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对上李绵绵直勾勾的目光,顾晏辞垂头看了自己一眼,沉默数秒,问道:“哥哥不好看吗?”他从来没在李绵绵面前穿得这么少。以前露得最多的时候,也就是过年之前那一次,两人洗了澡在沙发上,差点儿擦枪走火。当时李绵绵情动,把他的睡衣弄得很乱,便露了些肉。过年之后,除了李绵绵开学前的那几天,两人待在一块儿的时间加起来少得可怜。公司那边已经有警方介入,这事儿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顾晏辞捅出去的,自然也不可能瞒住顾昀。但前一段时间还在调查阶段,顾昀除了不能出境以外,仍然是个自由身。这人疯起来不要命,顾晏辞不敢让李绵绵卷进去,便嘱咐她不要再跑去家里,实在想念的时候,他会抽空去学校见她。至于他自己,则连续很长一段日子都直接睡在公司。在学校见面的时间通常很短暂,两人只能吃个饭,散会儿步,做不了别的。五一假来临之前,他们已经有两个多月连吻都没接过。这恋爱谈得,简直快要看破红尘了。其实顾晏辞原本没打算这么早动手,但自从和李绵绵确定关系后,他就没办法再等下去。他必须尽快解决顾昀这个隐患,才能稍微有那么一点儿底气去见李绵绵的爸妈。——有一个吃牢饭的父亲,总比有一个暴力成性却还逍遥法外的父亲强。目前警方调查结束,顾昀也已经被控制起来,顾晏辞处理好手边的工作,终于能陪李绵绵休一次假。想起自己这段时间因为事务繁忙而疏于锻炼,顾晏辞摸了下变得没那么硬的腹肌,有些担心被她嫌弃。李绵绵却完全没心思听他问话。她连零食也忘了吃,怔怔地站起身朝他走来,直到近前,指着他锁骨下那道青色的痕迹问:“这是什么?”“嗯?”顾晏辞顺着看过去,忽地笑起来,“差点儿忘了。”李绵绵抬起头看他。“纹身。”顾晏辞捏住她的手指往前一拉,“能看出来是个什么吗?”指下肌肤温热,摸起来平坦光滑。显然,这纹身是很久之前纹的,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是一根细小的枝丫,正好沿着那道狰狞的疤痕,将原来的轨迹严密地掩住。就好像冬过春来,大地被寒冷冻得皲裂,终于等到春雨润物,从伤口处生出苍翠稚嫩的芽。李绵绵出神地细细抚摸,鼻尖蓦地泛起酸。“这是……”她眼眶很快蓄满泪,强忍着喉间涩意,抽抽噎噎地说,“是、是我……”“嗯。”顾晏辞笑着解释,“哥哥之前不是说过吗,想在这儿纹个枝丫。恰好过年的时候有空,我就去纹了。”他稍稍使力将她拉近,声音压低,缓缓道:“那段时间你不在,哥哥一个人待在这里,实在太想念了……”李绵绵看着他,嘴巴一瘪就要哭。顾晏辞垂首吻她的眼睛:“把你纹在这儿,犯相思病的时候摸一摸,就好像你一直在我身边……”眼泪滚出来,被他用手指抹去。手指触及肌肤,仿佛淬火一般烫。李绵绵心里痒得蜷缩起来,却又想再靠他更近一点。“哥哥怎么老是惹你哭……”顾晏辞喟叹着托起她的脸,“真是罪该万死。”李绵绵双眼模糊,只能依靠鼻息来判断他的距离。头脑里还没有得出一个结论,顾晏辞已经压了下来。“好苦。”顾晏辞含糊地喃喃,“别哭了……”顾晏辞手捏了捏她腰侧的肉,再次将唇伏上去。李绵绵皱眉。顾晏辞没让她说完,又吻了上去。“……”“所以以后不许哭了,听见没有?”顾晏辞掐住她的腰,转身将她提起来放在桌子上,仰首凑上去:“哭一次,亲十次都甜不回来。”顿了顿,不知想到什么,他忽然闷笑起来:“小哭包,第一次主动求抱抱,就是扑到哥哥怀里哭鼻子。”李绵绵记起自己不堪回首的糗事,羞恼地在他肩上捶了下,又觉得以前那样子确实很有喜感,忍俊不禁地抱怨:“你烦不烦……”“不哭了?”顾晏辞蹭掉她脸上的泪痕,“笑一个给哥哥看看。”李绵绵撇嘴:“我又不会变脸……”“行吧。”顾晏辞说,“那哥哥笑给你看。”“……你是不是有毛病……”“嗯?”顾晏辞手上松开一点儿,让她滑到和他视线相平的位置,“我笑也不行?怎么这么难伺候啊?”“谁要你伺候……”“我自己乐意。”顾晏辞朝她逼近半步,“我就喜欢挑战高难度。”“……”“留在哪儿呢?”顾晏辞轻笑着咬她下唇,“你不是在呢吗?”“……”李绵绵真是后悔过来招惹他。她用手背挨了挨有些发麻的嘴唇,感觉都快成香肠嘴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泡温泉。顾晏辞垂着眸子,沉甸甸的目光里满是**。李绵绵勾住他的脖子,手指摸到锁骨下方的纹身,心里顿时软得一塌糊涂。亲吧,她想,亲到天荒地老,还泡什么温泉呢。她主动凑上去,顾晏辞却只是浅浅啄了一下,很快将她放回地面,揽着她进卧室:“去换衣服。”李绵绵刚刚做好心理建设就被泼了盆冷水,还没反应过来,顾晏辞已经退出卧室关上门,匆忙间她只来得及回头朝他看了眼,顿时了然——这男人每次撩拨都是自损一千伤敌八百,比起她,他肯定要难受得多。李绵绵顿时爽了,喜滋滋地换好衣服出来,故意用轻纱去拂他的脸,歪着脑袋问:“好看吗?”顾晏辞头也没抬:“嗯。”“好敷衍。”李绵绵啧声。顾晏辞拿起旁边早就备好的浴袍,抖开来往她身上一裹。“好看。”他垂着头给她系腰带,漫不经心地夸道,“天仙下凡。”李绵绵小声嘟囔:“你都不敢看我。”“知道我不敢,就别勾了。”顾晏辞叹了口气,“非得逼我去洗冰块澡?”“……好吧。”李绵绵拉了拉他的浴袍领口,“那你也要遮严。”顾晏辞扬眉:“嗯?”“咱们去温泉池还有一段路呢。”李绵绵抿了抿唇说,“你身材这么好,要是别人偷看,我是要吃醋的。”“行。”顾晏辞笑着捏住自己的领口,“不给别人看。”-泡温泉的感觉确实很舒服,李绵绵原本还想着要和顾晏辞边泡温泉边看电影,结果因为白天太累,她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最后还是被顾晏辞抱回房间的。五一假期结束,李绵绵有好些课都进入结课阶段,在学校忙的飞起,顾晏辞那边的事情也已经到了尾声,很少能抽身过来。直到她完成所有考试,又在寝室休息了两天,顾晏辞才到学校找她。“东西收拾好了吗?”抵达宿舍楼下,他在电话里说,“咱们先回家。”“收拾好了。”李绵绵有些惊讶,“我现在可以过去住了吗?”“嗯。”顾晏辞沉默两秒,说道,“回家之后再慢慢跟你解释。”“好。”两人径直回到家里,李绵绵发现他已经做好了午饭,还买了个蛋糕。“是有什么喜事吗?”她想了想,“我生日还没到呀。”“嗯。”顾晏辞拉开椅子让她入座,侧首亲了亲她的脸,“有喜事。”李绵绵察觉到他心情很好,不禁也跟着高兴起来:“是什么?”“顾昀的判决下来了。”顾晏辞淡淡道,“终身监禁。”“……啊?!”李绵绵瞪大眼睛,“这么严重啊?”“嗯。”顾晏辞安抚地捏了捏她的肩,语气十分平静,“顾昀这个人穷凶极恶,这次除了经济犯罪,还牵扯到许多别的事情……说起来很复杂,否则我也不会在他那儿待那么多年。”李绵绵脑子里嗡嗡的,骤然感到极其后怕:“那你……是不是也很危险?”“是有点儿。”顾晏辞勾了下唇,“他确实试探过我很多次,想把我也一起拖下水——这就是哥哥不想把你牵扯进来的原因。别说顾昀了,哪怕只是面对刑侦警察,你不都怕得发抖吗?”“嗯……”因为和顾晏辞关系亲近,李绵绵期间确实被警察叫去谈过一次话。幸而她被顾晏辞保护得很好,对这事儿一问三不知,所以之后没人再来找她。但只是那一次,她就已经足够忐忑了,事后一周都没能睡好觉。像顾晏辞这个情况,估计这些事儿对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也不知道他都是哪儿来那么多勇气。“那……现在算是都结束了吗?”李绵绵担忧地问,“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吧?”“放心,已经没事了。”顾晏辞温柔地摸摸她的脑袋,“这段时间一直让你担惊受怕,哥哥给你道歉。”“没有,不是你的错……”李绵绵握住他的手,“我不是害怕,就是担心你……”“嗯。”顾晏辞吻了下她的发顶,“哥哥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好……”李绵绵点点头,蓦地又有点儿想哭:“哥哥,我不怪你的。”所谓的“这种事情”,其实又哪里能怪他呢?明明他承受的压力要比她大得多,却从来不愿意在她面前倾诉抱怨,还要忍着所有负面情绪陪她吃喝玩乐,照顾她的那些小脾气。他总是这样,给自己揽下一些莫须有的罪名,给她道歉,求她原谅。但她从来都没有什么要原谅的,她只是觉得心疼,只是自责没办法帮他的忙。起先李绵绵会因为他这种揽罪责的行为而感到生气,然后忍不住朝他发火。可惜结果总是他更加卑微地妥协退让,更加小心翼翼地哄她开心。后来李绵绵逐渐学会不去计较。再后来,她隐约能够感受到顾晏辞真实的心理。他其实不是要跟她道歉。与其说是道歉,不如说这更像是他的一种特殊的倾诉方式。这个人总是为自己幼年时没有办法保护母亲而感到愧疚,总是为自己没有办法偿还蓝清婉和李长风的情谊而感到愧疚。所以他把所有歉意都发泄给李绵绵。他潜意识里渴望有一个人能够接受他的歉意,能够跟他说一句“不是你的错”或者“我原谅你”、“我不怪你”。可能在外人看来,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本来就不该由他承担,也不需要他说一句道歉。但李绵绵可以理解他。“死亡”两个字挂在嘴边时轻飘飘的,只有真正亲身经历过,才知道这很难遗忘。李绵绵那样痛恨自己的养父,可是亲眼看见他去世,她仍然会因为自己当时在内心的诅咒而陷入梦魇。是顾晏辞跟她说:“你没有错。”所以在顾晏辞对亲生母亲的去世感到愧疚时,她也愿意很有耐心地、反复地对他讲:“你没有错。”顾晏辞大抵知道她终于看破自己的“诡计”,安静许久,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木木。”李绵绵吸了吸鼻子,应道:“嗯。”顾晏辞将下巴抵着她的头顶,轻声问:“过两天回家,我陪你一起,行吗?”这本书也快接近尾声了,会有番外哦。