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叶轻舟早早便来到医院，跟医生仔细问询了俞奶奶的病情，在确定她目前并无大碍的情况下，又看着老人完成了今天的输液，这才放下心来。他们一行人，因为要考虑顾冉承的伤势情况，没有选择飞机，而是坐着由梁晋专程安排的保姆车，直接将他们从海右送到了魔都。而原本照顾俞奶奶的保姆，因为家在海右，并不愿离开这里与家人，叶轻舟便多给了她半个月的工资。一行三人下车之后，叶轻舟便将俞奶奶先安排在了自己家里，顾冉承更是打电话叫来了老宅的保姆，暂时照顾老人的日常起居。周一，清晨。叶轻舟在陪着俞奶奶吃过早饭之后，这才跟顾冉承一起出门上班。整个上午，一大半的时间，叶轻舟都在带着滦州区域的员工们，在复盘滦州铁矿石会议中存在的问题，其实，也是为了让大家吐吐苦水，来继续迎接接下来的工作。因为他们是亲身参与、切实的组织者，因而看到的问题以及需要改进的地方，都要比其他人更加深刻。叶轻舟将其中比较重要的点，都一一记录下来。这场会开到临近午饭才结束。叶轻舟看还有三四分钟就到饭点了，便悄声提议道：“大家都辛苦了，今天中午你们都动作轻一点，先去咱们之前预定的餐馆吧。”大家一听能够提前去吃饭，省去了排长队、等电梯的麻烦，都开心不已。叶轻舟刚回到工位的时候，却是突然接到了梁助理的电话，“轻舟，有时间的话，来一趟总裁办吧。”她一听电话那头公事公办的语气，放下电话后，拿起已经准备好的合同，跟裴姚婧打了个招呼之后，便迈步直奔顶楼。在准备抬手敲门的时候，房门却是直接从内打开了。叶轻舟直接撞进了章雍那双异常明亮的眸子里，她含笑打了个招呼，“雍哥。”章雍先是一怔，而后，面上也挤出了一个略有些倦色的笑意来，“轻舟，顾总和梁助理在等你呢，我先回去了。”“好，正好你跟裴姐先一起过去吧。”叶轻舟低声在章雍耳边交代一句，便迈步进了总裁办公室。她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落座后，并没过多注意上首的顾冉承，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梁晋。顾冉承一见自己竟这般被喜欢的人忽略，心中多少还是有点儿不适，便故意转移了话题，问道：“轻舟，之前的文件，你觉得怎么样？”“我想修改一部分内容。”先前，顾冉承给叶轻舟的那份顾氏股权转让的合同，叶轻舟请专业的律师帮忙看过，的确并没有什么对自己不利的地方。“修改？”顾冉承面露好奇。一旁的梁助理，却是依旧面沉如水，只是眸光是从叶轻舟身上，转向了自家总裁。“把四分之三，改为四分之一。”这样的股权占比权重，放在叶轻舟手中，无论她做什么都不会让顾氏伤筋动骨，但却又足以让顾冉承焦头烂额。这样，就足够了。清高、无私、不求回报的爱情之外，还有脚踏实地的现实生活。那是自幼见过了男人凉薄的叶轻舟，最为熟悉的。这下，倒是素来面色冷沉如水的梁助理，闻言先露出了惊讶。“都听你的。”顾冉承握住了叶轻舟放在桌上的手，笑道：“不过，如果什么时候，轻舟你想要回剩下的一半股权，我说过的话，依旧算数。”叶轻舟则是不动声色间抽回了手，将已经修改打印的两份合同，推到了顾冉承面前，含笑道：“那就麻烦顾总签字、盖章吧。”顾冉承闻言笑得一脸宠溺，拿起手边的钢笔，看也未看，便在一式两份的合同上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他身边始终淡漠不语的梁晋，也从一旁的保险柜中，拿出了公章，送了过来。叶轻舟将面前签字、盖章都一应俱全的股权转让合同，收起来之后，一双莹亮眉眼再度转向了一旁的梁晋，问道：“梁助理，这次找我来，是工作上有什么新的安排吗？”在滦州铁矿石会议期间，陈学义不但主动承认了自己曾对顾氏集团、对铁矿石部门做过的事情，并且他也同意立即离职，腾出铁矿石总经理的位置来。叶轻舟自然知道，自己这次被叫来的原因。像这种当着公司总裁的面，询问一个总裁助理工作安排的行为，落在梁晋耳中，却并没有寻常职场人会有的惊慌，而是依旧面色沉静地开口，道：“轻舟，对于铁矿石事业部总经理一职，你觉得你和章雍谁更合适？”虽然是意料之中的问题，但叶轻舟心中却还是略微有些惊讶。不是惊讶于对方询问自己，而是选项之中多了自己。“如果单论研究、数据、分析、赚钱、以及对于市场的把控能力，这些技术性的能力，我自信能胜雍哥一筹。”即便是如此自夸，叶轻舟无论是面上神情，还是语言神态，却都非但不会让人觉得她太过自傲，反倒觉得十分贴切。而且，如她这一类从底层靠自身能力一步步走上来的人，都会有个通病——因为自己能力过强，更容易看不上下属的工作能力，导致手下人缺乏创新性与自信心。“不过，铁矿石部门总经理这一职位，自身能力过硬当然是好事，但最主要的还是要看他统筹全局、发掘调动手下人、对外商业洽谈的能力。”叶轻舟话锋一转，“如果单论其他，我也并不比雍哥差，但最后一项他却比我更胜一筹。”“而且，雍哥做了一年半的铁矿石副总，无论是综合能力还是资历，他都比我更合适总经理这个位置。”叶轻舟是积极的、清醒的、努力又上进的。同时，她也是最能体会职场之中，关系很多时候比能力还重要的道理。所以，才更愿意推确实有能力的章雍一把。实木办公桌后，一直稳坐上首的顾冉承，却是在听到叶轻舟一口一个雍哥、以及她对章雍的夸奖之后，心中醋意渐浓，“章雍，他真有你说得这么好？”“雍哥在公司这些年，工作能力怎么样，顾总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叶轻舟见顾冉承不动声色间的异样，不软不硬地刺了他一句。“不过，选他当铁矿石的总经理，我也是有私心的。”她朝面前两人挥了挥自己手中的合同，“我现在手里握着顾总四分之一的顾氏股权，把合适的人才放在合适的位置上，创造更高的价值，我也会是受益方。”叶轻舟这般的言行，落在顾冉承眼中，便莫名生出了一种看自家公司老板娘的既视感，心中刚生出的那点儿醋意，也被安抚的极为熨帖。“那就，章雍吧。”顾冉承拍案定板。“好，我现在就通知人事部。”梁晋点头，含笑看了眼叶轻舟后，便直接迈步出了总裁办公室。梁助理的笑，叶轻舟见的并不多。如果严格算起来，刚才那应该是她第一次见到梁助理主动朝自己笑，心中不由生出了一丝惊讶。以往，无论梁助理如何赞赏自己的工作能力，似乎也并没有主动对自己笑过呢。顾冉承从座椅上起身，环住了眼前人纤细的腰肢，将下巴轻轻抵在了她的肩膀上，“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叶轻舟抬手，看了眼自己腕部的表盘，见已经到了午休的时间，便没将人推开，只略有些疑惑道：“想中午吃什么？”仿佛，这个问题比刚才谁更适合铁矿石总经理一职，更有难度。“我知道这附近有家餐厅不错。”顾冉承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样一个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好，那晚上我带挽舟和奶奶一起去吧。”叶轻舟转手，冷白修长的指尖，轻轻点在了面前男人要欺上来的唇瓣上，顺势将人推开，道：“而且，我今天中午已经有约了。”“……”顾冉承敢怒不敢言。“以前，裴姐教过我不少东西，这次她回来，我们也得好好替她接风洗尘。”叶轻舟状若安抚地揉了揉面前高大男人俊美的那张脸，唇瓣在上面落下一吻，如哄骗三岁幼童那般笑道：“乖啦。”顾冉承心中甜丝丝，但面上却故作生气地将另一侧的脸，也凑了上去。直到叶轻舟雨露均沾地落一下吻之后，他面上冰冷神情才有所缓解，反问道：“能带家属吗？”叶轻舟并不接话，只抛给了他一个——你说呢的表情。一群公司同事的饭局上，如果出现一位领导，那就有种在一锅汤里发现了一颗老鼠屎的既视感。同事们私下聚在一起，就是为了吐槽不在场的同事、领导、乃至公司与老板，顺便放松心情的。如果被吐槽的那个位高权重的当事人，也刚好出现在现场的话，那得多影响大家发挥。虽然，叶轻舟也知道自己与章雍，也已经快成为大家的吐槽对象了，但还是不愿打破这样一个职场再正常不过的发泄现象。“嘶……”顾冉承看着眼前人的坚决，双手下意识捂住了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的腰腹，半个身子都靠到了叶轻舟肩头，故作痛苦道：“轻舟，痛……”叶轻舟扯着他脖间的领带，在那凉薄又擅长茶言茶语的唇瓣上落下绵长一吻。直到两人都面色绯红、呼吸急促，这才将人松开。“这样……还……痛吗？”叶轻舟再度开口的时候，声音之中还有些气息不稳。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