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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小九一

朝花夕拾 亦舒 6410 2024-11-02 21:17

  “十爷到了。”门口得太监扬着嗓子叫。我和八哥、九哥眼见着等了近半个时辰,十哥才姗姗来迟,这种情况以前可是很少有的,十哥虽大大咧咧,但以往就算看在八哥的面上,十哥也都不会拖拖拉拉。十哥风尘仆仆地坐在椅子里,满面春风,近日来十哥都是这个样儿,我也琢磨不透,却听九哥笑道:“怎么?老十,有了红粉佳人忘了兄弟手足啊?”“呵?什么红粉佳人?”我忙笑问道。“十四弟,你听九哥乱说!”十哥道,脸上却笑了起来。我自知必有隐情,心里好奇起来,反正今儿也没什么大事要商量,索性先说说笑话儿也好:“九哥倒是给我讲讲,我好奇地很。”“你知道那夕蕊吧?”九哥还未说话,八哥倒先接了话。我想了想,才记起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我讨厌她得很。怪不得八哥抢着说了,若是那夕蕊九哥还真是不好开口。“她怎么又成了十哥的红粉佳人?”我隐约记得十哥也是和我一样讨厌她,如今这是怎么了?“何来的红粉佳人?你倒是听九哥胡说。”十哥咧着嘴笑了半,诺诺地说。我还欲问,却听得八哥一声咳嗽,便也止了话。一天坐得好不焦急,心里也动了去看看那丫头的想法。我和三哥关系不大热乎,忽然去请安,也不适合,只是让小四子打听去。“爷,奴才打听得来了。”小四子一进屋子便打千儿请安。“说说。”我走近去,笑说。“奴才的弟弟在咸福宫当差,听他说夕蕊格格似乎是摔了一下,整个人都变了。待奴才们都好了起来,人也温和了。样子么,奴才们瞧着,倒没什么大变。”小四儿有板有眼地说。“哦?那看来我还真要去看看了。”我渐渐有了兴趣,心里盘算起下月去栋鄂府里的事儿,她既然是裕亲王家的,想必也要去了。“爷,送只鹦鹉,这、这……”我吩咐小四子提了鹦鹉笼子,准备去栋鄂府里,这小子却唯唯诺诺起来。“得了,你不知道么,爷就讲究个新鲜!”我哪里理会得他的忧虑,我可没那俗气,去送些个珍珠宝石的,我说着上了马,疾驰而去。进了府里头,我寻摸着先去后园子里训训这蠢物,倒是要让它开口了那才是稀物啊,否则哪里能看得出它的好处。“爷,您防着些这鹦哥儿飞了……”小四儿倒是异常地多嘴,我正要开笼子,就听这小子在一边絮叨上了。“多嘴。哪来得那么多话!”我心里有点儿不耐烦。谁料,这鹦鹉一出笼子,还不等我抓住它,便扑楞着翅膀飞了出去。“小四儿!拿袖箭来!”我瞄准了那鹦鹉的位置,接过袖箭,我对自己的水平还是自信得很,倒不能过分伤了这鹦哥儿,上上药还是要送人的,好吧,我承认我这有点儿卑鄙……“嗖!”一箭正中鹦鹉翅膀,鹦鹉扑楞几下子落入了一片假山石,我生怕这鹦鹉自己能走了,便快步寻了过去。绕进一片环形假山,我望过去,却是一个背影蹲在地上,穿着淡蓝色的裙裤,套着月白色掐牙缎子背心,整个人甚是素淡,头上梳着单调的辫子,连个簪子也没有。说是个小姐,可是这身打扮却太过朴素,若说是个丫头,可心里下意识的觉得她不是个丫头。看样子年龄还不是很大,却让我看得痴了……“哪个杀千刀的,竟然这么残害小动物……”正愣着却冷不丁听她嘟囔出声说道。我顿时忍俊不禁,不知怎么得,竟觉得很想逗逗她。“哼,就是我这个杀千刀的。”我笑着接道。她一回头,我却心里一凛,竟然就是那夕蕊……我心里越发地好奇起来,随即抱胸挑衅地说:“我说是谁?原来是夕蕊呐,怎么着,听说你变了不少,还真是变了啊,都知道怜惜鸟儿了。”“你是谁?”她站起身子来,皱了皱眉头,竟吐出一句让我差点摔倒的话。“你……”我只当她是故意,忍不住皱了皱眉,忽而想到小四儿说她摔了头,失忆了也是可能的,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在开玩笑。便笑道:“噢,我明白了。呵呵,我是……小九啊。”我的诞日是元月初九,我一着急竟编出这么个名字来。“小九?”她蹙着眉头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几下子,疑惑地说。我正欲说话,却见她手里的鹦鹉扑楞了几下翅膀,嘶哑地叫了两声,只见她脸色一变正色道:“我可不管你是谁,总之这样伤鸟儿,也不是什么善类!”看来有点儿意思,我心里暗暗觉得好笑,越动了逗她的心,便故作疑惑地问道:“哦?那你倒是说说,你花大价钱买来的鸟儿飞了,你怎么才能把它追回来呢。”“这……那、那你也不能伤害它呀,它万一死了怎么办?”她一愣,这才支支吾吾地说,脸上分明写着“后悔”二字。“它死了吗?”我笑问。“……没死。”她声音越发地小了。“那不就得了。”我憋着笑说。她怔怔地看着我,似乎是不知如何接话,看着她因我语塞,我竟有点儿高兴起来。一眼看过去,却发现她细嫩的肌肤上几道深痕,我不知怎么地,竟然慌了起来,但我当然不能让她看出来,那我多没面子。“你再这么抓着它的话,它可就真要死了。”我想着便对她笑道。“那……该怎么办?”她一下子反应过来了似的,傻傻地问。“当然是给它上药了。”见她这样,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兀自害怕鸟爪子挠了她的手,便从她手中拿过鹦鹉来。我转身便走,只道她也会跟上来,谁知她竟没动窝儿,我便回头看着她笑道:“你也跟来吧,你的手让我的鸟儿挠了好多道儿,也该上药。”“啊,一点儿小伤,你快抓紧时间去给鸟儿上药吧!”她一幅奉献自己满足他人的样子,不理会我,从我身边走过要出去。“当心伤口感染,我可不能保证我的鸟爪子很干净。”我暗笑起来,便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说道。如我所料,她果然跟了来,一路上噘着嘴,仿佛多不情愿,可是我却一点儿没有发怒,反是觉得很好笑。我让小四儿拿了那瓶“万珠散”来,那是前不久皇阿玛赐的,一直没用上。“喏,涂上吧,很管用的。”我递给她。“还是先给鹦鹉上药。”她挥挥手不接,似乎不大愿意涂药。“哈,这么名贵的药怎么能浪费在一只鹦哥儿身上!快,伸手过来。”我见她执意不肯涂药,便一把抓过她的手来,把药水涂在她手上,我从未给人上过药,想来这倒是第一次。不知为何,她的脸色突然有些发白,突然浑身打了一个寒颤,我只道是弄疼了她,便皱眉问道:“怎么了?”“好了。我走了,谢谢你的药。”她淡淡地说,完全没了刚才的窘迫,竟让我愣住了,她的表现似乎完全不符合她的年龄,她抽身便要走。“喂!”我自知不能问她,便叫住她,走了过去,把那瓶药往她手里一送,笑道:“这瓶药你拿回去,勤着些擦,才不会留疤,等你伤好了,我会去要药的,它可是很名贵的呢。”我笑着说,虽是皇阿玛赐的,但也不是什么当真重要的宝物,可是不知为何,这话便说了出来。回到席上,待安嘉来敬酒,和十哥、十三哥取笑了安嘉一番,我们都知道安嘉是将来的准九嫂,九哥的心思我一向明白,安嘉的家庭,对我们都是个大帮手,只在于如何把他们家拢过来,恰好他们俩是有落花流水两相情愿。在席上闹腾了好一阵子,我也不知道为何,心情竟是极好的。看戏的时候,安嘉点了个《群英会》,人人都说是她喜爱这场戏,但恐怕也就我和十哥知道了,这分明是九哥最喜欢的剧目。我也不知为何,竟注意到了夕蕊这一场戏打了十三个哈欠,她还真是与众不同,两只眼睛只是半开半阖,我看她看的倒觉得比戏台子上的戏好玩多了。突然只见她跟身边的女孩子说了几句话,便走出了园子。我下意识地也离了席,跟了过去。待走得进了,却猛然发现我前面不远,竟早有个人先跟了过去,我忙站住闪身过去藏了起来,定睛一看,却是十哥。十哥走近去,便握住了夕蕊的手,夕蕊脸也没红,也没有抽出手来,我却突然想起了早间我给她上药,她从我手里抽出手的情景,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想偷看了,便转身欲走,却忽听十哥说:“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我忍不住笑了,十哥往往是懒得去读那些诗词歌赋,突然拽出这么一句来效果竟然还挺独特。我又好奇起来,不知他们说的什么,竟然会让十哥说出这么句诗来。谁料我还没有找到个比较好的位置,就见夕蕊和十哥走了过来,两个人倒没了方才的谈笑,都是沉默,不知他们说了什么,我自觉没趣,便往阴影里走了几步,等两个人走过了,我才跟了出来。十哥先进了园子,我只道夕蕊要跟了进去,谁知她却突然一回头,吓得我一愣,忙闪身过去,不知道她看见了没有,可我却怎么也不能再出来了。“十哥,听说你要去讨夕蕊了?”我和十哥一同打着布库,歇下了后,我随意问道,心里却着实不安。“不错,你是又哪里听来的?”十哥喝了一碗茶,笑问道。“奴才们闲话的。”我点点头,说道。十哥笑笑,便下去打布库了,我却提不起精神头儿来了,我虽然和她见过不过两面而已,却不知为何,竟把她记住了。“十四爷,德妃娘娘请您过去呢。”我正懒懒散散地,额娘便差人来叫我。“回了娘娘,说我马上来。”我应了,便辞了十哥,换了衣裳,随丫头去了额娘那里。进了屋子,四哥也在,倒不好去说那件事,就且闭口不提。只是忙上去请安,入了坐。“老十四呀,你四哥从江苏带来了云锦,我瞧着好的很,我也用不了这许多,你拿了去些。”额娘温温地说。“儿子谢过额娘,可是做儿子的还没孝敬您老人家,倒让您送儿子,这也不大在理啊。况且也是四哥的一片心意,纵用不了看着也是好的,不是?”我自是不能收,别说四哥就坐在身侧,哪怕是不在这里,我也不能收了他送额娘的东西。“你们亲兄弟的何苦见生?罢了,你四哥本也是想给你的,就先从我这儿拿了吧,原也是一样的。”额娘听了我的话,笑道。只听四哥咳嗽一声,我看过去,却仍是冷着脸,别人不懂,我却明白他是不让我推了额娘得意思,想着便也没有推托,使小四儿接过了云锦。“老十四,你可听说过荣妃娘娘那里的夕蕊格格?”额娘突然温和问道。“是。”我心里一凛,不知额娘怎么会提起了她。“我今儿个倒是见到了,这性子怎么跟原先儿倒大不一样了。一问才知道,竟是摔摔碰碰地失忆了。你说这可不是奇了?老四,你府里的那个丫头不也是那么个状况吗?”额娘笑说道。“是。”四哥低了低头,淡淡地说。“是奇了,那额娘是瞧着原先儿的好,还是现下的好?”我顿了顿笑问。“原先儿太想个孩子,闹腾。可这一转眼儿,又仿佛一下子大了许多似的。”额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含糊地说,但我却明白了,额娘的意思,恐怕就是都不咋地。四哥早早就辞了出去,额娘虽没说什么,但也是不甚高兴,我又说了好些趣事儿才逗的额娘笑了起来。渐渐地到了和皇阿玛出去巡猎的日子,额娘虽没怎么言语,但是她也是希望我多得,我自是不能拂了她的意。便备了上等的弓箭、马匹,只等狩猎了。我看准了一只鹿,夹了马肚子便追了上去,好容易等到了好时机,我趁势把箭架上弓去,只听嗖的一声,小四儿便叫了出来:“恭喜贺喜爷啊!又中一个!”我笑着吩咐小四儿上前去把鹿收了来,却见十哥从林子那一端出来,也是意气风发的笑。我见了忙翻身下马,迎了过去。“倒巧了!十四弟,咱们竟中了同一只鹿。”十哥看了那只鹿半晌,大笑道。“是吗?倒真是巧得很了。”我应了便走过去看了一眼,果见那只鹿奄奄一息地躺着,我的箭中了它的前蹄偏上,十哥的箭却中了它的心脏略略偏右,都是没有把它射死。“十哥的箭比兄弟的准得远,我甘拜下风。”我笑着说,一面命十哥的随从把鹿拿了去。十哥向来豪爽,也从不假推托,也是笑得接过了。因为还在狩猎,我们且说了几句话就别过各自去了。待大家都回去了,我才知是十哥猎的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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