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都是穿着男装,却有天壤之别。我现在要是再配个狗皮帽子,那革命片里面的地下党就不用另找演员了,我上就行了。临走了,桂嫂上下打量了一番,说我脸上还是太秀气,细看还是个女的,便给我用泥土和锅底灰做了个粉底,我一涂抹上,脑子里又想起那一次往脸上抹鞋底泥的事儿,心里头怪不是滋味儿的。心里虽不爽,脸上也不好表现,听着他们嘱咐了几句,便坐着驴车上路了。驴车可不比马车稳当,又恰好是头倔驴,而且我还是那个赶车的,那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了。“乖乖,往右!往右!”这驴开始还表现不错,谁料到刚过了一片小林子,它倔劲儿便上来了,我本应沿右边的大路走,这头驴却不知为何认准了左边那条羊肠小道。“乖驴驴,该往右啊!”我急得满头大汗,愣是转不过它的头来。“死驴,再不朝右我抽你了啊!”眼看着我被驴带到了陌生的地段儿,我心里直发怵,在这样走下去我非迷路不可,我想着便一鞭子抽了过去,驴一受惊,更是跑了起来,越发地远了正道儿。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我天生倒霉,原本空旷的荒郊竟然冒出一队骑马的人来,我止不住驴,只能眼看着径直朝那一队人撞了过去,我还没来得及喊对不起他们就人仰马翻了,而更为尴尬的是,我坐在驴车上纹丝未动。“对不起……”我理了理帽子,尴尬地跳下驴车慌忙去扶那些人,可是话还没说完,我就愣住了,对上眼前那双再熟悉不过的眸子,一时间竟觉得脑袋像住了铅水,沉了下来。“十爷!您没事儿吧!”一个太监腔调的便服人见我拉着老十无法动弹,一把推开了我,扶起了老十。“你是谁?”老十没理会他,而是瞪着我厉声问,眼眸像刀子一样剜割着我的心。我还是愣愣地盯着他看,老十瘦多了,脸上又去掉了些稚气,而是添上了风霜,棱角分明的脸在阳光下晃得我晕头转向。可是为何我脑海中的他脸上仍然是傻乎乎的温暖地对着我笑,难道这是我的“死”对他的影响吗?我稳了稳呼吸,低下头压低了嗓音作惊恐状答:“奴才是五盛村儿的库雅喇氏成旺。”老十没有声响,只听他身边的随从恭恭敬敬地说:“回十爷,五盛村是在这近里的。”“你知道我是谁吗?”老十声音已经平静了下来,却让我有种被套话的感觉。“奴才……不知。”我呼了口气,佯作平静地说。“哦?那你方才怎么那样瞪着我看?莫非咱们见过?”老十声音听起来很随意,但我却心里没底,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奴才打小儿只跟村里人打闹,哪里见过像爷这么俊逸的人物,自是看住了。”我又吞了口口水,摆出一幅刘姥姥样儿。“嗯……走罢。”老十沉吟半晌突然说出这么一句,吓得我忙看了过去,这才明白他是和他的随从说的走吧。看着他骑在马背上走了开,扬起一片灰尘,我竟莫名地有点儿失望,仿佛下意识里地期待他能够认出我来。愣愣地站了半日,才想起自己来干什么,一回头……天哪!杀了我吧……我的驴呢?我在院门外转了许久,悔恨交加,为什么我的驴跑了老十也不告诉我,我前不久还拍着胸脯跟桂叔说我有多么多么地能干,可如今连城里都没到,就丢了驴和酒,这教我这老脸往哪儿搁……“咦,唐姑娘?”正急得面红耳赤,只听伴着门的吱呀,桂嫂的声音传过来:“这么早就回来啦?”“桂嫂,我……”我羞愧地走近了去,支吾道。“快屋里坐,嗯?驴呢?”桂嫂一面伸手把我往里面让,一面四处张望着。“我、我、我把驴给丢了……”我低着头跟着她进了院子,犹豫再三,一咬牙说了出来。“什么!!!”桂嫂一吼,所有著名女高音顿时黯然失色。因为我做了亏心事,带出来的钱财大半都赔了给桂叔,眼睛都不带眨的。可回屋子里一算,才发觉经济有点儿步入赤字的危险,眼下身上仅剩下几两银子了,就算是盘缠也做不了,看来只能暂住着再想办法。而桂叔桂嫂就算再善良也是不敢再让我出门儿了,我既看不了喜塔腊氏,心里自是担忧,天天想法子要怎么去看看她,虽然这担得风险很大,我也无论如何不能对她不闻不问。自己有时想想,被安嘉耍了,让我不敢相信朋友了,可是却越发地想要去相信,这就是我身上孤儿特质的展现吧。大概是桂嫂见我整日晃来晃去实在有点儿老太太等死的架势,便常带着我一同做针线活儿。可是桂嫂这几日不知忙起什么来,常常请了不少打扮得红袄绿裤的中年女人来院子,一聊就是一下午,我更是闷得快要得抑郁症了。“唐姑娘,我给成旺说了个人家,说了明儿去看看的。可巧儿我又要去城里铺子里,人家姑娘家的,兔儿他老子也去不得,你瞧这……”晚上吃了饭正欲回屋子,便见桂嫂凑了近来,笑说。“桂嫂您不必担心,我陪成旺大哥去就是了。”我笑着说,对桂嫂的意思心领神会。方才想起了那些女人,原来就是媒婆。反正不论去干什么,只要能出去就好。“唐姑娘,那就全托给你了!”桂嫂听了,脸上几乎要笑出朵花来,笑眯眯地辞了出去。早早儿地起来,就在路上颠陂起来。桂叔用我赔的钱又买了两头驴,说什么也不会让我自己赶车去了,便自己赶车送我和成旺。成旺全然不知自己要去相亲,一个劲儿地跟自己的领子较劲儿,我看在眼里也只有暗暗叹气,不知这家的闺女造的什么孽,竟要嫁这么个丈夫……路上只听桂叔介绍说那姑娘家住在东边的一个村子,是隶属八爷旗下的,听得我只是心惊肉跳,后转念一想,八爷管辖范围那么大,哪有那么好心情专门儿来这里,也放了心下来。驴车晃晃悠悠地停在两间土房边上,院子很小,四处脏乱的很,可见是个穷得揭不开锅的人家了。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妇女把我和成旺请进了里屋,让桂叔在大屋子里等着,便说去叫姑娘出来见见。我坐在屋子里,看着成旺在土墙上敲敲砸砸地,心里却有点儿凄凉,这就是苦命人,凭她如何不愿也要嫁一个傻子。相对起来,暴戾的太子也好不到哪儿去,我的决定越发地正确起来。“姑娘哟,就别别扭啦,姑娘大了都是要嫁人的。”听着院儿里媒婆的声音,帘子掀了起来。我忙站起来,拉着成旺走了过去。只见进来的只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梳着一条辫子,穿着褪了色的袄儿,在我看来也没有多少保温作用,心里对她又徒生怜悯。她整个人羞羞答答地,低了头只看自己的鞋面。“姑娘快坐罢。”我见这两个一个傻一个羞,忙上来请那姑娘入座。“嗯。”姑娘乜斜着偷窥了一眼,扭扭捏捏地入了座儿。成旺虽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却也是十足的呆滞,一时屋里静默无声,我一个外人也没有做媒婆的经验,更是不知如何开口,这两人还真有点儿难对付。那姑娘只是一个劲儿地绞自己的衣摆,成旺却突然站了起来。他神神秘秘地凑近我来,阵阵怀笑道:“别告诉别人,我要拉屎了!”这句惊天地泣鬼神的话一出口,就见那姑娘面部表情停滞了半刻,突然“嗷”的一声惨叫便掩着脸以光速冲出了屋子,而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去提住了成旺眼看着要掉下来的裤子。“别在这拉,否则就当不了好孩子了。”而可怜我此时还要用如此弱智的谎言劝慰特委屈的成旺。“真的?”“真的,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