢喜。自家这个夫君呀,甚么都好,就是不临幸自己。人家都十四岁了,总说还小。……翌日。用过早饭后,几个小丫头又去海边顽了。昨夜听韩桢说甚么赶海,捡海鲜,听得她们心痒痒。于是一大早,便提着竹篮小桶,说要去赶海。韩桢则带上老九等亲卫,架马来到水师的操练之地。来到一处偏僻的码头,只见一辆由客船改造的战船,静静停在海面上。上百名水军,在一名教头的指挥下,正在甲板上操练。这些水军都光着膀子,皮肤被晒得黝黑。尤其是那名教头,黝黑的身躯在阳光下泛着油光,下盘异常稳固,脚下彷佛长了根一般,牢牢扎进甲板上,任凭战船如何摇晃,都不动分毫。一看便知,是常年在海上练出来的。韩桢没有立刻下去,而是骑在马上,静静观察着操练之法。片刻后,老九沉吟道:“俺虽不通水战,但这操练之法少了些规正,多了些匪气,此人以前只怕是个水贼。”韩桢淡然道:“是不是水贼不重要,有真本事就行。”说罢,他双腿一夹马肚,身下战马立刻朝着码头奔去。马蹄声惊扰了正在操练的水军,负责操练的教头循声看去,只见一名英武霸气的男子,端坐马上,静静看着自己,锐利的目光如同两柄利剑,直插心脏,让他呼吸不由一滞。昨日他就接到了消息,得知县长来此,于是立刻认出了眼前之人。只见那教头一个助跑,高高跃起。在空中时,一把抓住桅杆上垂下的麻绳,借着助跑的力道,用力朝着码头荡去。距离码头大约三五步时,他忽地松开手,一个后空翻,稳稳落在码头之上。“匡子新见过县长!”匡子新躬身抱拳,高声问候。韩桢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他,年纪不过二十,算不得魁梧,皮肤虽黑,但眉眼倒也算得上俊朗,似是长时间在海上,他的脚有些外八,肩膀也比常人宽厚,这是长期游泳锻炼出来的。韩桢语气随意的说道:“身手不错,以前跟谁混的?”“……”匡子新略微犹豫了一下,如实答道:“小的先前是海老虎手下五当家。”韩桢问道:“既是海贼,怎地又上岸了?”匡子新苦笑一声:“不敢隐瞒县长,海上日子不好过,吃了上顿没下顿。如今商船都学精了,出行都是成群结队,且护卫军械精良,好不容易逮到一只肥羊,结果因分赃不均,发生了内斗。海老虎死了,弟兄们跑的跑,散的散,俺寻思海上待不了了,加之老母年迈,便打算回岸上找份招头的差事糊口,娶妻生子,给老母养老送终。”“恰逢祁知县招水师将领,俺便来试一试。”所谓招头,就是水手的头领。主要负责管理水手,同时遇到海盗,还需组织水手与之搏杀,保护商船。闻言,韩桢轻笑道:“还算实诚。方才你若是敢说一句假话,眼下已经身首异处了。”匡子新目光惊疑不定。韩桢扬了扬眉:“怎地,伱不信?”话音刚落,一道寒光在朝阳下闪过。匡子新反应不可谓不快,双腿如同装了弹簧一般,极为矫健的向后跳出数米。刚刚站定身形,却见一缕发丝,缓缓从空中飘落。匡子新摸了摸额头,看向老九的目光中,满是惊骇。好快的刀!能被韩桢选为亲卫校尉,岂能没两把刷子?老九拳脚功夫,在聂东一帮兄弟中虽排不上号,可一手快刀,却是使得出神入化。战阵之上,没那么多花里胡哨。出刀讲究个快准狠,慢则死,快则活,就这么简单。入伍十数载,与西夏人大大小小打了不下百次,老九能安然无恙的活着,足见其实力。老九缓缓将钢刀收入鞘中,神色有些意外:“你这厮身法倒是迅敏。”他本想斩下对方的发髻,来个下马威,不曾想对方反应极快,只斩下一缕发丝。咕隆!匡子新咽了口唾沫,赶忙说道:“县长有所问,卑下自然不敢隐瞒。”韩桢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家中除了老母,可有兄弟姐妹?”匡子新答道:“有一妹妹,尚未成亲。”韩桢好整以暇道:“老母我会接到益都赡养,再帮你妹妹寻一门好亲事。”“这……多谢县长,卑下感激不尽。”匡子新岂能不知韩桢的意图,即是施恩,也是人质。韩桢缓缓收敛笑意,正色道:“我不管你以前是贼是兵,但如今在我麾下,就得守我的规矩。老九,告诉他我的规矩。”老九高吼道:“服从,服从,还是他娘的服从!”“卑下明白!”匡子新神色郑重的应道。话也问了,下马威也给了,该验验货了。韩桢翻身下马,吩咐道:“上船,看看你的本事。”“是!”匡子新赶忙吩咐船上士兵,将一块木板搭在码头上。确认木板牢固后,他躬身道:“县长请!”(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