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俞安然收到了许静的信息,她说她考上了隔壁省的一所大学,今日正要去报道。其实这半年来,许静时不时会和俞安然发自己和许巍的近况,但更多时候俞安然只是草草看过,并没回复。齐笙则考上了BJ本地的一所大学,中规中矩,不算太好,也没有很差,毕竟这小姑娘还有疾病的原因存在,能像正常人一样考上大学,裴欣已经很开心了。报道这天,裴欣没空。正好是周日,俞安然和齐裴都放假在家,于是这活便落在了他俩的头上。如今齐笙的性格比俞安然初次见她时开朗许多,姑娘十八岁了,到了爱美的年纪,平常在家会黏着俞安然,和她讨论好看的衣服和口红。齐裴帮齐笙把行李箱搬到后备箱,盖上问她:“小笙,真的要住校?”齐笙没有犹豫地点点头。齐裴其实有些不太放心,这姑娘从小到大都没离开家里超过两天,虽然学校在本地,但她平时不爱讲话,住校要是受欺负了也不告诉家里人怎么办?俞安然见状,把齐笙叫到一边,“小笙,如果你住校受委屈了,要和哥哥姐姐说,知道吗?”“你哥哥不是不愿意让你独立,是怕你把事情都藏在心里,”俞安然说,“你平时多和他们打电话,他们就相信你了。”“好。”齐笙乖巧地答应。末了,她还补了一句:“嫂嫂。”俞安然耳根一热,平时齐笙都叫“姐姐”,这还是第一次听见她叫自己“嫂嫂”。齐裴开车到学校门口。新生报到日,很是热闹。俞安然环视了一下周围,大多都是父母亲自送来的,有人甚至扑在父母怀里哭,估计是不舍。俞安然想起自己上大学那天,门口也是这样一番景象,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推着行李汗流浃背地走。齐裴在她面前一挥:“在想什么呢?”俞安然莞尔:“在想二十四岁真好。”人人都想留在十八岁,但俞安然不想。她的十八岁什么都没有,但她的现在,什么都有了。齐裴只将齐笙送到学校大门,志愿者就把她接走了,这姑娘还没心没肺地回头朝齐裴挥了挥手。日子按部就班地过着。十月份,俞安然忽然收到了谢博文的消息。高中毕业之后,两人虽然有联系方式,但鲜少聊天。最近一次,还是在两年前,毕业之后的两人随意聊了几句关于未来的规划。对于谢博文,俞安然是心存感激的。她随手划开屏幕,点进谢博文的聊天框。【谢博文:我下周要结婚了,老同学一场,捧个场?】谢博文都要结婚了?仔细一想,他和俞安然差不多大,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大多人还在工作上打拼,没想到谢博文已经要成家了。【Anran:在哪办?】【谢博文:苏州。】傍晚下班回家,俞安然和齐裴说了这个事。齐裴:“想去就去,我可以陪你去。”俞安然有些纠结:“到时候他请的估计都是老同学,不太想碰见那么多熟人。”在苏州一中的日子并不是快乐的,俞安然是话题中心,总有人喜欢在背后讨论她,她极度不喜欢这种感觉。后来考虑了很久,俞安然还是决定不去了。但她准备了很厚的份子钱,在微信上祝贺谢博文新婚快乐。有了谢博文这件事一打岔,齐裴在脑中开始琢磨。某天大汗淋漓之后,两人躺在床上。齐裴把玩着俞安然的头发,他抛了一句话:“和你一样大的同学都结婚了。”俞安然没听出来,只点点头:“确实也太早了,才二十四岁就结婚。”并不是想听到这种话的齐裴:“……”“结婚后是不是意味着就要生小孩养小孩啊,”俞安然说,“也太可怕了。”“谁说结婚一定要生小孩?”“嗯?”“你不想生我们就不生。”齐裴眉目认真,说这话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但是。俞安然戳了戳他的唇下痣:“我们还没结婚呢!”“你要是想的话,明天我们就去领证。”俞安然缩进他的怀里,“齐裴,我不是不愿意嫁给你,只是还没做好这个准备。”从前她没想过自己会和别人共度余生,虽然现在改变了想法,但她仍旧觉得二十七八岁才是最好的适婚年纪。况且她本身就是一个不喜欢打破现状的人,她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并不想急着去改变。“而且,”俞安然抬眼睨他,“你就这么一句两句,就想让我跟你上同一个户口了?”齐裴开玩笑道:“BJ户口呢。”“.”行,俞安然承认,这个有点吸引人。齐裴摸了摸她的脸,“没关系,你想结婚了我们再结,顺便也让我多攒点老婆本。”齐裴不着急,结婚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多了那张纸,其他的并不会改变。既然俞安然还没准备好,那他就给她时间,顺便他自己也琢磨琢磨,怎么规划好关于两个人的未来。临近年末,工作变得忙碌起来。不知不觉间,他们谈恋爱也有一年。俞安然之前在网上看过,两个人谈恋爱谈久了,会进入一个疲倦期。但她和齐裴似乎并没有这个情况。……从每天晚上他恨不得把她揉碎的举动里可以看出。这男人真是越来越过分了。俞安然看了一眼厨房的料理台,想到昨天晚上她去冰箱找吃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被齐裴抱着亲了一嘴。以至于她这段时间都不愿意再帮齐裴打下手。跨过十二月份,时间进入了2020年。齐笙大学的第一学期结束,放寒假回家。经过公园时,看见那些落地的盆栽郁金香,忽然想起去年齐裴答应带她去南斓的承诺,还没履行。于是她又提了一遍:“南斓。”但这姑娘想去南斓,也只有这个寒假有时间。齐裴想了想,提出:“不如今年一起去南斓过年?”“可以啊,”俞安然说,“正好我也很久没见阿南阿川了。”所以这事就这么被敲定了。齐裴立马买了三张机票,裴欣本想和他们一起去,但她要值班到除夕,再加上这阵子疫情在慢慢爆发,医院离不开人,她忙得焦头烂额,只好让他们先去,她后面再看看有没有时间。去南斓前一天,两人去超市买东西。俞安然买了些零食和面巾纸,转头就不知道齐裴跑哪去了。她走过几个货架,才在收银台前面看见他。俞安然一边嘀咕,一边把东西放进去:“我还没拿好呢,你就要结账了?”齐裴不说话,撑着下巴好像在琢磨什么。俞安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架子上五花八门的,全都是小盒子。她有些臊,扯了扯男人的手,小声道:“要去南斓,就不用买了吧,家里还有。”齐裴慢悠悠地拿了几个款式,“怎么就不用买了,在南斓还没试过呢。”“你还要带去?”齐裴不置可否。俞安然默默离他远一点,把脸埋进围巾,好让周围人知道这东西和她没关系。回到家,俞安然开始收拾行李,估计这趟去得也不久,她没带太多。转身又去看齐裴的收拾进度。这男人居然把在超市买的全放进去了,俞安然瞥了一下,大概占了一半行李箱的四分之一。“齐老板,我是不会和你做坏事的。”她说得信誓旦旦。齐裴不怒反笑:“真的?”“………”好吧,确实有几次,俞安然都没有坚持住,还是被他哄骗去了。但这回去的是南斓,这么多人都在呢,她绝对不可能妥协。“真的。”回答她的,只有齐裴一声不以为然的轻笑。第二天一早,接上齐笙,三人就往机场去了。登机后,齐裴帮两位姑娘把行李箱放到架子上,放完坐下,俞安然拍了拍他:“你记不记得,我去年去南斓,你也帮我扶了行李箱。”齐裴皱了皱眉:“有这回事?”“有啊,”俞安然轻描淡写道,“不过你不记得也正常,毕竟你那么热心肠,肯定帮过不少人。”齐裴笑:“我这热心肠的标签在你那还没被撕掉呢?”俞安然摇摇头,开玩笑:“你可是南斓人民的好帮手。”“所以那会在飞机上你就见过我了?”“嗯。”齐裴啧啧摇头,有些得意:“看来某人在还不认识我之前,就已经偷偷关注到我了。”得寸进尺。俞安然不想理他了。飞机飞了四个多小时,才落地南斓。与去年不一样的是,今日没有冬雨,只有冬雪纷纷扬扬。阿川把车开到他们面前,“俞安然,好久不见啊。”“好久不见。”齐笙从齐裴身后探出脑袋,朝阿川笑了一下。阿川也回笑:“小笙,你长大了。”阿南照例提前等在门口。在她的悉心照料下,客栈周围的花长得十分茂盛,一簇簇的围在客栈两边,很是好看。车还没停下,阿南就兴奋地喊了一声:“俞姐姐!”俞安然下车应了她一声,转身接过齐裴手里的行李箱。齐笙和阿南是好朋友,两个人年纪相仿,性子都单纯,一个叽叽喳喳的,一个文文静静的,倒是有些互补。一行人往客栈里面走,俞安然落在最后面。刚要踏进去的时候,她仰头看了一眼头顶的牌匾。仍旧是那土里土气的镶了金边的几个字,风雨没有把它打磨得老旧,过了一年,还是初见时的模样。时间和时空交叠,一年前,俞安然站在这里,在心里吐槽这看起来不靠谱的客栈。而现在,她依然站在这里,周围的郁金香开得很茂盛。但最灿烂的那一朵,已经属于她了。“俞安然。”齐裴忽然扭头唤了她一声。俞安然回过神,迈步往前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