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随着那个人进了一个偏门,看样子是个很大的府邸,青石板的小道儿一直往里幽伸,多久没进过这么好的府邸了?我不禁四处张望着,总觉得有点儿似曾相识的感觉,怪怪的。那人唤了个丫鬟陪我在一个柳树荫下候着,他去取钱来,便自己走了。我坐在柳荫下的石凳上,只觉得住在这么一个幽静的地方也算不错了。便沿着湖堤走了几步,一面猜测着这得是多有钱的人家啊,能在府里挖一个小湖。“叮铃铃……”突然一阵风吹过,响起清脆悦耳的声音,虽然很轻微,我却听出是竹片碰触金属的声音,很像……我站住了脚步,脑子里突然空白一片,信步顺着声音快步走了过去。“姑娘,那里去不得!”只听见身后的丫鬟慌张地叫,却没有能拉得住我。进了拱形月亮门,一片丁香,满园子熟悉的芬芳,丁香下面的竹椅上系着一个黄色的旧竹风车,可以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我眼睛不知何时就模糊了……“姑娘,快走吧,这里不让人进来的!”丫鬟着急地上来拉扯我,“十爷到!”身后一个丫鬟突然叫道。接着我只觉得肩上被人一拉,就转过了身子,老十怒气冲冲的脸一下子就愣住了,我看老十就恨不能自己扇自己一耳光看看是不是真的了。没想到我们的重逢竟然是这样……绕来绕去,竟然又绕到了老十的偏府。“小夕?!”老十一把把我拽进怀里,嘴里低声道,我只觉得骨头都要被挤碎了,他的怀抱还是这样熟悉,脑子里一黯,却又想起了沈朝的怀抱,不禁打了个抖。“真怕你不要我了。”老十把下巴放在我头顶,轻声说。不过,等等……我不是刻意来找你的,我真不知道这是你的府邸啊……“你……”我被他抱的气都喘不快了,低低说:“您认错人了。”心里酸酸的。“小夕,你又回来了。”老十完全没有听到我的话,把脸轻轻贴在我的发髻上。我只觉得脸上麻麻痒痒的,不多久,嘴里就尝到了咸涩的眼泪,我闭了闭眼,坚定的说:“什么小夕?我叫唐落,您真的认错人了。”只觉得老十的手臂紧了紧,渐渐松开了,他低头望着我,笑眯眯的。看到我的眼泪,却惊慌了起来:“你怎么哭了?”“我觉得我被非礼了……”我抽抽鼻子,擦了眼泪说道。“呵呵……现在我终于确定了,你一定是小夕。”老十听我一说,暖暖地笑了出来,弯弯的眼睛让我一下子记起了曾经年少的我们,不禁愣住了。只觉得手上一暖,老十抓住了我的手,我脑子一滞,便慌忙甩开了手,老十却又把我拥入怀里:“我再也不能让你离开了。”我没有动,只是任他抱着,顿了顿静静问:“那你的嫡福晋——润云呢?”看不见他的脸,我也知道他的笑容褪了去,这终究是我们之间的障碍,他对润云那么好,可以同时再对我很好很好吗?“她死了。”老十松开了我,望着我静静地说。“你说什么?”我脑子一乱,瞪着他。“润云她死了,是病死的,已经有一年了。”老十放低了眼睛,让我看不见他的眸子,只听见他平静的声音。“死了……”她死了,你就来找我了么?我只觉得荒唐起来,不再看老十一眼便往外走。“我从来就只是喜欢你!还是那句话,什么柳月凝、润云的,我全不在意。”老十一把抓住我,说道:“我看见了你写的字了。”说着从袖口掏出一个绢包来,轻轻展开,拿出一张纸来,是我已经模糊了的字迹:老十,那时你喜欢我,我还不懂。如今我懂了,你却已不喜欢我了……“对润云的好,都是因为怕你心里有包袱,我一直在找你,你真的回来了。”老十又对我笑了,他的笑容从来都是最暖和的,老十对我竟然一直是最真诚的。可是沈朝……那块代表他庄家媳妇的佩玉在我身上,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承诺。我以前是太傻了,老十对我那么好,我错过了,可是现在我能珍惜了,我身边却已有了沈朝,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再次错过沈朝。“我带你看看这个院子,就是为你准备的,你看,那个风车我还保存着呢。”老十拉住了我的手,笑眯眯地带我走出了丁香院子。“嗯……”我心乱如麻,只觉得老天又和我开了个玩笑,既然让我遇见沈朝,就不该让我和老十重逢,不是吗?“你说你喜欢杭州西湖,我就在这里置了别院。”老十还是兴致勃勃的讲解着。“十爷,十四爷来了。”正说着,一个随从走近了打千儿道。我心里一慌,想都没想就要溜,老十却拉住了我,笑着说:“人都来了,你还往哪里藏。”我只好转过头去,看见了十四阿哥走了过来,他一身宝蓝色的锦衣,长大了好多,俨然是个清朗少年,以前那种坏坏的感觉却还是停留在脸上。我见他近了,便把头垂了下来,恨不能塞进衣服里,不着痕迹地退后了几步,恭敬地站着扮丫鬟。“八哥、九哥要我来看看十哥怎么还不回去,原来是遇见故人了?”我这才明白了,十四阿哥能这么准时地来,那定是有人去给他通风报信了,否则他哪里用亲自来请老十。我怎么也不明白亲兄弟之间为什么还要安插眼线,更何况还是一伙儿的人。“十四爷吉祥,我叫唐落,是新来的丫头。”我福下了身子,抢着说道,仍然低着头。“丫头都敢抢主子的话,那也不是个寻常丫头了。”不抬头都知道十四又是一脸坏笑,不用问,他肯定也认出我了。我心里叹口气,我看见皇族贵胄了,我激动,不成吗?却只能抱怨自己怎么就如此倒霉,他们恰好来杭州,就和我碰上了。老十没容十四阿哥多说话,就差一个丫鬟送我进了那个种满丁香的院子,让我先安顿,说他是来杭州办事的,等商议完了就来找我。用脚指头想我也知道从这里逃出去的几率几乎为零,所以也就先随着丫鬟进了屋子。藤椅竹桌,都是我喜欢的,屋子里吊着淡蓝色的软帘,书桌上放着湘妃竹的笔筒,墨青石的砚台,一切都清清淡淡的,我却感动的无法言语,老十这是在缅怀我吗?而我却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