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胆小还敢窝藏刺客?”沈朝在我身后轻声说,声音已有了掩不去的笑意。“那你喜欢我叫你老沈还是小沈呢?”我轻咳一声,笑眯眯地回头盯着沈朝的眼睛说。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果然沈朝神色又无奈了起来,他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凝视我的眼睛到我受不住转开视线,而是自己转开了头,把侧面留给了我,俊逸的眉毛不再防范,而是轻柔地松展开来,深黑的眼眸里面流转着淡淡柔和的光华,和他以往的清冷没有半分相似。我猜,他那黑色的蒙面下面,应该是在笑吧,可为什么连笑容都要遮去呢,头一次想去深究,他到底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背景……借着月光,他英挺的鼻子若隐若现,唇线也恍恍惚惚,要是我没看错,他应该是个很英俊的男孩子,这样一个人,他又哪里来的那么多愁绪呢?“你这是在挑衅吗?”不知过了多久,沈朝突然凑近我耳边低声说。“啊?”我一回过神儿来,才发觉自己竟然又盯着人家发呆了,不觉脸红了起来,忙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下颌,不会流口水了吧……再说,他什么理解能力,这明明叫沉醉,什么挑衅啊……“别这么盯着我看,我保不准会喜欢上你。”沈朝看着我,眼神含笑,声音低沉了下来,说出这句惊人之语。“什、什么……”我完全失去了主动权,整个人都懵了,是哪个说古代男人都是羞涩加含蓄的……“你现在要出去吗?”沈朝突然往前走了两步,淡淡地说。“啊?”这、这是什么习惯,能不能把上一个话题结束了再跳跃啊,我还想知道呢……“等到天一亮,你再想出去可就不容易了。”沈朝抬眼看了看四周,一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几步走开了,我能不能碰到个正常人啊我……可是我现在总不能跑过去死缠烂打的让他告诉我为什么会保不准喜欢我吧,我就算脸皮再厚,要做到这一层还是有一定难度的,只好不甚高兴地跟了过去。心里还被他刚才的话惊得突突的,只是低头自己想自己的,他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不由美孜孜地想笑……不经意一瞥,却看见“荔园”两个字在月光下清晰可见,方才记起刚才两个丫鬟的话,怎么说,我和爪尔佳氏也算是亲戚吧……“我想去看看大嫂。”一想到死了人的事,心里顿时沉重了起来,沈朝刚才的话一时也不那么在意了,我站住脚步轻声说。“去看吧。”沈朝也随着我的停顿站住了,他回过头来,也轻轻地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竟觉得他的目光很温柔,不禁愣住了。直到沈朝从我身边经过,我才慌忙地跟上了他,心里怪怪的,不由地责备自己这是怎么了,老是魂不守舍的,我怎么总爱看着他发呆啊。进了荔园,四处幽静了下来,连虫鸣声都隐去了,也许是刚才两个丫鬟说的闹鬼云云,我心里竟然也不甚安定,不禁跟紧了沈朝的步子,心里微微有点儿后悔来看爪尔佳氏。我知道荔园里能停尸的屋子只有东边厢房,其余的都放了杂物,便径直朝东厢房走去,只想着快些看一眼就走。有时候人一倒霉喝凉水都塞牙,还真是应了这句话。我们刚刚转过了小游廊,沈朝便一把拉住我的手,捂住了我的嘴,一个侧身藏在拐角,我正吓得不知所措,却听见他在我耳边低低地说:“有人。”我一愣,顿时明白了过来,也不再乱动。沈朝见状便放开了捂着我嘴的手,他几乎是从身后抱着我,两个人的距离近得让人难堪,我的头正好够得着他的肩膀,感觉到头顶上是他暖暖的鼻息,耳边是他有力的心跳,不禁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不过我还是得再次佩服自己一下,都面临这样的境遇了,我还有工夫羞羞答答的……“弄好了么?”一个沙哑的男声传来。“嗯,都照主子说得做了,明儿个就等着那冯老儿胡说去吧。”一个轻率的声音,满不在乎的笑说。“这事儿若是漏了出去,别说你我的脑袋保不住,就算主子也过不去,你别给人留下了把柄。”沙哑嗓音的又说,隐隐有些责备之意。“知道了,海爷就放宽心吧您呐,也忒多心了。”年轻的说道,只见白光一晃一团东西掷了出来,我还以为被发现了,身子一紧,却觉得手上温暖起来,这才觉得沈朝又握住了我的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去那边看看别让什么小丫头子听见了,府里面人多,保不定又有谁起夜了,谨慎点总是不错的。”沙哑嗓音的压低了嗓音说道。只听得年轻的“嗯”的一声,便有脚步声近了起来,这哑嗓子太老谋深算了,我不禁有点儿慌张,这拐角里什么隐蔽的东西都没有,虽然是晚上,但是我们两个这么大个子的人也是能轻而易举地看见的,而此时却是出去出不得,躲藏无处躲。“别怕……”我忧心忡忡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却听见沈朝在身后低声说,这才恍悟我现在并不是一个人,还有他在身边。看来都已习惯了自己一个人想办法,可现在却有人在我耳边说“别怕”了,想着竟微笑了起来。“马圭,记住,看见一个杀一个,看见两个杀一双。”沙哑嗓音又开口了,我顿时笑不出来了,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心底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莫非是来销毁证据的?刚才两个丫头还说爪尔佳氏疑是被毒死的,却正好有两个来路不明的人出现在荔园,几乎是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隐隐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却也怎么也不想插手进去。“都还是一样的残暴。”沈朝突然冷笑道,我也大概摸清了他的脾气,听他这样说,便知他十之八九是想到了他的什么深仇大恨,竟不知如何劝阻。“哪有什么人……”只听那个年轻的嘟囔道,听声音竟然是近在咫尺,只是我们看不见他,他也看不见我们。“借你一支发簪。”我只觉得头上一松,唯一的一根发簪就被拔了出去,我还没弄明白沈朝的意图,就见金光一闪,远处的围墙上咣啷一声,两条影子快速冲了过去,沈朝一拉我的手便快步从另一头绕了出去,我眼风一略,便看见廊上扔着的两团纸,不假思索便拾起放入怀中。越墙出来,因为入夜深了,街上也没什么人,我们两个倒是轻而易举地逃了出来,那两个人也没有追出来,看来刚才金蝉脱壳的法子还是起了作用,一直拐到了一个胡同儿,上了一辆马车,我才松了口气,我当初跑八百都没这么卖力过……我靠在马车的软垫上喘气,沈朝坐在马车外沿上,突然一鞭子,马儿受惊走了开来,我这才恍悟,我怎么莫名其妙地坐到这马车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